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宵露是男裝打扮,他直接就罵黃毛小子,意思是說他乳臭未乾,藍宵露用力一戳,那隨從就殺豬般叫了起來,按藍宵露的意願向張少爺走過去。
離張少爺還有四五步遠,她手上稍稍用力,那隨從立刻向前踉蹌兩步,回到了張少爺身邊,藍宵露淡然道:“你的人,還給你,我吃我的飯,再敢打擾,可別怪我不客氣!”
張少爺看藍宵露那樣子似乎有恃無恐,也見過他的手段,正心裡惴惴不安,聽藍宵露的意思,似乎只是怪隨從打擾了他吃飯,並沒有要抱打不平的意思,心下稍定。
他一腳踢在隨從屁股上,道:“去砸桌子砸椅子,把那一桌給他們留着。”
兩個隨從得令,立刻把就近的桌椅砸了。
胡老三連連搖手,又痛心又無奈地道:“不要砸,不要砸呀,求求你們不要砸了……”
胡老三妻子又驚又怕,在一邊哀哀地直哭。
張少爺得意地笑了,邊笑邊再次把胡老三單薄的身子提了起來:“怎麼樣,考慮好了沒有?”
胡老三一雙眼裡又是着急又是苦澀,還有一些憤怒,但是更多的是懦弱,他只知道苦求:“張少爺,您高擡貴手,我不能,你多寬限些日子吧,我不會賣老婆的……”
張少爺臉色一變,怒氣衝衝地道:“看你還嘴硬!”說着,猛地把胡老三往地上一摜,就開始拳打腳踢。
荊無言看藍宵露出手,知道她完全可以對付面前三個人,但是奇怪的是,她只在剛纔對那隨從略施略懲後就依然回到桌前吃飯。
他有點把不準藍宵露的意思,但是,他知道藍宵露不會就這麼袖手旁觀的,因此,他很期待,看藍宵露會用什麼方法來懲治這個張少爺,所以,他只慢條斯理地吃着飯,可惜的是這時候菜已經涼了,那種熱騰騰的鮮香味已經遜色不少。
藍宵露也在慢條斯理地吃着,胡老三的慘叫和求饒聲不斷傳入耳中,那張少爺打得累了,氣喘吁吁地道:“砸,全砸光!”
兩個隨從得令,頓時開砸,有些桌上還有湯水盤碗,這一砸,各種聲音不斷入耳。
藍宵露慢慢站了起來,袖着手,慢慢地走向胡老三,張少爺以爲藍宵露要阻止他,手下慢了些,胡老三踡伏着,不敢還手,也不敢擡頭。
藍宵露走得近了,卻雙手抱胸,看起了熱鬧。
這舉動不但張少爺一怔,連荊無言都猜不透她的用意。既然不是來阻止他的,張少爺就沒了顧忌,他又一腳踢在胡老三身上,喝道:“你答不答應?”
胡老三隻顧搖頭。
張少爺趕上又是一腳,道:“你答不答應?”
胡老三搖頭,胡老三的老婆撲上去護他,流淚叫道:“求求你們別打了,別打了……”
張少爺讓其中一個隨從拉住胡老三老婆,自己又是一腳,喝道:“賣是不賣?”
胡老三眼裡分明充滿了憤恨,卻仍是不敢反抗,只是搖頭:“不賣,絕不賣!”因爲被幾腳踢得不輕,他說話的聲音有點弱。
張少爺這下真火了,猛地衝上去又是一腳,胡老三的老婆拼命掙扎着,但哪裡掙得開隨從的死命鉗制?只哭叫道:“放過我們吧,我們又沒有得罪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可是這樣的哭叫,在張少爺的面前毫無作用,他看準了胡老三的軟弱,左右開弓地打他,把他打得鼻血都出來了,因此,張少爺的手指上也沾上了一些。
但即使這樣,這個軟弱的男人仍然沒有鬆口,仍然不肯賣掉他的老婆。
這時候,藍宵露還在看戲,張少爺的隨從還拉着胡老三的老婆,胡老三在地上抱着頭躲避着張少爺的拳腳。
張少爺再次打累了,他這個胖子本來沒多少力氣,雖然打了胡老三兩回,但是除了他本身的重量加諸在胡老三身上讓他受了不少皮肉之苦,倒沒有什麼內傷。
而張少爺自己的一身肥肉卻累得夠嗆。
於是,張少爺收了回,退後幾步,呼哧地喘着氣,準備休息了。
但是,他退後的時候,手無意中揚起,卻落在正在一邊看熱鬧的藍宵露身上。
張少爺怔了怔,他記得藍宵露在左邊三步遠處,他追打了幾步,這時候應該在他左邊六七步遠纔是,怎麼會到了他的右邊?
不過,這是小問題,他並不在意,一個隨從乖覺,立刻遞上一塊手帕,他一邊擦着手指上胡老三的鼻血,一邊指着胡老三,罵道:“你今天要敢不答應,我叫你好看。”
這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張少爺不耐煩地道:“等會!”
因爲其中一個隨從的離開,胡老三的老婆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然掙脫了另一個隨從的手,衝過去撲到胡老三身邊,夫妻兩個互相攙扶着,卻沒有站起來,反倒坐在地上。
那個隨從要拉開胡老三老婆,可胡老三老婆這次死也不讓他拉開了。
三個人不由糾纏在一起。
張少爺擦乾淨了手指,把手帕往胡老三臉上一甩,正要繼續再接再厲,把這對似乎已經嚇破膽的夫妻一舉拿下,這時,又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張少爺惱火地道:“幹什麼?”
回過頭一看,藍宵露正站在他的身側,臉容冷清。
張少爺還記得他教訓他隨從時的手段,沒有馬上發作,問道:“什麼事?”
藍宵露指了指自己的衣袖,在衣袖上,很清晰的兩個血指印,剛纔他沾了胡老三的鼻血,後退的時候,手揚起,碰着了藍宵露,想必就是這時候蹭上的。
張少爺一怔,笑道:“失誤,失誤!”他是不肯道歉的,說這失誤兩個字,已經是自認相當給藍宵露面子了。
藍宵露淡淡地道:“好說,好說,一百兩銀子!”
張少爺錯愕道:“什麼?”
藍宵露淡然:“我這衣服,是上等湖州絲綢,京城最有名的裁縫縫製的,你弄髒了我的衣服,要賠我一百兩銀子,聽明白了嗎?”
荊無言仍坐在原地,看着藍宵露腳下移動,不動聲色間悄然來到張少爺身邊,他就有點明白藍宵露是要治一治這個跋扈的地頭蛇了。他饒有興趣地看着,有他掠陣,他完全不用擔心中間會有什麼意外,只是想看看藍宵露怎麼處理這件事。
“你你,一百兩銀子,你怎麼不去搶?”張少爺終於忍不住了。
藍宵露好整以暇地笑了笑,道:“你錯了,我是尊紀守法的好人,怎麼會去搶呢?我只拿我該得的。胡老三弄髒你的衣服,你找他賠銀子天經地義,你弄髒我的衣服,就要賠我銀子,這也是天經地義。”
“放屁,”張少爺大怒道:“老子多的是湖州絲綢衣服,哪件也不值一百兩銀子,你訛詐訛到我的頭上來了,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我張明望在這條街上說一,還沒有人說二呢。你知道我爹是誰嗎?”
藍宵露意外地道:“怎麼你爹是誰你不知道嗎?可憐的張少爺,你確定你姓張嗎?看來你得回去問你娘了!”
“噗——”荊無言笑噴了。
張明望被藍宵露扭曲了話意,揶揄取笑,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臉色漲得通紅,袖子一挽,就要動手。
藍宵露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怎麼,想動手嗎?”
張明望頓時記起他一下就制服隨從的事,有些退縮,但是被她這樣取笑,若是不找回些面子,那他豈不是吃了大虧,叫道:“別拉那婆娘了,給我打,打死這小子!”
正要把胡老三老婆拉開的隨從得令,放開那女人,和另一個隨從對視一眼,兩人一右一右,向藍宵露包抄過來。
剛纔被打的隨從覺得是自己大意才被藍宵露得了手,正想出氣呢,加上又有幫手,看樣子很有幾分摩拳擦掌的架勢。
藍宵露不退不讓地站在那裡,雖然只是隨便站着,竟有幾分淵亭嶽峙的架勢,兩隨從互使一個眼色,一個出拳,一個出腳,竟然配合默契,上下夾攻。一看這架勢,這兩人就沒少打人,他們一直跟在這張明望身邊,自然是隨他欺負人了。
藍宵露仍是不動。
眼見得拳腳就要招呼在身上,兩人眼中都閃過一抹喜色,那張明望更是略張大了嘴,準備看着藍宵露被揍得滿地找牙,好出一口他的惡氣。
這時藍宵露離他只有一步多遠,他也沒有退開的意思,近距離看隨從打人的事,他不知道做過多少次,這麼看着才清楚,才更爽。
但是,就在他睜大眼睛想看着藍宵露臉上怎麼開花,腿上怎麼被踹時,突然眼前一花,被人一拳打中了,接着,膝蓋一痛,被人踢了一腳。他疼得哇哇大叫,喝道:“混蛋,誰打我?”
兩個隨從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拳頭招呼在少爺臉上,自己腳分明是去喝那小子,怎麼會踢在少爺腿上?才怔神的功夫,背後一投大力一推,兩人身不由己向張明望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