082 販黃魚(五)
龍邵文不忍見陳其美日漸消沉,他說,“師傅,廣闢財源吧!我們可以經營一些特殊行業啊!”他壯着膽子說,“爲了革命可以不擇一切手段,比如……比如可以那個……那個!”
陳其美點點頭,不說話。龍邵文心神領悟了,“師傅不能表示公開同意,不說話就是默認,他這是想進可攻、退可守……哼!哪有這樣的好事,你必須要表態,別到時候出了事,卻把老子推出去當替罪羊……”他黯然說,“師傅是仁人志士,這個……那個……有些事情吧!自然是不屑爲之,也好!就當阿文沒說過吧!”
見一向伶俐的徒弟突然變得蠢如鹿豕了,陳其美無奈地嘆息說,“你便宜行事吧!”
……大買辦、大富豪虞洽卿春風得意的看着眼前的龍邵文,熱情相詢:那陣風把你這個陳督軍的開山門弟子吹來了……龍邵文愁眉苦臉說:陳先生整日憂勞國事,只把我這個做徒弟看的是心急如焚,想幫他一把,卻不知道從何處下手……虞洽卿理解地點着頭,陪他一起皺起了眉,發出感嘆,“督軍的確是難做……”龍邵文“嗯!”了一聲,又說:爲了替督軍排憂解難,我考慮了很久,決定招一批華工,送去南洋的橡膠園工作,賺點錢補貼革命,還請阿德哥派船幫着送往吳淞口!
虞洽卿皺着眉想,“他這是要販豬仔!”他爲難了,“你這是在給我出難題……”他說,“上海光復後,一片新氣象,如今不同以往,這樣做似乎多有不妥。”
龍邵文說:華工兄弟們都想去南洋掙錢,虞老闆阻攔就不合適了吧!督軍說了,只要爲了革命,一切可以便宜行事!
虞洽卿一向瞧不上龍邵文這樣小流氓出身的革命黨,心想,“爲了革命?不見得吧!”他笑了一聲說,“我去向督軍彙報一下,聽聽督軍的意見。”
龍邵文冷笑着說,“阿德哥,事無鉅細都要向督軍彙報,擺明是要督軍爲難,你去彙報了,督軍顧及顏面,自然會一口否認,可督軍心裡會怎麼想?他說不定會罵你阿德哥的娘……”他又說,“生意嘛!自然是不會讓阿德哥吃虧的,公私兼顧,阿德哥就擡擡手吧!”
……範得禮摸着綠荷那飽脹的奶子,頭暈暈沉沉的。綠荷媚眼如絲地勾引他,“禮爺,來呀!綠荷的腿已經分開了,你來呀……”範得禮體內的火星子已經亂竄了,可這火星子卻依舊是把體內搞得濃煙一片,卻引不着火,老鳥依舊垂頭喪氣,沒一絲興奮的徵兆。範得禮嘆氣想,“觸你孃的,老子是真的來不了……”
就在剛纔,綠荷破天荒地陪着他去了洋人開的醫院,一個資深的法國醫生告訴他說:人雖然會慢慢變老,卻要注意保持血管的年輕,人體內旺盛的精力,都是來自血管這條重要的運輸線!
綠荷笑着說:禮爺,洋人說的沒錯,爲了保證運輸線的暢通無阻,每天都要喝一碗豬油潤滑……範得禮說,“你剛纔也聽到了,法國醫生建議多吃菜,少吃肉。”
綠荷臉上顯出了少有的憤怒,“洋人每天吃肉,卻讓咱們中國人吃菜,居心叵測,這是想讓咱們中國人絕後!”
範得禮想:是啊!光靠吃菜,是不能讓鳥兒歡唱的,鳥兒不歡唱,又怎能保證生命的繁衍,生命不繁衍,可是要亡國的,洋人最盼的就是中國亡國……範得禮親眼見過,老幺把那像蛆一樣蠕動着的肥肉條子一口一條塞進嘴裡,蛆在他嘴裡痛苦地呻吟着,咯吱咯吱流着油,老幺的身體就靠着蛆的滋補,一天天強壯了……“真是強壯得讓人嫉妒啊!”範得禮嘴裡嘟嘟囔囔着……想起老幺能讓綠荷發出天籟之音般的歡唱,他閉着眼睛,拿過豬油,皺着眉,強忍着噁心,把它喝了下去……
紅旗老幺進來了,他看眼綠荷,眼神中露出厭惡的表情,他稟報說:咱們的生意馬上就要成了,第一批豬仔七百多人已經準備裝船起運了,由寧紹輪船公司派船送至吳淞口,再由葡萄牙國的遠洋輪接走,直達巴西。
“知道了。”範得禮揮揮手,同他告別……老幺猶豫了一下,低聲對範得禮說:這個女人是狐狸精,禮爺整日被她纏着,是會誤事的,會意志消沉的……他神色變得肅穆而殘忍,“禮爺,我後悔把她送來,看到您這個樣子,我是真想將她除去……”
範得禮淡淡一笑,心想,“老幺是個好戲子,能上舞臺演新劇了……”他說,“史書有載:夏桀寵愛喜妹誤國,關龍逢勸誡夏桀殺了喜妹重新振作,卻反被喜妹勸說夏桀將他殺死。我自然不會像夏桀那麼糊塗,因爲你勸我遠離女色而懷恨與你……”他看着老幺,滿臉的爲難,又說,“商紂因寵妲己亡了國,姜子牙斬妲己時,派了多少大將去監斬,非但殺她不掉,反而都被妲己迷惑,最後非三隻眼的二郎神出手不可,老幺,我固然想學姜子牙,可你是二郎神麼?”
紅旗老幺咬着牙說:如果禮爺要我做二郎神,我就去做。
範得禮點點頭,看着老幺,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他說,“豬仔的生意你不用管了,讓祝寶華接替你辦吧!”
“可是,這是我一手促成的……”紅旗老幺急着說,“今天晚上就要跟洋鬼子交貨收銀子了,出不得一絲差錯!”
範得禮的臉色變得陰鷙起來,他說,“祝寶華從十六歲開始,就幹起了販豬仔這個生意,到現在已經二十年了,再加上他有過翻船的經驗,應該比你可靠的多吧!”
……葉生秋望着一個個西裝革履的豬仔,眼神突然變得憂鬱了,他臉上帶着悲苦說:阿文,這些豬仔穿着傾家蕩產買來的舊西裝,個個興高采烈,以爲自此就能擺脫貧困,多麼悲哀!我們這到底是不是在造孽!
龍邵文沉默了,過了半天,他說:生秋阿哥,你後悔了麼?
葉生秋嘆口氣,只把眉頭皺得要擰出水來,點頭說: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切都已經就緒了……但我一想起這些豬仔十九不能生還,心裡卻苦悶的要命,真想把他們放生。
龍邵文點點頭,心情突然變得沉重起來……豬仔裝船的前一夜,他輾轉不能入睡,時而睡着,卻夢到自己被困在一個狹小的船艙裡,周圍擠滿了西裝革履的豬仔,他們一個個面目猙獰地朝自己撲來,任他怎樣賠罪、解釋都無濟於事。他們把他抓了起來,拋進了黑乎乎的江水中,江水依舊冰涼……龍邵文從夢中醒來,全身大汗淋漓的,幾乎分辨不清剛纔的那一幕,到底是夢還是曾經不堪回首的那段往事。他想,“我也許錯了。”又想,“生秋阿哥說: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真的不得不發麼?究竟要不要把這些豬仔運走啊!”這個問題折磨了他一夜,始終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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