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說過,我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不見客,你們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怎麼的……”
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將面前一羣不速之客擋在門外,滿臉不耐的小丫鬟沒好氣的開口道。
瑜貴人唯恐天下不亂的嗓音,悠悠傳來,“是身子不舒服,還是心裡不舒服呢?”
語聲一頓,女子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悠悠的在一旁的阮迎霜身上轉了轉,然後咯咯的一笑,“只怕沫兒妹妹她是因爲陛下馬上就要迎娶迎霜妹妹爲妃了,心裡嫉恨,所以才稱病,避而不見的吧……”
她不提這茬還好,一提,原本就爲自家小姐深感不平的翠微,更是心中有氣,不管不顧的就嗆了起來,“我們家小姐會嫉妒她?若不是我們家小姐爲着陛下與離國的大局着想,這才勸陛下納她爲妃的,否則,陛下又怎麼會答應娶她呢?”
這番話,無疑精準的戳中了那阮迎霜的痛處。但見她一張原本化妝紅是紅、白是白的嬌媚臉容,瞬時變得難看非常,嫣紅脣瓣,更是緊抿,像是在竭力壓抑着某種情緒。
她身旁服侍的丫鬟察言觀色,眼見着自家主子受辱,立馬站了出來,趾高氣昂的指着對面的翠微,“你這個賤婢,胡說八道些什麼?陛下是因爲喜歡我們家郡主,才納我們郡主爲妃的……再說,我們家郡主可是金枝玉葉,如今,我們家郡主不惜自降身份,來看一名小小的侍妾,你們還不趕快讓你家主子滾出來,向我們家郡主賠禮道歉……”
耳聽着這侍婢如此頤指氣使的咄咄逼人,原本還打算息事寧人的柔香,此時也忍不住的面色一寒,“就算是郡主,也是褚良國的郡主,再怎麼尊貴,既到了咱們離國,也只不過是‘客’,俗話說,客隨主便,你們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女子冷冷一笑,“別說現在這位褚良國郡主,還沒有嫁給陛下,就算他日她真有這個福分,成了陛下的妃嬪,也得有個先來後到、長幼尊卑的禮數……”
聽得她的話,那阮迎霜也不由的擡眸,多看了兩眼這伶牙俐齒的小丫鬟,“好厲害的丫頭……看來沫兒姐姐她真是教導有方……”
在她身邊服侍的那名喚珠兒的婢女,一聽這話,趕忙在一旁繼續煽風點火起來,“不過一個小小的賤婢,竟然敢這樣對我們郡主不敬,未免也太不將我們郡主放在眼裡了……”
語聲一轉,小丫鬟難掩殷勤與興奮,“郡主,就讓奴婢替你好好的教訓教訓她們吧……”
面對身邊的婢女的提議,那阮迎霜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顯然已經默認。
得到鼓勵的珠兒,面上瞬時一喜,二話不說,立即招呼了幾名壯漢,直向柔香和翠微撲去,那架勢像是恨不能將她倆一刻也不耽誤的狠狠撕成碎片一樣……
柔香與翠微自然亦不是乖乖就範的主兒,推搡之間,整個綴錦閣裡,瞬時一片嘈雜……
眼見着形勢愈來愈往不可控的方向轉去,平地裡一道極清脆的嗓音,卻驀地響了起來,“住手……”
如落水珠玉般的聲線,在混亂的院落裡,顯得異常清亮,一時之間,所有人都不由停了下來,望向說話之人。
“小姐……”
翠微最先反應過來,三兩步就奔到了女子的面前。
夏以沫望着她通紅的眼眶,以及因爲方纔的拉扯而略顯凌亂的髮絲,心中一緊,擡眸,射向對面一干人等的明麗視線,便不由多了幾分凌厲,“阮姑娘這樣大張旗鼓的帶着人來我綴錦閣鬧事,不覺得很過分嗎?”
面對她的質問,那阮迎霜卻是甜美的一笑,“沫兒姐姐你誤會了……是你的兩個丫鬟,先對本郡主不敬的,所以,本郡主纔想要替沫兒姐姐你教訓他們一番……”
夏以沫冷冷望住她,“阮姑娘既然也知道他們是我的丫鬟……就算有錯,也應該由我這個主子,來教訓他們,而不是由阮姑娘你這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她這番話,當真是毫不留情面,連與那阮迎霜虛與委蛇都不屑。
阮迎霜面色瞬時有些難看,一張豔麗的臉容上,卻仍舊堆着抹看似無害的笑意,“沫兒姐姐你怎麼能說迎霜是外人呢?畢竟,迎霜很快就會嫁給熠城大哥爲妃了,從此之後,你我就是名副其實的姐妹了……”
說到這兒,那阮迎霜面上的得意更甚了些,精緻的眼眉不自禁的挑高,挑釁般的瞅着對面的女子。
夏以沫但覺心口一堵,一股惡氣,油然而生,噎在五臟六腑之間,有些難受。
是呀,面前的女子,很快就會嫁給那個男人爲妃的……而且,可笑的是,是她自己親手推動了這一切的發生……
自作孽,不可活嗎?
夏以沫不禁有些自嘲。
剛想開口,卻聽宇文燁華從她身後,走了出來,“世事無常……雖說,皇兄現今答應迎娶阮姑娘你爲妃,但尚未發生的事情,誰又能保證,沒有變數呢?所以,阮姑娘方纔所謂的一家人這類的話,說的未免有些早了……”
雖然,眼前的男人,如此爲自己出頭,並不意外,但夏以沫還是感到心中一暖。
對面的阮迎霜,卻顯然因爲他的這一番話,而頓感不安。她自然也知道,宇文熠城之所以改變主意,答應迎娶她爲妃,全是因着面前的夏以沫……換句話而言,他既然能爲着她,而迎娶自己,同樣亦可以爲着她,再將婚事取消……
這是阮迎霜最怕的。
同時,亦是令她深深妒忌的所在。
憑什麼,憑什麼那個夏以沫,對宇文熠城有那樣大的影響?
這一剎那,她是如此的嫉妒她,痛恨她……
一旁的阮迎霜,卻是目光悠悠的在她與夏以沫、以及宇文燁華之間轉了轉,女子嬌豔的脣瓣,忽而抹開一縷意味深長的笑靨,“沒想到在這裡竟會見到七王爺……”
頓了頓,笑意更深,“先前,沫兒妹妹說自己身子不適,卻是躲在屋裡,跟七王爺談心啊,難怪沒有時間見我們……”
夏以沫厭惡的瞥了她唯恐天下不亂的惡毒嘴臉,剛想開口,身旁的宇文燁華卻已冷冷出了聲,“本王來這兒,是受皇兄所託,帶些東西給沫兒……瑜貴人若有不滿,自可以去找皇兄理論……”
果然,一聽得宇文熠城的名字,那瑜貴人漾在臉上的如花笑靨,瞬時僵硬了幾分,她身旁的阮迎霜,卻是越發眼紅的瞪住對面的夏以沫。
夏以沫心中微澀。同樣是因爲宇文燁華的這一番話。因爲她知道,他之所以擡出那個男人的名號,不過是爲着刺激阮迎霜和瑜貴人罷了,事實根本不是如此……
那個男人,宇文熠城,她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過他了……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
夏以沫不由微微垂了眸,遮去瞳底一瞬間溢滿的苦澀。
瑜貴人卻在這個時候,捏着一把酸不拉幾的嗓音,開口道,“陛下如今忙着與唐國和青霄國的戰事,還不忘找七王爺來看顧沫兒妹妹你……陛下對妹妹你的這番心意,可真是令人豔羨啊……”
語聲一頓,女子剪水般的雙瞳,又是滴溜溜的一轉,“不知將來迎霜妹妹嫁給陛下之後,是否也會像沫兒妹妹這般的得寵……”
明知她是在故意挑撥離間,但阮迎霜還是因爲她口中說出的那些令人眼紅的事實,而死死咬了咬脣。
只是,在將目光轉向對面的夏以沫之時,女子卻輕巧的將眸子裡的一切嫉恨極好的藏了住,然後,渾不在意般的一笑,“我們都是陛下的妃嬪,誰受寵多些,受寵少些,又有什麼關係呢?”
語聲一頓,女子忽而走上前去,親親熱熱的挽住了夏以沫的胳膊,“沫兒姐姐,先前是迎霜的婢女不懂事,跟你的丫鬟起了衝突,還望沫兒妹妹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生迎霜的氣了……”
儘管夏以沫已經習慣了這阮迎霜的翻臉比翻書還快,但此時此刻,眼見着她如此能屈能伸的笑臉相迎,心中不由更感疏離。
“阮姑娘言重了……”
不着痕跡的將被她挽住的胳膊抽了出來,夏以沫微微退後了一步,與面前的阮迎霜拉開了距離,一張清麗的臉容上,更是什麼表情都沒有。
那阮迎霜卻彷彿一點也沒有察覺她的疏離,只笑吟吟的招呼丫鬟上前,“沫兒姐姐,這些日子,迎霜因爲要準備大婚的事情,陛下賞了迎霜好多做衣服的料子,迎霜自己也用不着那麼多,就想着挑些好的,來送給沫兒姐姐你,還望姐姐你不要嫌棄……”
順着她的指點,夏以沫淡淡瞥了一眼,幾個侍女手中捧着的各色綢緞布料。
“阮姑娘有心了……”
頓了頓,吩咐柔香收下了。
她原本想直接拒絕的,但轉念一想,何必節外生枝?不過幾匹料子,並不能刺激到她什麼。
不穿就是。
那阮迎霜卻彷彿因爲她接受了她的示好,而脣邊漾滿甜甜的笑意。頓了頓,女子脆生生的開口道,“說起來,迎霜還沒有好好的多謝沫兒姐姐的成全呢……”
明眸似水,在周圍一衆人等身上瞥了瞥,那阮迎霜似乎笑的更甜美了些,“迎霜還有話想與沫兒姐姐傾談,不知可否有幸跟沫兒姐姐私下裡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