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夜色下,宇文熠城清冽的嗓音,就如這涼意初起的月色一般,幽幽響徹在夏以沫的耳畔。
他說的這樣平靜,就像是在陳述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實一樣,沒有賭氣,沒有威脅,惟有沉沉的認定,毫無轉圜的餘地。
意識到這一點,夏以沫心中忽而一墜。這樣的宇文熠城,令她覺得莫名的有些害怕。
就像是她是他勢在必得的一隻獵物一般,她註定只能被他死死摁住,成爲他的階下之囚,一輩子困在他爲她打造的牢籠裡,再也難以逃離。
這突如其來的一個念頭,只叫夏以沫說不出的恐慌。
“可是,我並不願意……”
話出口,連夏以沫自己都覺得如此蒼白。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如今的她,真的有資格決定自己的願意與否嗎?
宇文熠城更是一針見血,“夏以沫,你沒有選擇……”
是呀,她沒有選擇。
無論她怎麼不願意,都無法改變已發生的事實。
“但這並不代表什麼……”
貝齒輕咬了咬脣,夏以沫不打算妥協,“宇文熠城,就算你要了我的人,也什麼都代表不了……我的心,依舊不屬於你……你沒法勉強你一個人的心……”
在他面前,她如今僅剩的也惟有自己的一顆心了。
若是連這個都失去,她真的會一敗塗地。
夏以沫甚至不敢想象那樣的情形。
“孤也沒打算勉強……”
宇文熠城卻是淡淡的,“因爲……夏以沫,總有一天,你的人,你的心,都只會爲孤所有……”
他是這樣的自信,就彷彿事情終會照着他的意願而行,她根本拒絕不了一般。
夏以沫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可是一時之間,卻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而宇文熠城也不着急,靜靜的等着。
“阿軒他……怎麼樣了?”
沉默了許久,夏以沫終究還是開口問道。
聽到她終是提到那司徒陵軒的名字,宇文熠城寒眸一厲,語聲涼薄,“夏以沫,在牀上,孤不想聽到除了孤之外,其他男人的名字……”
明知道不會有什麼結果,但聽到男人這樣說,夏以沫還是不由的垂了眼眸,難掩的失落與擔心。
望着她揪緊被角的白皙雙手,宇文熠城卻突然開口道,“孤已經命太醫爲他診治了……如今已無什麼大礙……”
雖然說這話的男人,清冽嗓音之間透着一股毫不掩飾的漫不經心,語氣卻是緩和了不少。而這一剎那,當聽到他親口說,他真的遵守了約定,讓司徒陵軒得到治療,且如今安然無恙的消息,夏以沫仍是忍不住的充滿欣喜,懸了這許久的一顆心,也終於可以稍稍放了下。
夏以沫不由的望向對面的男人。
雖然阿軒落到今日這個地步,都是拜他所賜,但他畢竟沒有真的趕盡殺絕,這一點,夏以沫不能不感激他。
或許,他也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冷酷和殘忍……
張了張嘴,夏以沫想要對他講一聲“多謝”,可是話到脣邊,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宇文熠城卻彷彿能夠一眼看穿她所有的念頭,根本無需她說什麼,“孤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做到……”
夏以沫卻是心中不由的一跳。他是因爲她的緣故,才最終決定救阿軒的性命嗎?
他的心裡,是不是真的有小小的在意她呢?
腦海裡忽而閃過這個念頭,夏以沫只覺心頭咯噔一下,說不出來是怎樣的滋味。
她可以這樣期待嗎?
不,這樣太危險了。難道這個男人帶給自己的失望和傷害,還不夠多嗎?她怎麼能夠因爲他這小小的示好,就再一次被他蠱惑呢?
不。
夏以沫拼命的拒絕着。
可是,說到底,阿軒的性命,終究還是在面前這個男人的掌心裡握着,生殺予奪的大權,只在他的一念之間……
不管她願不願意,她都只能倚靠他。
意識到這一點,夏以沫心中忽而滾過陣陣悲哀。
無論她怎麼抗拒,她終究都逃不出他的掌心,不是嗎?
既然如此,她是否可以向他要求的更多一些?
“宇文熠城,你會放了阿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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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出這番話的夏以沫,甚至不敢擡眸去看對面的男人的反應,或者,連她自己都太過清楚,這樣的詢問,太過癡心妄想。
宇文熠城卻出乎意料的沒有諷刺她的得寸進尺,只是諱莫如深的望了她一眼,沒什麼情緒的開口道,“或許將來的某一天……”
夏以沫驀地望向他。
他沒有不留情面的直接拒絕,而是給了她這樣一個可以充滿希望的答案……
爲什麼?
夏以沫很想問他爲什麼……還有,他到底要怎樣,才肯真正放過阿軒……
但這些問題,夏以沫卻終究沒有問出口。或者因爲,她太清楚,他要的條件是什麼。
而夏以沫,不確定自己給不給得起。
“宇文熠城……”
女子輕聲喚出他的名字,頓了許久,方纔將哽在喉嚨裡的後半句話,艱難的咬出口,“你可以讓我見見阿軒嗎?”
將一雙眼眸垂得極低,夏以沫只覺這一剎那,五臟六腑都不由的緊張的揪着,彷彿既害怕那個男人的回答,又期待那個男人的回答。
即便低着頭,她也依舊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對面的男人,在聽到她的話之後,一雙古潭般的寒眸,靜靜的凝視在她身上的那種溫度,幽邃的,灼熱的,讓人一顆心,都彷彿被什麼東西炙烤着一樣,漫延開絲絲縷縷未明的意味。
就在夏以沫幾乎絕望的時候,卻聽對面的男人,一張薄脣,忽而緩緩吐出兩個字來:
“可以……”
那輕巧的如同鴿子羽毛般的兩個字,漫不經心的拂過夏以沫的耳畔,虛無縹緲,又彷彿沉墜似巨石,落在她的心間,激起陣陣不能自抑的輕顫,延伸至沒有盡頭的遠方。
夏以沫猶不敢相信他竟如此輕易的就答應了這件事……
而宇文熠城接下來的一句話,也證明了沒有那麼簡單,男人說的是:
“夏以沫,只要你今後乖乖的留在孤的身邊,一心一意的做孤的女人……孤可以允你每個月都見那司徒陵軒一面……”
所有的希冀與感激,因爲男人提出的條件,而瞬時煙消雲散。
“果然……”
夏以沫自嘲的笑了笑,“是呀,宇文熠城,你怎麼會無緣無故的答應我呢?……”
多麼可笑,不是嗎?有一剎那,她真的以爲,他會毫無條件的許諾她與阿軒相見呢……
狼,就是狼。她怎麼能夠期待一頭狼,會突然變得像一個人呢?
這一刻,夏以沫突然有些分不清,對他,她究竟是憤恨多一些,還是失落多一些。
宇文熠城望着她清麗臉容上,在這一剎那,漫延開來的絲絲悲傷與嘲諷,卻惟有一片淡然,“夏以沫,即便你覺得孤卑鄙,孤也要這樣做……”
夏以沫望向他,“你也知道自己很卑鄙嗎?”
女子不由冷冷一笑,“宇文熠城,就算我答應了你,又怎麼樣?那也不過是因爲我想要見到阿軒,想要救他的性命……難道你不在乎,我是爲着另一個男人而被迫取悅你的嗎?像你這樣驕傲的一個人,難道真的毫不在意這一點嗎?……”
她不明白。爲什麼他明明知道,她的心裡有別人,還要逼她做這些事情?他真的如此恨她嗎?一定要眼睜睜的看着她如此痛苦,他才甘心嗎?
夏以沫只覺心底滿溢着說不出來的難受滋味,無法排解,無處遁形。
“沒關係……”
她的詰問,宇文熠城卻彷彿毫不在意,“或許,一開始是這樣,但孤有信心,天長地久,夏以沫,你遲早都會心甘情願的跟孤在一起……”
男人語聲平平,清冽嗓音,一字一句,卻像是淬了魔力一般,彷彿一句讖語,預示着總有一天,他此時此刻,所說的一切,會得實現……
夏以沫不禁有些恍惚。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麼?怕他說的這一切,在將來的某一天,終將變成事實?還是怕她會真的如他所言,守不住自己的心,徹底淪陷爲他的附庸,就像是他所有妃嬪中的任何一個一樣?……
單是想到這種可能,夏以沫便覺得不寒而慄。
心頭激盪,如同暗流洶涌的潮水,翻騰不息。這一剎那,夏以沫但覺腦海裡一片混亂。
“過來點……”
宇文熠城卻突然開口道。
“幹什麼?”
夏以沫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本能的有些防備。
“就,過來……”
宇文熠城輕輕地拍了拍身側的牀榻,平靜的嗓音裡,卻滿是不可置疑的強硬。
夏以沫不禁瑟縮了一下。白皙得近乎半透明的雙手在膝上扣緊,關節處薄薄的皮膚因爲用力而緊繃發白,骨骼突兀而光滑。
女子的抗拒與無動於衷,顯然將宇文熠城僅剩的一點耐心也消耗殆盡,男人忽而伸出手去,一把鉗握住她纖瘦的腳踝,然後不由分說的就向着自己身邊猛然一扯,猶如獵豹一般靈活而迅猛,而夏以沫就是她亟待捕獵的一隻小獸……
夏以沫驚叫一聲,然後整個人,就被男人強而有力的身軀,狠狠壓到了身下……
“宇文熠城……”
拼命的推拒着那壓在她身上的健碩身軀,夏以沫試圖將他推開。這樣曖昧的姿勢,讓她害怕,也讓她不安……
宇文熠城卻是輕而易舉的鉗住她的皓腕,直接將它們禁錮在頭頂,動也不能動:
“夏以沫,難道沒有人告訴你,不要跟男人搏鬥力氣嗎?”
熾熱的呼吸,一絲一縷,盡數噴灑在夏以沫的耳畔,激的她整個身子,一陣猛烈的顫慄。
“宇文熠城,放開我……”
臉容微擰,拼命躲避着男人近在咫尺的溫熱氣息,夏以沫卻終究難掩聲音中的那一抹輕顫。
她微微側開的清麗臉容,白皙的幾乎掐出水來的肌膚,此時此刻,正浮起一抹似是而非的嫣色,那一雙澄澈透亮的眼眸,蘊着一層薄薄的水汽,溼潤的如同夏日裡的一汪清泉,而那一張被她的貝齒狠狠咬着的柔軟脣瓣,飽滿的脣色,輕輕一咬,下脣間便泛出些許白印,猶如初冬時節,紅櫻初放,現出一點粉色的蕊,像是亟待人摘取一般……
眉目一深,宇文熠城頭一低,一張涼薄的脣,驀地貼向女子柔軟的脣瓣……
夏以沫不知事情怎麼突然之間,就發展到了這一步,屬於男人特有的清冽氣息,一剎那間溢滿她的口腔,如此熟悉,又如此叫人心悸……
夏以沫拼命的推拒着這突如其來的親吻,卻徒勞無功。
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如同巨石一般,將她牢牢困在他的懷抱之中,令她只能被迫承受他所有的索取與輕薄。
覺察到她漸漸無力的抗拒,印在她脣上的男人的薄脣,也卸去最開始的強勢,漸漸變得輕柔起來……
那樣小心翼翼的輾轉反側,讓夏以沫恍然有一種,輕憐蜜愛般的錯覺,就彷彿她是他唯恐打碎了的一件珍寶……
轉眸,夏以沫緩緩望向這近在咫尺的男人,四目相對,她甚至能夠從他墨色的瞳底,清晰的看到自己此時此刻的倒影……
就像是這一剎那,他的眼中只有她,她的眼中也只有他,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的存在了一般。
夏以沫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宇文熠城靜靜的望住她,然後,忽而將她放了開……
說放開她,或許不準確,他只是,停止了對她的親吻,稍稍拉開了與她的距離,她的整個人,卻仍舊處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就像是專屬於他的禁臠,困在他爲她圈出的一方牢籠裡,無處可逃。
“夏以沫……”
男人略帶沙啞的嗓音,沉沉喚出她的名字,“孤不想逼你……”
涼薄指尖,輕輕撫上女子柔軟的脣瓣,那嫣紅的脣,因爲方纔的蹂躪,顏色愈發的鮮麗,如五月掛在枝頭,成熟飽滿的櫻桃一般嬌豔欲滴,讓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更多……
瞳色一暗,宇文熠城低聲開口道,“但,孤也絕對不會放開你……”
漆黑的房間裡,惟有窗外融融月色,透過簾幔照進來,一片影影綽綽的浮光,此時此刻,映進這近在咫尺的男人的瞳底,令那一雙古潭般深邃的眸子,亮的驚人,那黑如濯石般的墨色瞳仁,這一剎那,似淬了灼灼的烈火一樣,映着他身下的女子,熾熱而激烈,像是要就此將她烙進他的眼底,化爲一片灰燼,與他融合在一起,成爲他的一部分,再也休想逃避一般……
這樣的宇文熠城,讓夏以沫感到害怕。就像那天晚上一樣……不,或者比那天晚上,更加讓人心慌……
“宇文熠城……你想幹什麼?……”
心跳如擂鼓,夏以沫甚至不敢擡眸去看這近在咫尺的一個男人,她的雙手,無力的抵在他的胸膛上,試圖將他推開,但是,她全身的力氣,不知何時,竟像是被人掏空了一般,完全使不上半分勁兒……
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來自男人身上的灼熱溫度,隔着兩人輕薄的衣衫,一絲一縷盡數傳遞到她身上的溫度,燙的她整個人,都是不受控制的輕輕顫抖着……
“我想要你……”
貼在她耳垂邊的暗沉嗓音,如同愛侶之間不可告人的蜜語一般,伴隨着男人滾燙的吐息,一字一句的送進夏以沫的耳畔。
四個字,男人咬的極之緩慢,像是確保從他薄脣間吐出的每一個字眼,都能夠被身下的女子,清清楚楚的聽到一般。
似宣告、似強迫,似懇切,又似兇狠,一字一句,“夏以沫,孤想要你……無論你願不願意,孤都要定了你……”
這不是乞求,也不是商量,而是勢在必得。
俯首,男人滾燙的脣,沿着女子的耳垂,一點一點,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單薄的裡衣,在掙扎之間,早已被男人扯掉了大半,微帶些涼意的空氣,與男人熾烈的親吻,交織在一起,如同冰與火的溫度,在夏以沫心底,生出一波一波徹骨的顫慄。
她想要將他推開,她想要告訴他,她不願意……可是,她的身上,半分力氣都沒有……
她拒絕不了這個男人。
爲着司徒陵軒,她更不能拒絕他。
如果這就是他想要的,那麼,夏以沫願意給他……
只不過是一場歡愛罷了。不過是她的人,他若是想要,儘管拿去……
她只要保管自己的心,就好。
夏以沫不再拒絕。
可是,那些彷彿從心底最深處,一層一層漫上來的悲傷,還是不可抑制的從眼角滾落出來,止也止不住,如同決了堤一般,炙痛着她。
宇文熠城頓了頓,望向身下的女子。
夏以沫微微偏了偏頭,闔上了眼眸,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脆弱,因爲毫無用處。
男人似乎停了須臾,然後,俯首,一點一點的將她眼角的淚意吻去……那樣的溫柔,卻又是那樣的強勢……不容拒絕,也絕不會放棄……
漸漸的,那一絲絲輕柔的親吻,也終究變得越來越熾烈……
夜色迷離,風月情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