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親兵也有武功底子,跑起來很是快速,荊無言還在原地一動不動。這時候的羿宗平,已經收了弓箭,交給旁邊的親兵擡着,他並沒有他的親兵那麼高興,自上次被司城玄曦用二十五支普通的小箭破了他的箭又還擊了他之後,他已經不再覺得自己不可一世了。
而此時對荊無言的出手,更讓他覺得勝之不武。
首先,荊無言能逃到這裡,已經筋疲力盡,若是荊無言在全盛的時候,未必擋不下他的箭。另外,他這一箭,和偷襲也差不多,所以,他拿着箭的時候,遲疑了好一會兒,一直等到荊無言包紮好了全部的傷口,他才射出。但仍然還是偷襲。
這讓他的驕傲不容許,只是,他是一個男人,同時也是一個將軍,留下闖連營的刺客,是他的責任。
他沒有去看那個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人,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可是,就在他嘆氣的瞬間,卻聽到啪啪的聲音,夾雜着幾聲慘叫。羿宗平心中一震,趕緊看過去。
三個親兵幾乎雀躍着去綁荊無言,但是,當他們剛要碰到荊無言的身體時,那個臉色蒼白一動不動的人眼睛突然睜,接着,他竟然在地上一按,生龍活虎地一旋,整個人以他按在地上的手掌爲軸心,雙腳有力地踢中幾名親兵。
那幾名親兵一則是猝不及防,二則以他們的身手,面對這樣的突發狀況,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頓時全被踢中,一個被踢中胸口,當場暈了過去,一個被踢中肩膀,人被踢飛,一個被踢中大腿,腿當即脫了臼。
而荊無言已經一衝而起,向遠處直掠。
羿宗平臉色一變,趕緊從身邊親兵手中拿過箭來,等他張弓搭箭時,荊無言卻已經消失在視線之中。那裡一片灌木草叢,坡地連綿,就這麼短短的工夫,荊無言就將自己隱匿起來。
羿宗平道:“追!”當先追出去。
跑到三個親兵身側時,他停下了腳步,那個暈過去的親兵只是被一腳踢得閉了氣,並沒有生命危險,另兩個,雖然有些皮肉受苦,也同樣沒有生命危險。羿宗平心裡好受了些,本來那個被踢中肩的親兵曾建議他再射一箭,可是被他拒絕了。若是他沒這麼傲氣,不這麼顧惜自己的顏面,保險一點再射一箭,不但已經將對方射殺,三個親兵也不會受傷。
這時候,羿宗平的心中是極爲不爽的。
荊無言並不是藏匿不動,他一直在悄悄地遠遁,只是動作輻度很小,沒有引起人注意。剛纔他裝暈,是極爲大膽的行爲,可是他不裝暈又能怎麼樣呢?這時候的他,力氣已經耗得差不多了,若是羿宗平再來一箭,他可不確定自己能夠躲得過去。若羿宗平射出第二箭,他死!若羿宗平不射出第二箭,他便有了喘息之機。
他就是在賭,賭羿宗平的傲氣和自持身份,天幸他賭贏了,爲自己爭取了一線生機。
論隱藏行跡,他不如司城玄曦,但是他的輕身身法勝過司城玄曦一籌,而且,羿宗平是個皇親,雖然有好箭術,對於追擊,其實沒有那麼在行,可是這時候的荊無言,受的傷卻要比司城玄曦重。
一個受了不輕的傷的人,想要把氣息完全掩蓋,把所有的行跡完全遮掩,是不太可能的,不說別的,那些不斷下滴的血跡,就是最好的線索。
所以,兩個人的形勢同樣兇險。
羿宗平心中充滿了憤怒,這個人被他一箭射中而不死,竟然還從他的眼皮底下逃脫了,這讓他感覺是奇恥大辱,當初和司城玄曦的一戰,還可以說是自己不知彼,才險些吃虧,但即使如此,他也沒有吃虧。
但是這次,偷襲一個受了傷的人,竟然失手,竟然大意讓他跑掉,羿宗平在心中發誓,要是不把荊無言找出來,綁上送到皇上面前,他無都無顏再以軍中年輕一輩第一高手自居。
荊無言逃離的方向是一片坡地,那兒地形比較複雜,羿宗平和身邊的親兵們一路追下去,遠遠的可以見到荊無言的身形在灌林中穿行,但是,他並不是走的直線,一時出現在這個方向,等待會兒再出現在視線中時,已經在另一個方向,他像一隻鷂鷹,又像一隻兔子。
因爲隔得遠,羿宗平根本無法用箭射擊,而且,他的重箭也不大方便攜帶,羿宗平更不想讓人覺得他只有箭術厲害,他想和荊無言面對面一戰。因此,他在追擊的時候,早就把擡箭的親兵甩得遠了。
荊無言一邊跑一邊慶幸,若不是和司城玄曦經常到崇昌嶺實地看過地形,這時候絕對是兩眼一抹黑。但是現在,他雖然算不上輕車熟路,卻絕對不是盲人摸象。甚至,他在逃離的時候,對地形的控制和因身邊樹木的藏跡匿形,比起對地形完全不熟的羿宗平等人,多了不少優勢。
羿宗平的親兵左三跟着追了半天,懊惱地道:“將軍,這半天沒見着他的影子了,不是已經跑掉了吧?”
羿宗平臉色鐵青,冷視了他一眼,盯得左三脖子一縮,不敢多話,羿宗平腳下飛快,一邊追,一邊留意着前面樹葉翻動和青草的生長情形,當發現右前方極爲輕淺的被腳踏過的一片地時,他知道自己的追擊方向沒有錯,只是,他卻感覺有點不可思議。那是斜行上山的方向,難道,荊無言竟然要上山?
從這裡上山,是要去哪裡?
要在山上隱匿起來嗎?
山上無糧無水,他又受着傷,自己這邊的人精力正盛,他豈不是自尋死路?
左四看見羿宗平摘了一片樹葉沉吟,不由道:“將軍,從這裡往直去,上山之後,那就是武定坡了,但是,武定坡那兒是懸崖,你說這荊什麼的是不是被追得慌不擇路了?”
羿宗平皺着眉,道:“什麼,武定坡那兒是懸崖?下面是河?”
左四搖頭:“下面是山谷!”
羿宗平冷冷一哂:“既然是山谷,那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啦?追!”
他吸了口氣,腳下輕點,人已經快速向荊無言離去的方向追去。
荊無言眼神堅毅,眉頭緊鎖,沒放過任何一點點細微的聲音,他知道羿宗平帶着幾十人在追,不過他並不擔心,羿宗平可怕之處在他的箭,只要他不用重箭,這麼遠的距離,他還用了移形換影之術,羿宗平要追上他可不容易。
他更擔心的是司城玄曦那邊,他和端木長安算是打過交道的,而且,多年來,端木長安的手段和方式,他也都有所耳聞,知道那是個智計過人,心機出衆的人,他在軍營裡,玄曦怕是不那麼容易脫身。
在端木長安眼裡,玄曦纔是主角,自己雖然也算是在十里連營製造了亂局,但一定沒有什麼用。因爲端木長安不會受到影響。
想到這裡,荊無言壓制着內腑翻騰的氣血,只想早點趕到武定坡去,只有到了那裡,才知道玄曦到底有沒有脫身。
他不斷地在動,所以傷口不斷裂開,血滲出來,包紮的根本無濟於事,金創藥也被沖掉了,他一邊奔跑,一邊順手扯了些有止血效果的草放在口中嚼,拉開布條,把那些草藥按在流血的傷口上,雖然他知道這樣會更讓羿宗平找到他的蹤跡,卻不得不爲。
天漸漸地亮了,等到天亮後,形跡更不發了遮掩,那就只能比速度了。
同樣,司城玄曦也在和端木長安的近衛們比速度,司城玄曦的優勢是他沒有受傷,但是,他身後的那幫人卻要比追蹤荊無言的人身手好得多。司城玄曦並不是一味地逃,當那幫人分散的時候,他會迂迴着暴起,傷對方一兩個人。有時候也會被對方發現蹤跡,不得不陷入苦戰之中,然後尋機脫身。
兩個人都逃得很辛苦。
兩個人的方向,都是武定坡。
越往山上去,樹木越多,藤蔓阻路,但是,這些遮天蔽日的東西也極爲方便隱藏,往往雙方相隔只有兩三米,卻因爲這些藤蔓和綠樹,而彼此不識,等到通過細微的動靜發現對方時,要麼是混戰,要麼是遠遁。
這時候,司城玄曦就藏身在一個小小的凹洞之中,周圍是綠樹,端木長安的近衛們散開來在搜尋,兩名近衛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突然,一絲細微的風聲,一個近衛警覺地轉身,就覺得脖子處一痛,頓時什麼也不知道了。另一名近衛感覺不好,反應極快地一個側踢,口中大叫:“他在這……”裡字還沒出口,司城玄曦低頭躲過一擊,欺身上前,迅雷不及掩耳一掌切在他的咽喉。
那些近衛都在不遠處,這一聲雖然短促,卻足以驚動別人,司城玄曦沒有看這個近衛是不是還有再戰能力,立刻弓着身子,像一隻兔子一樣極速地向先前觀察好的退路離去。
在司城玄曦和荊無言苦戰逃離的時候,雲霄來到了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