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暗,烏黑的雲層密不透風,沉沉的倒似要墜下來一般。/ 淡漠的風凌厲的穿梭着,天地間一片蕭條之色。
一人一馬,放佛一副靜止的畫,若不是那駿馬時不時的低低嘶鳴,直讓人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男人高大的身軀挺拔的矗立着,狂風吹起了他的披風,他卻似毫無感覺一般,腰背筆直的站在那裡,散發出淡淡的堅韌與隱忍來。
伊哈娜尋到這裡,看到的便是如此的情景,她望着男人的背影,隔了好一會,走上前行了個禮,輕聲道;“鰲大人!”
男人身形微微一震,轉過身,露出一張清俊但卻果毅的面容來,只見他眼眸清亮,氣質更是透出一股深沉穩重。
伊哈娜心頭涌來一陣莫名的緊張,只恭敬道;“不知鰲大人特意尋奴婢出宮,是爲了何事?”
鰲拜頷首,從衣衫中取出一個紅木匣子來,語音淡然卻不掩其中的冷冽;“我知道你現在在關雎宮當差,蘭福晉曾有恩於我,這是上好的安胎藥,你替我交給你家主子。”
伊哈娜心中一驚,只雙手接了過來,鼓起勇氣迎上鰲拜的視線,堅定道;“請大人放心,伊哈娜一定不辱您所託。”
“你記住,不能讓蘭福晉知曉這藥的來歷,你只消說是你家中送來孝敬主子的,若主子遲疑,你切記要請太醫將此藥仔細檢查一遍。清楚了嗎?”
伊哈娜心頭不解,卻不敢多言,只點頭稱是。
鰲拜接着道;“伊哈娜,今日之事你決不可透露一字,不然便是害了主子。”伊哈娜俯###子道;“大人放心,奴婢曉得輕重。”
鰲拜心頭只覺一絲鬆懈,淡淡道;“我明日出徵在即,蘭福晉性子和婉溫厚,深宮險惡,一切事物你定是要多多留意,察覺不妥之處,立時要稟告大汗!”
“是,奴婢都記下了。”
“如此,便拜託你了。”鰲拜雙眸炯炯,抱拳和握,竟是像伊哈娜行了一禮。
伊哈娜心中大驚,只俯###子恭聲道;“大人折煞奴婢了!奴婢兄長曾在大人麾下當兵,那年征討察哈爾受了重傷,是大人瞧見了將他從戰場上親自揹負了下來,並請軍醫醫治。大人對伊哈娜全家恩同再造,您的恩人便是奴婢的恩人。奴婢一定竭盡所能,照顧蘭主子。”
鰲拜舒了口氣,只微微頷首,言道;“沒事了,你回宮吧。”語畢,又轉回了身子,凝神遠望,伊哈娜只能看見他的側影,但見他眼眸竟隱含了一絲淡淡的淒涼之色,###的鼻翼一片剛毅,他英勇的身軀,就這樣,傲然挺立在哪裡。
伊哈娜心神倏地一陣恍惚,不知爲何,從這個外表冷峻凌厲的男人身上,她竟似感覺到了他有一顆溫柔慈悲的心腸。人人言道他年輕有爲,是大汗的左右手,素日沉着睿智,進退得宜,更是立下無數赫赫戰功。可自己的哥哥每回提起他,都是無比的欽佩與仰慕,只道鰲大人是一個好人,更是一個愛兵如子的好將軍。
這樣的男人,以蘭福晉嬌弱的模樣,又豈會對他有恩?伊哈娜想不明白,只默默行了一禮,轉身離開。走了很遠很遠,她終是忍不住回頭望去,卻見他的背影依然挺拔的站在那裡,帶着一絲落寞,一絲孤獨,一絲桀驁,一絲滄桑,竟是動也未動一般。
她的心不明所以的爲之一痛,喉間涌來一陣濃濃的苦澀。
“崇德元年夏四月乙酉,祭告天地,行受尊號禮,定有天下之號曰大清,改元崇德,羣臣上尊號曰寬溫仁聖皇帝,受朝賀。”太宗本紀
天剛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還鑲着幾顆稀落的殘星,海蘭珠悠悠醒轉,便再也睡不着。今天,是封妃的日子。
起身,披上外衣,海蘭珠只覺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受封的朝服早已送了過來,她攙着腰,小手輕撫了上去,鮮紅色的衣料明豔而又大氣,邊角皆是用金線織就而成,只顯得無比的高貴華麗。
海蘭珠微微嘆了口氣,如此的顏色,只讓她心頭惶惶不安,生怕逾矩。可是,這乃皇太極親自命人爲她趕製的,包含的全是他拳拳愛意,她又怎麼忍心拒絕?
一雙大手撫上她的小腹,輕輕一攬,便將她擁進了自己懷裡。男人低沉的聲音渾厚而悅耳;“怎麼起來了?是不是想着馬上要當宸妃娘娘了,便激動的睡不着?”
海蘭珠柔柔一笑,只道;“我只覺得這件衣服太華貴了。”
皇太極在她白皙嬌嫩的頸中輕落一吻,言道;“你儘管穿,就算哪裡勾破了,我也不要你賠。”
海蘭珠嬌嗔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皇太極笑了;“哲哲今日是皇后,穿的是明黃色,你的地位僅次於她,這正紅色的衣衫,你當得起。”
海蘭珠轉過身子,皇太極擔心她着涼,只將她身上的外衣緊了緊,將她攬在懷裡,以自己的體溫溫暖着她。
“蘭兒,我無法讓你穿上那抹明黃色的衣服,是我有愧於你。”皇太極語音輕柔,卻帶着濃濃的歉疚之意。
海蘭珠擡起眼眸,伸出小手捂住了他的嘴,眼眸滿是深情,嫣然一笑道;“不,蘭兒知道,自古以來,正紅色的衣衫都是嫡妻纔可以穿的。你對我的心意,我又豈會不知?這件紅色的衣服,在我心裡比那鳳袍要珍貴多了。”
皇太極無言,她越是懂事,他的心卻越是憐惜。倆人倆情繾綣,直到那第一縷晨光透着宮門的縫隙中柔和靜謐的掃了進來,皇太極才鬆開她的身子。
“你今日便是大清的皇帝了,讓蘭兒爲你梳髮可好?”海蘭珠脣角含笑,柔聲詢問。
皇太極一曬;“當然好,不過你可要把我打扮的格外英俊些,不然的話,我定是饒不了你。”語畢,走到椅上坐了下來,含笑看着眼前的女子。
海蘭珠拿起梳子,走到他的身後,解開他的髮辮,輕巧的小手爲他梳着頭髮,皇太極只覺心頭柔軟,不由合上眼眸,靜靜的享受着她的溫柔。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海蘭珠爲他梳好了辮子。皇太極才睜開眼眸,將她一把抱在懷裡,坐在自己的膝上,笑道;“夫人辛苦了,現在就讓爲夫來爲夫人畫眉可好?”
海蘭珠被他逗笑了;“纔不,讓你畫眉的話我肯定出不了門。”
皇太極點了點她的鼻尖;“你就如此不相信自個兒的夫君?”
倆人笑鬧間,門外傳來小順子請安的聲音;“啓稟皇上,衆位親王貝勒已趕到了崇政殿,還請皇上儘快更衣,前往主持祭祀大典。”
皇太極聞言,在她脣瓣啄了一口,打開宮門,只見關雎宮外早已雲集了一衆內侍宮女,衆人手中捧着朝服,朝靴,念珠等物件,看見皇太極後,皆是俯身叩拜,皇太極眼眸淡淡掃過衆人,只道;“都起來吧。”
皇太極換好衣裳,走到海蘭珠身邊,輕笑道;“怎麼樣,是不是很俊?”
海蘭珠低語道;“沒見過臉皮這樣厚的皇帝。”
皇太極捏了捏她的臉頰;“還嘴硬,瞧你眼都看直了。”
海蘭珠俏臉一紅,礙於一屋子的內侍宮女,只將頭垂了下去。皇太極附於她耳邊道;“夫人,爲夫先過去,咱們夫唱婦隨。”
語畢,皇太極颳了刮她的鼻尖,大步而出。
海蘭珠目送着他的背影,只覺滿心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