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韜慌忙阻攔:“敷兒,這可如何使得?那王邑萬一在暗中計較可怎麼辦?萬一他派人在墓地埋伏着,你一去不正好中了他的圈套了嗎?”
羅敷去意已決,只是確實要防範王邑,必須想個穩妥的辦法纔好。
羅敷道:“爹爹說那王邑原來住在邯鄲驛館?”
秦韜道:“是。邯鄲令親自說的,不會錯。”
羅敷一聽心裡就有底了:“那就好辦。爹爹,敷兒去‘水榭小築’一趟。”說着人已經出了房門。
入夜後,羅敷在秦想以及幾個可信的小廝護送下,來到了東山墳地。說是墳地,東山葬的都是些被朝廷處決無人認領的犯人,背井離鄉病死在邯鄲的窮人和得瘟疫而死的人。這裡其實這裡就是一片無人祭拜的亂墳崗,處在深裡之中。白日裡就陰風很盛,無人從中經過;夜裡就更是隻聞夜鶯叫,不見人蹤影。
雖然有秦想和幾個小廝陪着,羅敷依然感覺寒意從背脊使勁往上竄。被秦想握緊的小手已經出了汗,身上卻是出奇得冷。
一羣黑影從頭頂飛過,羅敷嚇得“啊”一聲扎進了哥哥的懷裡。秦想連忙安慰:“敷兒莫怕,只是一羣蝙蝠。”
正因爲是蝙蝠纔要怕。它們在這裡生存才說明這裡萬分得不潔。如果不是要馬上離開邯鄲,又怕王邑再返回來監視這裡,她一定想辦法把劉仲的屍骨遷走,找個風水好的地方妥善安葬。
好不容易找到壓了白布的墳,羅敷細細記在心裡。將郭氏替她準備的祭奠物品擺上了,自己從來沒有祭奠過什麼人,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是誠心誠意地在墳前磕了幾個頭。心裡念道:“劉仲大哥,你一定要保佑劉氏一家安然無恙,來日一定爲大哥再立新墳。”
祭奠完秦想催促羅敷趕快離開,一路上如她所料並沒有遇到王邑的人。羅敷讓小廝查看是不是有人跟蹤,確定沒人跟來才進了府去。
去墳地之前羅敷去“水榭小築”找夜聽潮。讓他派人把王邑找了來,告訴他劉氏兄弟去了山東方向,讓他帶領所有人馬馬上去追。這樣一來可以讓自己安全去祭墳,二來可以讓他們錯開往南陽方向的劉秀。羅敷就像上次一樣躲在暗處偷聽他們談話,確定王邑中計後方才安心,這纔有了當天晚上祭墳的安全。
另外又告訴他伯姬受傷請他府上的東方神醫出手醫治之事。夜聽潮說道:“這已經是我幫你的第三件事了。我夜氏世代都是商人,這件事成之後是不是就應該拿到我所應得的報酬了。”
情況緊急羅敷沒時間跟他閒篇,直到:“我們長安見吧。”人已經飄然離開了水榭小築。她知道此次長安一行是免不了的了。以她對夜聽潮的瞭解,如果自己不親自去,誰都別想讓他幫助伯姬。
羅敷從墳地回來,把這兩天經歷的事情細細梳理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任何細節才安心。羅敷對秦韜道:“爹爹,此次回長安敷兒也會一同前往。請爹爹相信,敷兒自有道理。”說完朝伯姬房間裡走去。
“伯姬還沒睡下?”
伯姬一看羅敷來了,這府裡就這一個還算是先前有些淵源的,自然像見到了親人一般親熱:“羅敷哥哥,你可回來了,我幾位哥哥和二嫂可安全離開了。”
羅敷知道她一定會問這個問題,提前早有準備,可是人有七情六慾,當事情來到眼前,自己還是一怔。
伯姬看她遲疑,忙問:“怎麼,我哥哥嫂嫂他們出事了嗎?!”
“沒有,伯姬多想了,他們都已經安全離開,估計現在已經到了南陽了。”羅敷道。
伯姬一聽很高興:“真的?”
羅敷:“自然是真的,我怎麼會騙你呢?別忘了,你三哥可是我的好朋友呢,如今應該也算生死之交了。”不知伯姬會不會聽出自己聲音裡的悠遠,她又想起劉秀了,英俊挺拔的劉秀,臉上彷彿有萬丈光芒的劉秀。此刻他也沉浸在喪失兄長的悲痛中吧。
伯姬:“我信羅敷哥哥。“
“既然你信我,羅敷哥哥的安排你同不同意呢?”羅敷將要爲他上京看病的事跟她說了,伯姬雖然猶豫,但是處於對羅敷的信任還是同意了。羅敷連忙道:“伯姬放心,等你病一好,我會親自護送你會南陽見你兄長的。”說道劉秀他們,羅敷動情地拉住了伯姬的手。
伯姬慌忙把自己的手抽回:“羅敷哥哥好不莊重,說話就說話,拉人家的手卻是爲何?豈不知‘男女授受不親’?”
一聽這話羅敷笑了,也怪自己大意,竟然沒告訴她自己也是女子。想來此去長安路途遙遠,一路上要經歷的事情多着呢,不可能永遠瞞着她此事。
羅敷道:“伯姬妹妹你可冤枉我了。”說着把身上的裋褐一脫,驚得伯姬大叫:“羅敷哥哥,你做什麼?”羅敷衝她一笑,拿出一件日常女裝換在身上;讓桃兒拿來溼錦帕過來,往臉上一抹,黛墨下面如玉如脂一樣的肌膚立即呈現來出來;又把頭上的絲帶解了,瀑布一樣的頭髮全垂下來,一直到腰際。
一系列的動作直看得伯姬目瞪口呆:“啊,羅敷哥哥,不,你竟然是姐姐?”
羅敷道:“可不是嗎?”
“那你爲什麼要一直瞞着我幾位哥哥呢?”
羅敷道:“伯姬剛纔還說‘男女授受不親’呢,如果他們知道我的女兒身,又焉會跟我做哥們啊?”
伯姬卻道:“哎呀,羅敷姐姐,你可害苦了我三哥!”
羅敷奇怪地問:“伯姬這話所指何意啊?”
誰知伯姬道:“我在幾個哥哥姐姐中與三哥是最親厚的。三哥生性謙和內斂爲別人着想的,平時有什麼心事是從不對外人說。他總說:‘自己都解決不了的事情告訴他人豈不是徒增他人煩惱?’他不說,別人就不知。惟獨我能猜透他心裡想什麼。自從認識了羅敷哥哥,不,是羅敷姐姐,家人朋友面前三哥總是把你掛着嘴邊,說你是天下奇人,說你冰雪聰穎,說你一表人才,說你……總之,凡是好話都從他嘴裡說遍了。你們雖然認識只短短几月,但在我看來你在三哥心目中的地位竟然是李通、鄧晨大哥也比不了的。前幾日你又冒死救了我們全家。”
聽着伯姬說劉秀口中自己的諸多好話,羅敷眼裡竟然有幾分溼潤,三哥啊三哥,你終是不枉我如此待你。自己的心也算是沒有錯付他人。
伯姬繼續道:“直到有一日,我晚上去三哥房裡找到閒花家常,他卻睡了,夢裡癡癡地直叫你的名字,還說‘賢弟,你爲何是男子,是爲兄錯了。’……”說道此,伯姬的眼淚竟不住地流下來,她慌忙拿衣袖去拭。
羅敷也慌忙扭頭,自己的眼淚又何嘗不是如雨下。心想:“三哥,離別之時我錯怪你以爲我是同性戀而拒絕聽我把話說完,其實你不知道我是女兒身,你的內心纔是最矛盾,最掙扎,最痛苦的。”
伯姬曰:“羅敷姐姐,我們不要去長安了,你去南陽找我三哥吧,告訴他你是女子,他並沒有愛錯人。”
羅敷一聽伯姬說不去長安了,頓時急了:“伯姬好生胡鬧,這病豈是能夠耽擱的?我也不能讓你獨自去長安,這事離開我還真不成。”想起夜聽潮那張絕世的臉,那張邪魅的臉,那張充滿征服與戲謔的臉,她就一陣頭大。在長安少不了又要與他鬥法了。“不過我答應你,等你的病一得到醫治,我立即趕去南陽見三哥。”
經過羅敷好說呆說終於把伯姬說通,同意先去長安看病。直到看她安然睡下羅敷才離開。沒想到伯姬小小年齡倒是個貼心的人兒,尋思她剛纔說的話以及以前與劉秀在一起相處的種種,不禁又流了陣子淚,直到三更時分纔算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