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魯微微一笑:“我本來就是散淡之人,祖上這點兒密傳的技藝已經丟得差不多了。當工匠也只是爲了混口飯吃,軍中規矩甚嚴,我真怕我吃不了這苦。”
龔正陸笑了:“好!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勉強!這暗道之事還請兄臺務必保密,望君保重!”
老魯拱手:“謝謝軍師體諒!其實就衝軍師這番奇遇,這種胸懷,我應該效仿纔是!不過,我也沒想太好……這樣吧,我先回去想想,如果決心吃得這份苦,我再來找軍師,好吧!”
龔正陸點頭微笑:“如此甚好,正陸隨時恭候兄臺大駕!”
老魯衝着王崇古一揮手:“大鼓,那我先回去了,你和我一起回去不?兄弟們還等着你給大夥兒講歷史故事呢!”
王崇古笑了:“老魯,你先回去,我再和他們說會兒話,一會兒就給你們講故事去!”
“好!”老魯興高采烈地跟在擡酒的士兵後面走了。
……
不到兩個時辰,玄武就帶人把砍下的大竹子運進了入口,紮好了五十個大竹筏子。一筏乘坐二十名士兵及馬匹,正好能將一千名龍驤軍渡到兵馬河去。
一切準備就緒,玄武拱手向三人稟告:“木筏已經準備停當!請將軍下令,讓士兵和馬匹穿戴女真鐵騎甲冑依次進入暗道,用不了一個時辰,就可以出發了!”
此時,天色已亮。這一夜未眠,竟然絲毫也沒感覺。
新的一天,已經來到了。
女真鐵騎如果快的話,這天下午應該就能兵臨城下。
但是,王崇古、李成樑和龔正陸這時發生了一個小小的爭執,對玄武何時出發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王崇古主張迅速出發,把這條暗河充分利用起來,五十個滿載龍驤軍士兵的大筏子提前埋伏在暗河與兵馬河交匯處,等覺昌安大軍全部渡過兵馬河之後,快速過河、登岸,然後趁勢扎向絕谷。
龔正陸則建議等等再出發。他的理由很簡單,如果現在就把一千龍驤軍都集中到兩河交匯處等着,一旦水流速度發生變化,就會把筏子推入兵馬河中,萬一正好撞上女真大軍,反倒適得其反,得不償失。
李成樑一直沒說話,直覺告訴他,龔正陸說得對。
王崇古也不是一個頑固之人,見李成樑遲疑,知道他肯定贊同龔正陸的意見,於是爭執以後他思忖了一下,及時修正了自己的意見:“軍師說得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過於緊張反而不好,越是這個時候,越應該沉得住氣。那咱們就等前哨報告他們已經開始渡過兵馬河時再出發吧。”
李成樑這時笑了,與龔正陸一齊向他施了一禮:“王大人從諫如流,我等佩服不已!”
王崇古笑着一拍他倆肩膀:“瞧你倆說的,我可不是什麼獨斷之人。再說了,我的任務只是修好道路,參與你們的奇襲已是越權。現在遼東一切軍務都是你倆說了算,連皇上都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你倆就放開手幹吧!”
二人大笑,剛纔爭執情緒一掃而空。
李成樑這時提出來:“咱們是不是在首山附近加派斥候,發現女真大軍後通知玄武他們乘筏出發就正合適!”
龔正陸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加派偵查力量沒問題,可是剛纔侍郎大人的一席話提醒了我,越是這個時候,越應該沉得住氣。大將軍,你
說我們索性不派斥候,怎麼樣?”
李成樑和王崇古當時就愣了:“不派斥候?那我們如何瞭解最新軍情,這是不是有點兒矯枉過正了?”
不過,王崇古很快想明白了龔正陸的深義,笑着對李成樑說了一句:“智多星果然名不虛傳!成樑,就請軍師好好給咱倆上一課吧!”
李成樑點頭:“對對對!軍師,此舉有何深義,還請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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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正陸謙虛了一下,也就不再客氣:“剛纔侍郎大人的話很有道理,既然是和親,那我們就乾脆一個斥候都不派,顯示我們的誠意。其實,十萬大軍烏壓壓地到來,站在城樓上看一眼就行了,根本用不着斥候!”
王崇古和李成樑都表示歎服:“軍師高見!確實是這樣!”
龔正陸這時搖了搖扇子,象在自言自語一般:“我在考慮另一個問題,此次女真大軍出行,他們前後派的斥候一定很多。也就是說,他們集體渡過兵馬河後,原地仍會留下不少斥候確保後方安全。所以,我們是不是再緩緩,等他們紮好營寨甚至首腦們進城後再行出發?”
等進城後再出發?這個想法非常大膽,聽得二人臉上完全是一副驚愕的表情。
不過有了前面的鋪墊,二人很快明白了龔正陸的要義。
既然不急,索性淡定到底。悠哉悠哉地過去,既從容不迫,還能避開女真斥候遊騎的探查,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爲呢。
二人拍掌而笑:“此計大妙!反正十五里地乘竹筏前往也用不了兩個時辰,肯定來得及,乾脆就等覺昌安他們入了城再出發!”
這時候,玄武正好帶着幾名校官走上前來,準備安排他們加快進度。
李成樑向他招了招手,他急忙跑了過來:“大將軍,我們是不是現在就出發?”
李成樑哈哈一笑,先問了他一個問題:“你們剛纔是不是已經用繩索綁着放了不少馬匹進去了?下面放得下麼?”
“放得下!”玄武呵呵一樂:“剛纔我和老魯探路時比較匆忙,沒完全打探清楚。結果我們這些人都下去後,點着火把詳細一照,才發現正面竟然還有馬廄。也就是說,咱們現在站着的這個地方向外,內城到外城之間,東北方向基本都掏空了,下面簡直就是一個城下之城!”
“嗯!”李成樑與王、龔二人相視而笑:“那就好!那就好!這樣,你們抓緊把馬匹放下去,全部放到馬廄裡,加好一天的草料。然後你們所有龍驤軍從現在開始,只有一件事情,就是睡覺!”
“睡覺?我們不是現在出發麼?”玄武撓撓頭,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龔正陸笑了笑,輕聲對他耳語了幾句。
玄武這才恍然大悟,對着龔正陸豎起了大拇指:“軍師高見!末將佩服!”轉身對李成樑拱手:“末將得令,這就去佈置!放好馬匹後就讓他們回去睡覺!”
李成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吧!不過,他們睡,你還不能睡,趕快回來,商議一下具體策略!”
“得令!”玄武應命走了。
龔正陸顯然又從剛纔玄武所說中悟到了什麼,一直看着他的背景遠去,才緩緩對李成樑說了一句:“大將軍!你說女真鐵騎雖然有十萬之衆,但他們最害怕誰?”
李成樑笑了笑:“他們要是知道你還活着,肯定最害怕你!但是他們不知道,所以
他們最害怕的肯定是……”話沒說出口,他用手指了指遠去的玄武。
王崇古驚訝得睜大了眼睛:“難道他們不是害怕鐵將軍你麼?”
李成樑和龔正陸這時笑着把原來玄武與阿諾託比武之事與他簡述了一番,現在整個女真軍隊已經把玄武奉爲“戰神”,比他們的第一勇士阿諾託的地位都高。
王崇古眨了眨眼,大概猜出了龔正陸的用意:“軍師,你的意思,是想在玄武這個‘戰神’身上做足文章!”
龔正陸大笑:“正是!我方纔想到,既然我們決定等他們來了再讓玄武出發,不如更徹底一些,讓玄武參加迎接!他們一見‘戰神’仍在城內,就不會生疑我們另有安排,更不會想到他會出城偷襲。”
“嗯!這好!瞞天過海瞞到底!”李成樑輕輕鼓起了掌。
龔正陸突然不笑了,臉色嚴肅起來:“現在最關鍵的是,這個入口現在雖然用帆布隔擋,但是到時候是他們入城的必經之路。如果他們路過時產生懷疑就麻煩了,需要找一個好的理由遮掩過去纔好!”
“確實是這樣!”李成樑和王崇古點點頭,陷入了沉思。
三人思考良久,也沒想出個辦法來。
此時,朝陽已升起,明晃晃的光芒照在他們身上。
新任軍需官吳章銘跑來找王崇古,告訴他所有道路已經修葺完畢,就差這處塌陷的地方,問如何處理。
王崇古揮了揮手:“這個我們還沒有考慮好,暫時擱置!還有什麼事情麼?”
吳章銘稟告:“所有晚上歡慶用的燈籠都已經掛好,安排了幾個煙花燃放點也已經準備好!給女真‘姑爺’入住的別院也收拾好了!不知您還有什麼吩咐?”
王崇古想了想:“你先回去,把這些地方再細細察看一遍,確保不能出任何差錯!”
“是!”吳章銘應命而去,可是王崇古一下又叫住了他:“等等,你去把工匠營裡的魯桂荏請來,就說大鼓有要事請他過來一趟。”
吳章銘愣了一下,但還是答應一聲,轉身要走。
這時候,一陣爽朗的聲音傳來:“不用去請了,我已經來了!”
老魯邁着堅實地步子走上前來。
李成樑和龔正陸大喜,急忙迎上前去:“老魯,你怎麼來了,莫不是你已經考慮好了!”
老魯哈哈大笑:“我昨晚剛把六罈老酒拿回工棚,正想找個僻靜的地方把它們埋好,可那些工匠兄弟們聞着香味兒就出來了!可惜滿滿六大罈子好酒啊,最後連一口也沒給我剩下。這下好,我辛苦半天,便宜了他們了。所以我就想,要想有好酒喝,還得跟着你們混,苦就苦點兒吧。”
龔正陸緊緊抓住他的手:“好好好!只要你加入我們,別的不敢說,好酒管夠,管飽!哈哈哈!”
老魯痛快一笑,又眯起了眼睛:“怎麼了?軍師?剛纔走過來,聽到你們好象遇上了難題?”
龔正陸尷尬樂了,倒也不瞞他,把剛纔情況一說,然後靜靜看着他:“咱們現在就差這一個難題,只要解決了就大局已定,正好來了魯兄這陣東風,不知兄臺對此有何高見?”
老魯幾乎沒有思考,向天一笑:“哈哈!這有何難,剛纔軍需官不是已經說出了辦法麼?”
大家都驚訝地看着他,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愈發顯出秋光明媚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