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皇二年九月,即將是收穫的季節,卻由於連年乾旱莊稼長勢非常不好,眼看又是一個欠收年。
羅敷看着外面焦黃的太陽,說道:“大哥,我們的時機馬上到了。”
劉縯道:“賢弟何以見得?”
羅敷:“大哥可聽說過,古書自古有云‘旱極而蝗’的道理?連年大旱,蝗災之年就在今朝。如果不出羅敷所料,近兩個月一定會有蝗災降臨本縣。那時便是我們的機會。”
劉縯糊塗了:“機會?”
羅敷點頭:“對。大哥近兩個月抓緊把籌集來的錢財換成兵器裝備糧食和棉衣,蝗災一來我們就行動。”
劉縯問:“如何行動?”
羅敷大笑:“大哥去辦就是。”喬裝成男子,讓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大笑,運用計謀,何其暢快!
十月,果然有蝗蟲過縣。成羣結隊鋪天蓋地而來,所到之處如烏雲遮日,地面上所有草木糧食全都被一掃而光。
劉縯匆匆而來:“賢弟,我們該怎麼辦?現在饑民遍野,我們還是把市來的糧食先救濟饑民吧。”
羅敷笑曰:“饑民一定要救濟,但不是用我們的糧食。”
劉縯納悶:“那是用?”
羅敷道:“月前我同大哥說蝗災一過立即起事,現在就是時候了。您馬上召集人馬穿上我之前命人制作的起義軍服,舉義旗,兵分幾路分別去南陽郡各縣的縣衙開官艙,放糧救濟饑民。如此一來必定人心大振,我起義軍的隊伍可以指日之內擴張數倍。如若遇到抵抗……”
劉縯一笑:“哼哼,見神殺神,遇佛殺佛。”
看劉縯依言而去,羅敷心裡竟有幾分惆悵。銅鏡中反射出自己的影子,她有些陌生地看着鏡中的影像,羅敷啊羅敷,你何時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既然知道 “旱極而蝗”的道理,就應該幫助百姓預防蝗蟲災害,而她卻等着蝗災發生藉此助劉縯起事。這樣做固然對起義軍的聲勢有很大幫助,可是人道上講卻是讓她汗顏的。難道仇恨真的已經讓她失去了原有的善良、單純?她爲這個纔有十六歲的身體帶來了什麼?
起義軍在南陽郡各地攻佔官艙,放糧濟民。南陽郡上下人心大振,起義軍的數量一下從不足千人增加到萬餘衆。
次日劉秀帶朋友及賓客聞訊趕至南陽,見事已至此並不能置身事外,置劉縯等人於不顧,只得加入。
讓羅敷吃驚的是,隨劉秀前來的除了有李通和鄧晨等人,竟然還有陰識與陰興。
南陽之人無不知小霸王劉縯的,他平素就喜歡結交天下雄俊,羅敷細心觀察下來,裡面多有打家劫舍之人,把劉縯的名聲給敗壞了。劉縯起義,讓與他無往來的諸家子弟見到無不亡命逃匿,聲言:“伯升殺我!”直到看見劉秀也一身絳衣武官地出現在義軍隊伍裡,才言:“原來連謹厚的文書也起兵了。”這才稍稍自安。劉秀平素名聲是極好的,起義軍多了他,來投奔的人更是比之前多了許多。如果單是劉縯,羅敷是萬萬不會擅自鼓動他騎兵的。
劉秀道:“南陽令得脫,必定帶兵再回來。”
李通道:“昨夜我夜觀星象,有星孛經過夜空,久而不去,此乃不祥之兆啊。南陽不能久呆。
羅敷心想這個這李通還不是一般的迷信,這星孛(彗星)經過就是不祥之兆了?羅敷雖然不能苟同,但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也不願與他爭執,畢竟這個社會很多現象都無法解釋,自己說出科學解釋難免被視爲異類。
羅敷道:“南陽地理位置易攻難守,此地確實不可久留。況且我起義軍不過萬人,且多是沒有經過什麼訓練的,真正打起仗來必定吃虧。孫子曰‘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守之,不若則能避之’。又曰‘走爲上。’”
劉秀點頭:“不若避之舂陵。那裡易守難攻,物資也頗豐,可以作爲養精蓄銳之地。況且,先祖劉買曾爲舂陵侯,經營舂陵多年,那裡多是人心思漢。”
衆人都表示同意,取了家眷將門客士兵像湖南舂陵進發。羅敷同意去舂陵還有另外一個原因。現在綠林軍分別在湖北平林、下江和浙江新市一帶活動。此去舂陵,一面可以休養生息,練兵備戰,另一面則可以分別派人去聯合綠林軍。劉秀、劉縯兄弟現在能力尚小,如若不借助其他人的力量,就怕與王莽的軍隊遭遇一次就被人消滅了。
主意打定,起義軍火速前往舂陵。由於王莽末年敗事已露,況且有綠林、赤眉兩路農民軍讓王莽應接不暇,劉秀他們一路上倒是沒有遇到什麼大的抵抗。況且劉縯、劉秀兄弟武功了得,劉縯門客中又多有能人,所到之處先誅殺主將,主將已亡,其人衆人都盡數逃散,起義軍再合力擊之。
劉秀對起義軍道:“傳下令去,停止追殺。”
劉縯問道:“這是爲何?”
羅敷道:“大哥怎的不知道三哥用意?三哥爲人仁厚,既然他們已經潰逃,又怎麼忍心殺他們呢?”
劉秀欣賞地看着羅敷:“知我者賢弟。”
羅敷:“三哥說得對。現在我起義軍要豎立威信,儘量減少殺戮,不然我們同王莽王匡他們又有什麼區別?記得當年劉氏先祖劉邦斬蛇起義,後進入關中,就曾定下‘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的約法三章,這纔有了漢朝幾百年的基業。後來它成爲了漢朝法律的基礎。我們要重建漢室基業,必定也要以此爲借鑑,不然定會淪爲流氓草寇之流。”
劉秀等人皆點頭同意。起義軍攻佔舂陵,進城後不但不傷一人,不搶一人財物,反而先從官艙放糧,安撫百姓。當地青壯年紛紛來加入義軍。從此起義軍稱爲“舂陵軍”,以劉縯爲統帥。
劉秀、劉縯兄弟又聽從羅敷的建議準備聯繫綠林軍的事宜。
羅敷道:“我與王鳳、王匡兄弟都有接觸,況且有當初王鳳大哥送我的將軍令牌在手。既然他們現在新市,那麼我就是去聯絡他們的最佳人選。”
劉秀道:“不行,此去新市危險重重,你江湖資歷尚淺,況且你……還是一個孩子。”
羅敷聽他此言,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三哥,你是把我當孩子一樣呵護,還是因爲我還是孩子對我的感情視若無聞?
她慌忙轉身背對衆人,以免眼淚暴露了自己的內心:“三哥忘了我曾與大哥習武一年,況且有天璇劍嗎?”
劉秀仍然不同意:“賢弟定要去,我與賢弟一同前往。”
羅敷平復了心情:“三哥還要留在舂陵組建隊伍,訓練兵士。萬一敵軍來襲你們還要領導衆人退敵。你怎麼可以離開呢?不然,”羅敷掃了一圈衆人,他不能自私地讓劉秀陪他去新市,這些人裡劉秀才是天生的領袖。既然他不能離開,就先其他人陪她去走一趟了,也免了他的擔心:“讓陰識大哥陪我走一趟可好?”
陰識欣然同意,兩人準備次日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