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秋和小九靠着一路摸索,終於來到了渡橋旁邊。
老鬼坐在船上,抽着葉子菸,眼睛盯着湖面發着呆。
小九走過去,禮貌的說:“老人家,我們要坐船。”
老鬼擡眼瞄了他一眼,淡淡的說:“不載。”
小九一頭霧水,方纔他還不是這個態度,“爲什麼?”
“鬼市只能進,不能出。”老鬼冷冷的說,吧嗒了兩口葉子菸,吐出了幾層煙霧。
此話一出,小九和寧秋都有些蒙了,“那其他人是怎麼出去的?”
小九不太明白,這閻殿的人總不能天天都在這底下吧。
“不知道。”老鬼毫不猶豫的答。
雖然老鬼如是說了,可是寧秋看得出來,他一定是知道的,而且按照他說的,有進無出的話,那他沒有必要在這裡多做停留纔是。
但是他將船停泊在此處,坐在靠岸的位置,像是特意在等什麼人。
“您在等人?”寧秋上前來開口問。
老鬼被這話吸引了注意力,擡頭看向寧秋,是個十幾歲的丫頭,不過聰明瞭些。
“你叫什麼名字?”老鬼饒有興致的問。
“寧秋。”
“你呢?”老鬼側目看向小九。
“小九...”小九有些不確定的開口。
“姓?”
小九搖頭。
老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可以告訴你們怎麼出去....”
“真的嗎?”小九有些開心的說。
寧秋拉了下他的手臂,冷靜的問:“您想要什麼?”
老鬼有些欣賞的看了眼寧秋,視線落在了小九身上,“他。”
小九一臉茫然的看着寧秋,寧秋將他拉到自己左後側,“不必了,我們自己找。”
說完,寧秋拉着小九轉身就走,雖然不知道老鬼什麼意思,但是她不想在自己不可能允許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二人走了沒幾步,老鬼再次開了口。
“這麼着急走?不問問我的條件?”
寧秋頓了下腳步,“不必了,我不會拿人做籌碼。”
“我何時說要人了?”老鬼挽留道。
寧秋回頭,眉頭輕皺,“那您什麼意思?”
“我要他的身世。”老鬼用煙桿指向小九道。
“身世?”小九有些不解。
“對,你後背左邊有沒有一個字?”老鬼問。
小九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有一個疤,我娘說是小時候不小心燙的。”
老鬼起身,上了岸,“能否給我看看?”
小九有些緊張的往後退了退,對於老鬼的奇怪要求,他着實有些摸不着頭腦。
“放心,我只是看看,不會傷害你。”老鬼泰然的說。
小九扭頭望了一眼寧秋,想要徵詢她的意見。
“你要是不願意,那我們就走。”寧秋眼神溫柔,語氣認真。
她並不想因爲任何事勉強小九做不樂意的事,即便不是危險的事也如是。
小九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背過身去。
“小秋你來揭。”小九道。
老鬼上前來,眼神有些期待的等待着結果揭曉。
寧秋小心的揭開小九的衣服,左肩偏下的位置,有一塊銀元大小的傷疤,正如小九描述的那般。
老鬼盯着那塊傷疤,想要從中看出些什麼東西來,過了幾秒後,眼神黯淡的收回了目光。
“以入口爲準,向東走十幾分鍾,那裡有一個算命攤子,你們把我之前的牌子給他看,他會給你們指路的。”
老鬼說完,背影落寞的回了船上。
“我能問問您爲什麼嗎?”小九穿好衣服回身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眼熟...”老鬼說着,解開了繩子,划着船離開了。
小九愣在原地,老鬼的話讓他覺得很怪異,但是那個傷疤的位置也讓人有些起疑。
寧秋叫了他一聲,兩人朝着老鬼所指的方向去了。
等到了渡橋邊,老鬼才回身看了眼閻殿的燈火,早已沒了任何蹤影。
老鬼隨意的坐了下來,拿出了煙桿,這次並沒有點菸,而是將煙桿轉到了背面,上面有極細小的一行字...
老鬼伸出手,脫下了手套,輕輕地摸了摸那一行字,淺顯的月光灑下來,落在那雙手上,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白皙的皮膚與臉上蒼老的皺紋截然相反...
“我終於替你找到他了...”老鬼呢喃道,眼神露出了欣慰。
閻殿的煙花綻放在整片夜空中,光影交錯間,那個湖邊的背影顯得落寞而孤單,駐守在那片黑暗的湖邊,終日與那一葉扁舟爲伴,沒有陽光、沒有色彩、偶爾泊岸...
“拍賣正式開始!”
幽蘭室的一樓響起了聲音,一時間熱鬧非凡。
林柏找了東西將自己的臉遮住大半,坐在了看臺。
旁邊看臺的人紛紛笑了,發出豪邁的笑聲。
“你看那邊,一看就是新來的。”
那些人肆意的開這玩笑,只當那是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罷了。
林柏望着那一張張的臉,心中覺得毛骨悚然...
副市長、警監、工部局董事、商會會長....那些平日待在高位和操控市場的人,竟然都聚在了這樣一個地方。
怪不得成富源冒着風險也不敢拖延此事,因爲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都能讓他覆滅。
在一片掌聲之中,剛纔的那個女人緩緩走了出來,她已經換上了一件更加鮮豔的旗袍,比之前的那件更加貼身和妖豔,將她的一顰一動都襯托的婀娜多姿。
女人嫺熟的走上臺,笑靨如花的朝各個看臺的人打了招呼,最後停留在了林柏這邊。
“今日來了位新的先生,看來有些害羞呢~”女人特別的介紹道。
林柏只得裝模作樣的朝聚集過來的視線點頭致意。
“希望第一次能玩的開心些~”女人說完,旁邊的那些人都笑了。
在這一片笑聲中,拍賣會正式開始了。
一個個被“別樣”的帶了出來,她們不再是昏迷的狀態,而是被捆綁着手腳,布條勒着嘴,換上了乾淨的學生服,眼淚盈滿淚水,驚恐的看着周圍的人。
主持人毫不在乎的介紹着每個學生的名字和年紀,以及學校的成績排名,就好像那裡跪坐着的不是一個生命體只是一個“商品”一般。
二樓看臺的人聽完後回竊竊私語着,議着論商品是否值得開價。
林柏看着那些痛苦的孩子,心中如刀絞般難受,拳頭僅僅捏着,掌心被自己的指甲劃出了印子。
只要再一會兒,小九和寧秋一定會順利的帶人進來的...林柏堅定的相信着。
他只有這一個念頭了,因爲自己能做的實在太少...
旁邊的開價聲音此起彼伏,林柏將那些醜惡的嘴臉悉數記在了腦海中,若不是那些孩子還在,他寧願用自己做引,將這樣的地方炸成灰燼。
這樣一來,興許這世道就能變好一點...
最終的一錘定音,那個女孩兒身上被貼上了看臺的號碼標籤,她滿眼絕望的被人帶了下去。
臨走前,眼神瞥到林柏這邊,那個眼神只有短短的一瞬,林柏沒有看清,那是求救還是怨憎...
一個接一個的孩子被帶上來,她們不是被貼上了標籤,就是被粗暴的帶了下去,時間一點點兒過去,林柏如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煎熬。
正當他焦慮的時候,運送上臺的程序突然斷掉了,臺上的人皺着眉看了眼旁邊的女人,他明顯沒預料到現在的情況。
忽然他注意到,底下的那個女人和之前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耳語了幾句,隨即臉色便黑了下來。
似乎是後臺出了什麼情況,林柏當即反應過來,許是寧秋的失蹤讓他們發現了。
可是看臺的人有些着急,開始有了些許不滿。
“不是說還有兩個新鮮的嘛?怎麼還不上來?”
女人緩了緩神色,言笑着上臺,鎮定的說:“各位久等了,今天我們爲大家準備了一個驚喜,但是中間出了意外,所以請先生們稍等片刻。”
林柏左邊看臺的人帶着慍怒的說:“徐老闆,我們可沒有時間耗在這裡...”
林柏順着聲音看過去,居然是柳氏工業的柳老闆,之前自己只顧看想那些位居高位的人,居然忽略了他。
聽聞這幾年柳氏工業發展迅速,已經包攬了城裡絕大多數的工廠,幾家報紙頭條他可是待了好幾天,風頭正盛,沒想到也是這般齷齪之人。
“是,我知道,是我疏忽了,今日各位先生的酒菜我全免了,各位稍後片刻,我保證不會讓各位失望。”女人毫不驚慌的說,臉上仍舊掛着笑。
“我們可不缺這點兒酒菜錢。”旁邊的人附和道。
“這我當然知道,我的幽蘭室也多虧了各位才能走到今日,今日的確是我疏漏了,一點歉意,還望各位包涵一下。”女人說着,朝那些人鞠了個躬。
“哎呀,柳老闆,徐老闆都這麼說了,何必如此小氣呢?大家都是熟人了,放寬心喝杯酒就過去了...”遠處的商會會長出來打了圓場。
柳老闆揮揮手,也就作罷了。
“還不快給各位先生送上最好的酒。”徐老闆朝各位賠了笑,不慌不慢的下了臺。
只見徐老闆下臺之後,便和那個男人一同消失在了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