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 籌款(上)
祝大家中秋快樂。這天下午,龍邵文正同一幫兄弟在家中聚賭,藺華堂進來說,“張老回來了,說有要事想同您商量,此時正等候在客堂。”龍邵文聞訊,忙從麻將桌上站起,讓藺華堂替了手,匆匆去了客堂……“張老,你不是一直在廣州嗎?怎麼突然回了上海!”張靜江苦笑了一下,神色中一副無奈之舉,“唉!足疾犯了,回來休養。”龍邵文笑着說:張老,瞧你的表情,像是犯了心病,醫治足疾,怕又是一個藉口吧!張靜江也跟着他笑了笑,雖什麼也沒說,但他在廣州時,蔣介石同他的對話,卻如潮水般一陣陣涌上心頭,讓他苦悶難言……那天蔣介石恭敬地把張靜江請到廣州衛戍司令部行轅,他說,“張老呀!當年幸得你的贊助,我才單槍匹馬地從上海闖到了廣州,也幸得孫先生對我的信任,我纔在萬般艱難之下,熬到了今天,可是我此時又碰到了爲難之事,還請張老再幫我一把……”張靜江一怔,心想:你現在已經是國民黨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了,又兼着國民革命軍的總司令,可謂是大權在握,還有什麼需要我幫你的?他心中雖這樣想,嘴上卻說:蔣先生請講。
蔣介石笑了一下,“我想在這次的二屆二中全會上,保薦你爲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主席。你看怎麼樣?”張靜江是國民黨元老,得到這個職位本在意料之中。他想,“小蔣可真夠客氣,給我官當,還說是讓我幫忙。看來我當年真是沒有瞧錯他!”他笑了笑說,“那就提前感謝蔣先生了。”蔣介石俊朗的面容上露着謙和的笑榮,他客氣地說,“應該的,應該的,不用謝,不用謝!”果真在隨後的二屆二中全會上,在蔣介石的極力推薦下,張靜江當選了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主席。
可隨後發生的事情卻讓張靜江極爲寒心……會議過後沒幾天。蔣介石又找到了張靜江,關心地問,“張老呀!你的足疾怎麼樣了?”張靜江說:時而犯、時而好!不過也不打緊。蔣介石說:我在上海託朋友給張老請了一位德國外科大夫,醫術很高明。給張老瞧瞧病吧!張靜江感激地說:現在手邊的工作這麼多,我走不開呀!蔣介石一臉不在乎地說:工作重要還是身體重要?沒了身體還怎麼幹工作?張老,我認爲還是身體重要,你去上海先把病看了,德國醫生在上海停留不了多久。
萬一他要是走了,你可就錯過了好機會。張靜江有點糊塗,他說:那手邊的工作怎麼辦?蔣介石說:好辦,我先代你兼任着。等你的足疾好了,再接着幹……張靜江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心想,“好你個小蔣……你之所以推薦我當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主席。實在是怕你在北伐期間大權旁落他人之手,才把這個官像存銀行般寄存在我這裡,如今你假借讓我看病爲由,再把這個官收回去由你兼任,哦!你原來是想讓我幫這個忙……”他只覺得身體中被塞了一根冰柱,從裡到外透心般涼,他說:是啊!也不能爲工作耽誤了身體,我明天就請辭。
蔣介石盯着張靜江看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猜測張靜江的心思,終於他笑笑說:張老呀!我一直很爲你身體擔心呢!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第二天,張靜江力辭此職,並提名由蔣介石來替自己兼任會議主席一職,用以封堵別人的閒話。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主席這個職位,繞了一個圈子,最終又落在了蔣介石的囊中,至此,蔣介石便身兼國民政府所有的重要職位,登上了權力的巔峰…………龍邵文看張靜江默然無語,也不知他在沉思什麼,笑着說:張老!我一向是很佩服你的,你不但識得古董,還是一個伯樂!蔣介石這匹千里馬最早就是你發現的,現在你可美了,可以騎上這匹千里馬風光地瀟灑一把了。
張靜江苦笑一下,擺擺手,“阿文,我找你有事情商量。”“商量什麼?”龍邵文一擺手,“不管什麼事,你做主好了,你說怎麼做,我一概聽你的。”張靜江笑笑,“蔣總司令攻下漢口後,軍費出現缺口不足,打武昌受到了阻礙!他從漢口給我發來電報,讓我幫他在上海籌措部分錢款,用以資助革命,我受其委託,找你們這些有錢人想辦法來了。”龍邵文心底暗罵,“姓蔣的自從當年離了上海,就再沒同老子有過任何聯繫,奶奶的,他如今發跡了,也不說照顧一下老子,現在沒錢了,倒想起老子了,當年老子借他三千塊,他還沒還,現在又來借了……”龍邵文笑了笑,一臉慷慨之態,“張老,除去蔣總司令是咱們故交舊友這層關係不說,就算是爲了革命,爲了革命勝利,咱們也應該掏錢支持……”他伸出五根手指,在張靜江眼前慢慢地晃着,“我出這麼多!”張靜江點點頭,“五萬?雖少了點,倒算是個合理數目,也差不多吧!”“五萬?”龍邵文晃晃手掌,笑着搖搖頭……“五十萬?”張靜江有點吃驚,“當真?”他兀自不信,拿過茶杯,搖着頭,“阿文,果真如此,你可是幫了總司令的大忙。
”龍邵文又搖搖頭,訴苦說,“張老,戰事一起,我的生意都陷入停頓,錢難賺啊!現在別說是五十萬了,就這五百塊,也是我咬緊牙關,勒緊肚皮纔拿出來的……”張靜江茶杯正在嘴邊,見龍邵文晃了半天的手,纔出五百塊,不由得喝了一大口熱茶進嘴,只把他燙的又將水吐在杯裡,他呲牙咧嘴地緩了緩,說:阿文呀!蔣總司令早已不是當年在黃浦灘落魄時的蔣介石了!你這五百塊給了還不如不給,不給也沒什麼,誰都有個三急兩難沒錢的時候,如果給了,可就惹麻煩了。
龍邵文忙澄清,“張老!這可是五百大洋啊!照上海此時的米價來算,能買一百多擔呢!一百多擔米,怎麼也夠五十個士兵吃一年吧!”“唉!”張靜江嘆口氣,掏心地說,“小老弟,其實我也不願接這樁差事,這朝人伸手要錢,與乞討無異,看別人臉色的滋味不好受啊!可現在革命軍因爲軍費匱乏受阻在武漢,我們總不能坐視不管吧!江浙向來富庶,要是在上海籌不到經費,你又讓蔣總司令去哪裡籌措!現在革命軍已經兵分了好幾路,何應欽那一路只等北伐軍攻下武漢後,就朝着江浙進發了……”張靜江前面的幾句話,絲毫也沒有打動龍邵文,革命軍受阻在哪兒,跟他龍邵文是一角錢的關係都沒有,可最後一句,他就不能不關心了,他問,“何應欽要來攻打江浙?”“是啊!國民革命軍一共分爲八個軍,何應欽率領的是一路軍,主攻浙江;程潛率領六路軍,主攻江蘇。
他們早已枕戈待旦,只等蔣總司令攻下武漢三鎮就開始行動了。”龍邵文笑了笑,湊近張靜江,“張老,你覺得北洋軍和革命軍哪個更厲害?”“北伐軍所到之處,倍受百姓愛戴,北洋政府不得民心,氣數已盡,這仗的結果不用猜,最終勝者,一定是北伐軍無異。”龍邵文有點將信將疑,“可孫傳芳的勢力也不小,他有四十萬大軍守浙江,何應欽帶了多少人來打?”張靜江看着龍邵文,突然間啞然失笑,“阿文,你不如直接問我,這次北伐軍的勝算究竟有多大,何必又拐彎抹角。
”龍邵文“哈哈!”大笑一聲,“張老是我的知己啊!”張靜江笑着說:從辛亥革命後的民國初年起,我就同相識,素知你的秉性,我怎會不知你心中想的什麼?你向我套問北伐軍的勝算,無非就是想把寶押對了不是?龍邵文含笑點頭,“不瞞張老,蔣某人連玩兒姑娘的錢都能賴,我對他實在是沒信心,就算他打贏這一仗,以他的爲人,未必會給我什麼好處。你既然知道我的爲人,那我也就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生意嘛!總是要有利可圖,張老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張靜江沾了些茶水,用手指在桌上寫了四個字:民心所向。
他說:你如果認爲這場戰爭是蔣某人個人的戰爭,那你就錯了,推翻北洋政府,是全國人民的心願,蔣某人不過是順民心而行。其實這仗還未開打,勝負就已經見了分曉。只不過戰爭畢竟是戰爭,雖然勝負早定,但這個痛苦的過程,還是一定會有的。龍邵文用拳頭一擊桌子,“好!張老,我一直相信你的眼光,你說北伐軍能贏,想來不會錯。我就押上全部身家性命,陪你豪賭一場,贏了吃香的喝辣的,一旦輸了,媽的……”他有些緊張地看着張靜江,“輸了可就慘了,我這麼多年努力打拼出的身家性命,可就全部付諸東流……張老,北伐軍不會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