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想了想,覺得不太可能。
首先樑舒行並沒有和王處長有過多的接觸,兩人似乎因爲當年的事並沒有冰釋前嫌。
其次樑舒行若真是和王處長是一邊的人,他沒必要幫徐逸提這個建議,他可以選擇直接不幫他,但是這樣顯眼的露餡方式,直接就把嫌引上身,實在沒有必要這麼麻煩。
思來想去,徐逸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也許王處長並沒有刻意調換報告,而是早就準備好了這一份假報告,之所以催徐逸,不過是爲了走個流程罷了。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無論是哪一種,案子都沒有辦法拖延時間了,只能任由王處長這樣草率的結案。
樑瑜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徐逸決定親自去找他們談談近來的事情。
醫院。
樑瑜已經守了林柏兩天了,他始終沒有醒過來,醫生已經被樑瑜叫來檢查了好幾遍,都沒有其他的問題,只是昏迷。
時間一點點過去,樑瑜寸步不離的看護着林柏,那裡也去不了。
天色漸漸黑了,樑瑜有些犯困,趴在林柏的牀邊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林柏的眼睛慢慢睜開了,他看了看四周,發現了趴在旁邊的樑瑜。
他輕輕的起身,想要替她蓋上毯子,剛一下牀,心臟突然猛地一收緊,整個人瞬間倒在了地上,全身的疼痛感再次襲來,他咬緊了牙關,還是忍不住發出了痛苦的聲音。
樑瑜聽到聲音,迅速起身,看到了倒在旁邊的林柏,她連忙過去想要扶他起來。
可是手剛一碰到林柏,他便發出了痛苦的喊聲。
“別...”林柏無力地喊出這句話,聲音的氣息極其微弱。
樑瑜無措的收回手,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能無助的喊着醫生。
林柏痛苦的瑟縮成一團,好不容易恢復的血色漸漸褪了色,臉上和額頭不住的冒着冷汗。
他痛苦的抱着自己,渾身的刺痛感和心臟的不規律收縮令他痛苦不已,他不敢大聲喊出來,因爲樑瑜滿臉寫着的擔心和焦急,讓他只能咬牙硬抗着。
他怕自己一旦忍不住,她會更加的痛苦,那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因爲自己讓她痛苦...
林柏渾身發着抖,樑瑜跪坐在旁邊,眼圈早已紅了,眼眶盈滿淚水,她什麼也做不了,就連觸碰都只會徒添他的痛苦,她只能這樣看着,心中萬般難受。
“林柏...對不起...”樑瑜哽咽的喊着這個名字。
林柏身上的疼痛感更加加劇了,可是心思卻已經被樑瑜的眼淚吸引了,他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替她擦掉眼淚,告訴她自己沒事,可是卻沒有多餘的一絲力氣...
他伸出手,顫抖着向她靠近,可惜撐了不到兩秒鐘,就被迫收了回去,身體的疼痛感再次加劇,他死死咬住嘴脣,點點的血跡滲透出來...
“別哭...”林柏接近全力的說出這句話,面色蒼白而憔悴。
醫生和護士終於趕來了,他拿出準備好的止痛藥,在林柏的手臂紮了下去,他痛苦的表情終於鬆動了一分。
樑瑜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慢慢的去扶他,可是卻怕自己再次給他帶來疼痛。
林柏的眼皮漸漸變得沉重,身體的疼痛感在藥劑的作用下慢慢消散,他覺得好睏,但是他卻並不想閉上眼睡過去。
“我...沒事...”林柏用最後的氣力說出這句話,
那隻想要向樑瑜伸出的手就在快要到達的時候,失去了支撐,落了下來,樑瑜伸出手,接住了他。
他面色緩和的睡了過去,而她將他放回牀上後,疲累的坐在了凳子上。
揪着的心總算放下了兩分,可是林柏的情況卻讓她更加憂心了,這樣反反覆覆,什麼時候纔是頭。
不是說熬過了痛苦就可以輕鬆一陣的嘛,爲何一開始重複了兩次。
樑瑜去了醫生辦公司,詢問了林柏的情況。
“他身上的毒素在慢慢擴散,這樣的痛苦是因爲毒性在侵入血液和心臟的原因...”醫生解釋。
“你之前說的以毒攻毒的方式,正是兩種毒素相生相剋在作用,但因爲都是劇毒,所以對他的身體會造成不小的影響....”
“可是他這樣的情況,爲什麼短時間發生了兩次?”
“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而且外界的觸碰會加劇他的痛苦這一點,也讓人不解...”醫生也有些疑惑。
“您的意思,原本他的藥只會作用身體內部?”樑瑜一下就聽明白了醫生的話外之意。
“按道理是的,以毒攻毒的解毒方式只會作用於身體內部,並不會受外界的影響...”醫生也不太明白這一點是爲何。
“那他接下來還會復發嗎?”樑瑜有些擔心的問。
若是再來一兩次,別說是解毒了,林柏恐怕會被痛苦折磨掉性命,到時候這藥就不是所謂的解藥了,只是要命的毒藥了。
“我也說不準,只能再觀察觀察......”醫生道。
對於這樣的情況,他也有些拿捏不準了,林柏來的時候,已經是他見過比較奇特的例子了,如今着反覆發作的情況,早已超出了他的醫學範圍。
樑瑜暗自嘆了口氣,默不作聲回了病房。
林柏安靜的睡着,眉毛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緊緊的鎖着了,只是方纔出的汗水,打溼了前額的碎髮。
樑瑜打了盆熱水,擰了毛巾輕柔的替他擦着臉,這樣慘白的臉色,若不是手上還能感受到他輕微的呼吸,幾乎就和死去的人無異了...
樑瑜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她眼圈的紅腫還未褪去,看見這樣的林柏,讓她不僅對於自己當初所作的選擇產生了濃烈的懷疑...
給林柏服下那樣的藥,對他而言真的是正確的嗎?
明明那時候的他,睡覺都沒有任何的痛苦,現在卻...
樑瑜腦子裡反覆出現剛纔林柏在自己面前痛苦不堪的模樣,即便是那樣了,他還是試圖想要安慰她,想到這兒,一滴淚啪嗒掉在了樑瑜的手上...
她回過神來,不知不覺中,自己竟然又哭了...
樑瑜坐在病牀邊,眼睛一下也不敢移開,她回憶着自己和林柏經歷的這些,外面的天氣已經開始入了冬....
當初她來的時候,還是六月盛夏,半年不到的時間,他已然三次臨近死亡的邊緣,而這一切都是因爲她...
樑瑜仔細的回想着自己和林柏經歷過的那些事情,她慢慢開始想象,若是沒有她,也許那些情節全都可以換一種方式進行下去---一種不必讓林柏陷入危險的安全的方式...
長夜漫漫,寒風肆虐,窗戶被吹得動搖了心思,樑瑜發着呆,聽着牆上一步步緩慢前進的時鐘,林柏呼吸的聲音很輕、很淺....
她不由得開始想象,假如沒有她的出現,他的不同結局...
故事似乎可以朝着另一個方向發展,那些坎坷和黑暗,似乎也變得明朗起來,隨着夜色的深入,她好像找到了他痛苦的根源...
也許沒有這出時隔十五年的重逢戲碼,痛苦也就沒有那麼多了...
這是她得出來的結論,也是決心。
樑瑜看着那張消瘦的臉龐,漸漸的明白了什麼...
她起身,找了紙筆,她要找到真相,關於事情爲什麼會發展成這樣的真相...
樑瑜將時間線一點點梳理出來,從電車爆炸案開始的每一個環節和人物,他們走的每一步以及案子的每一個線索...
窗外的天愈加的深沉了,東邊慢慢浮現出魚肚白,卻沒有橙紅色的朝霞,樑瑜面前的紙上,寫寫畫畫了很多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線條。
她將這半年來的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整理了一遍,不帶任何私人感情的將身邊的所有人一道兒列入了其中......
關於林柏所說的父親還活着可能性,她也囊括在了其中...
看着整張線索圖,樑瑜最終看到了自己一直在忽略的人和線索...
事情的蹊蹺之處,似乎是從他們查文家的案子開始的,小叔櫃子裡的陀螺,還有沈清安在醫院的出現...
怎麼會那麼巧,他們剛一查到文家的案子還有幸存的孩子,那個陀螺就被小叔翻了出來,而且還放在那麼明顯的地方....
還有關於小叔生病入院那一次,沈清安出現的時機,還有他的第一句話,他編造的謊話是說自己來見小叔的,但是明明他在門口第一句喊得,是樑瑜的名字...
爲什麼小叔並沒有覺得奇怪,也沒有懷疑她和沈清安並不陌生的這件事...
還有宋尋的最新一次出現,爲什麼偏偏是樑瑜看出樑舒行不想走的時刻,她的出現順理成章的讓樑瑜放心的將小叔留在了那裡...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碰巧,可是三番兩次的碰巧,還算是真正的巧合嗎?
之前因爲身份關係,加上週林和王寧說的話,她纔打消了懷疑小叔是神秘人的猜測,可是看到沈清安那麼厲害的易容術,讓樑瑜有些不再相信自己之前的判斷了...
文家的事情,爲什麼父親會了解的那麼清楚?
當時文家逃走的習家夫婦,早就在命案前夕就逃走了,爲何父親能在多年後再次詳細的查到,甚至是改名換姓後的周洋也被找到了?
以及當年的那塊懷錶,自從周洋的父母死後,再沒有人知道那塊表的來歷,就連周洋也只知道那是一位文家的嬸嬸送的,爲何父親可以查到?
這些來自於沈清安講述的事情,根本就不合理...那樣隱私的懷錶,除了周洋,應該只有文家的人知道纔對,而文家僅剩的人,只有一個...
還有關於當年大火的事情,樑瑜是被林柏救出來的,當時樑家的人紛紛葬身了火海,爲什麼一直遠在外地小叔可以在樑瑜昏迷期間如此簡單順利的找到她並且出現在她身邊?
隨着記憶的深入,樑瑜發現了越來越多的疑點,而這些疑點,都是自己從不曾懷疑過的...
樑瑜雖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是關於小叔的事情,她才發覺自己好像並不怎麼了解...
他早就認識王處長和徐逸,卻一直沒有提過,以及當初樑瑜第一次帶林柏去見他時,小叔那句莫名其妙的“你相信他嗎?”...
小叔、宋尋、沈清安、周洋、南之硯......這些人到底有什麼聯繫?
看着這幾個人的名字,樑瑜深深的思考着...
眼睛忽然停在了宋尋這個名字上,樑瑜對她總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她感覺家裡那一次,並不是她們第一次見面...
那個背影...隱約在別的地方見過...
樑瑜努力的回憶着自己腦海中所有的人,突然,她猛地瞪大了眼睛,那個背影,分明就是和王寧的背影一模一樣!
只是臉卻不一樣,但是當初見到王寧的時候,樑瑜就感覺她根本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學生,還有王處長有女兒這件事,之前從未聽人提到過...
樑瑜不免想到,王寧根本就是宋尋假扮的人物,她給她的線索,就是將事情的注意力引到了成富源的女兒身上,正是因爲這件事,他們纔將成富源和案子聯繫了起來...
這樣看來,一切根本就是有人在背後刻意推動他們朝着某個方向在查案,就連沈清安的出現,也是爲了將案子和富源銀行聯繫起來...
現在看來,程晴所謂的將屍首帶到銀行的目的,根本就是多此一舉,她只是在配合別人的指引,爲了針對富源銀行才做了這些...
還有逃走來的孟凡,爲何和樑舒言長得一模一樣,如果他可以做到,那周林見到的樑舒言,也有可能是假扮的...
這樣也就解釋了林柏爲何覺得威脅他的人,不像是真正的樑舒言...
還有沈清安對林柏的恨意,明明他可以有很多種辦法可以直接取他性命,但是偏偏用了藥,還在最後給了可以延緩的解藥...
這些解釋不通的矛盾,紛紛將疑點指向了一個人---樑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