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裴縝那邊,這兩日卻有些鬱鬱寡歡,帶着李達在路上晃悠了兩次,又與這兩日邀請他見面的幾個有錢人約在了不同地方聊天,可這些人裡沒一個是有權有勢的,都是些想要貪便宜一起做點什麼的。
裴縝坐在凳子上,不禁有些喪氣。李達見狀忙倒了茶水,遞到裴縝眼前:“爺,也忙了半天了,不如歇歇吧,聽說海鎮裡的畫舫是最出名的,興許有達官貴人能在船上,爺也能碰上。”
“哎,以前仗着是王爺,這些個人叫我見我都不見,可如今裝成個富商,竟然也求之不得,”裴縝伸手把玩一塊午時從一同吃飯人手裡買來的一塊蜜蠟,搓來搓去,忽的放下“你說是不是因爲我這銀子散得還不夠?”
李達剛想回答,忽聽門外一聲嬌笑,顧長歌人未到聲先道:“爺說的對,一則是銀子撒的還不夠,二來……”
她面帶紅光,身後的香芝手裡拿了好些東西,進了屋來顧長歌笑吟吟的說道:“二來爺向來剛正不阿,不懂得我們這些曾經做商販的私下裡的交易,自然是融不進這樣的亂圈子裡。”
裴縝見她心情不錯,伸手將手邊的杯子倒上了茶讓她喝:“今日玩的不錯?”
顧長歌點了點頭,坐過來:“今日見了海鎮裡大部分的貴族家眷,還要多虧了秦姑娘帶我進去,否則可要費好多功夫了。”
“你剛纔說我融不進那些圈子裡?”裴縝追問。
看着裴縝較鬱悶的神色,顧長歌神秘一笑:“爺,就跟着長歌玩幾天吧,咱們好好瞧瞧海鎮的繁榮。”
當天晚間,顧長歌一行人來到了海鎮有名的一條河邊,海河。
只見河水寬足有三十丈,有畫舫遊船漂逐,不乏歌聲陣陣。
顧長歌嘆道:“今日在秦府見了一番好陣仗,不想就連海鎮的河邊夜景也是如此繁華,爺你瞧,”她伸手指向河邊“河邊掛滿了燈籠,幾步一景,照的這一片如此熱鬧。”
裴縝心下也是詫異,都城內實行宵禁,到了一定時間是不允許行人夜出的,若是叫巡視的官差抓到,要帶回衙門,第二天家眷去領出來。
這個時間街上只怕也沒有什麼人了,可海鎮人來人往,有老人小孩閒庭信步,更是有曼妙女子坐在船塢畫舫清歌曼聲,好一副悠然自得。
李達先上前與一船家商量好價,在前面招呼幾人過去。
進入船裡發現船內寬敞無比,只點了一盞小燈籠,不一會幾個人隨着小船滑向一處大的畫舫邊。
有個婢女模樣的姑娘見他們上來,笑着引路在前面,繞了幾繞,進了一處走廊。
這個畫舫比剛纔的小船要大得多,也是海鎮海河上面漂着的最大畫舫,自然裝潢不必多說。
顧長歌在婢女耳邊耳語幾句,她輕聲說:“請夫人稍等片刻。”轉身進了一道門內。
裴縝問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顧長歌只笑不語。
不一會,一個看上去衣着更好一些的姑娘出來,眉目清秀,身邊跟着的卻是剛纔的婢女。
那姑娘未語先笑,一出聲卻好聽的緊:“原來是賈老爺和夫人來了,我們夫人等了好久了呢,快請進。”
顧長歌笑着謝過,衆人往裡面走去。
才進門便覺得眼前一亮,燈火通明的大廳內四周皆是雕欄畫柱,有金色紅色絲綢妝點期間,與外間的夜景相比,此間好似白晝,又多了幾分金碧輝煌。
裡面歌舞昇平,有舞女在中間跳舞,絲竹管絃伴奏,左手一個身穿深紫色錦繡羅衣的婦人笑了起來站着迎接:“瞧誰來了,”緊走兩步過來拉住顧長歌的手“給諸位介紹一下,這位是賈爺,在九州經營好幾家油糧鋪子,這位是賈夫人。”
裴縝與顧長歌與在座的幾人見禮。落座後,才留意去看。
最上首是一個眉眼看起來更精緻的男子,不過二十出頭年紀,衣着卻體面,領子袖口甚至繡了若隱若無的四爪龍。這可是皇親國戚纔能有的體面,顧長歌認人不齊,擔心這是哪個王爺,叫他認出來這次可就算白來了。
她扭頭看裴縝,發現裴縝也在觀察那個人,低聲問了問,裴縝只說並不認識。
她舒了口氣,再看那人身邊的女子,看模樣並非是他的夫人,倒像是個妾室,不似旁的夫人端莊大方,多了幾分妖嬈嫵媚,眉間一點硃砂,看人時候用眼睛斜斜的挑,說不出的輕慢和嫵媚。
四下裡做的都是如同剛纔的婦人一樣的夫妻,今天這局是早就定下的。
顧長歌低聲說道:“最上面的,他們都叫他方大人,聽說是都城裡沈家的家奴,放出來幫沈家打理生意的,剛纔引薦咱們的夫人是這邊海鎮衙門總督的正室,你瞧,”她輕輕一指左邊大腹便便的男子,年齡也有四旬,她又指了指對面“那邊的夫婦是如同咱們一樣,想要與上面聯絡的。”
她輕輕抿嘴笑起來。
裴縝多瞧了那方大人幾眼,確定不曾見過,低聲與顧長歌耳語:“不過是個家奴,到了海鎮竟然要地方官員卑躬屈膝屈居下首?”
“爺,這官場上的事,妾身也不明白,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些人妾身以前是決計不會招惹的,若是避不過便要奉承着,相安無事纔好。”
忽然有個高聲呼喊:“瞧你們夫妻,濃情蜜意到這裡也不忘了卿卿我我,賈老闆還不快介紹介紹,今日方大人可是難得賞臉來的呀。”
總督夫人笑着催促。
顧長歌旋即笑着將眼前的酒杯遞給裴縝,輕輕碰了他手臂以作暗示。
裴縝也明白的快,立刻端了酒杯站起來:“到了這裡不敢稱爺,諸位喚我賈衣即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上首的方大人這才端着架子,推開了倚在他身上的女子,正了正顏色:“咳,你們來呢我也知道什麼意思了,只是沈大人那邊也是要我去說的,你們就等着就是。”
顧長歌手裡捏着一顆翠玉葡萄,剝好了餵給裴縝,笑着說:“方大人在沈大人面前那是最得臉的,一切都要仰仗大人說和纔是。咱們也不是成心想搭了大人這條線的,自然不能讓大人爲難。”
她輕輕拍手,香芝從後面走上前來,機靈的眼睛一咕嚕走到廳中間,雙手捧上一個小匣子,打開來。
“這是妾身夫君多年來尋得的珍寶,白天吸收日月精華,夜裡便會發出光芒形同白晝,無需再多點燭火。”
顧長歌笑吟吟解釋道。
幾個人瞬間眼睛都要看直了,方大人更是差點站起來,好不容易定了定神,緩緩說道:“這夜明珠我曾經也見過一顆,世間罕見也唯有當今聖上能有幾顆罷了。”
“這是自然,只是這顆不是孝順皇上的,而是勞煩方大人替妾身夫君送給沈大人以表達咱們的心意,當然,咱們也不會讓方大人白跑一遭,自然有好的也送給方大人。”
一席話說完,那方大人的神色果不其然熱絡起來,他心裡也在琢磨,這不過平常一個糧油商販,竟然拿得出手這樣的東西,莫不是誆騙他的。
“那你們想要什麼呀?”方大人伸手取過夜明珠細細查看,也看不出個端倪,只得放下。
顧長歌看了裴縝一眼,不再說話。
裴縝自然接話:“我想要海鎮的所有油鋪子,”他反應極快,搖着白扇子志得意滿“包括香油和糧油。”
方大人眉頭一皺,手中的酒杯想飲下卻又放下了:“賈兄胃口不小啊。”
裴縝一拱手:“方大人的能力賈某有所耳聞,這點小事方大人不會放在眼裡吧,哈哈。”說着他舉起杯子示意。
方大人想了一想,端起酒杯:“賈兄痛快!我盡力周旋就是!”
幾日後,方大人遞來消息,酉時約在瞰海閣一聚。
顧長歌隨着裴縝來到瞰海閣外,裴縝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又拂去她臉上的碎髮:“那你在下面等我,咱們晚點再一同遛遛海河邊。”
顧長歌乖巧點頭,目送他上樓。
特地挑了一處靠近窗口的位置,能望到海河的點點燈火闌珊。隨意點了幾個小菜,叫香芝坐下一同吃。
等了一個時辰,盤中只剩殘羹冷炙,叫小二上了壺茶,她心裡有數,能聊這麼久,只怕事情沒有偏差了,也定下心來。
“小二!給爺上一壺好酒!”一個帶着醉意的聲音響起,顧長歌扭頭去看,卻是第一日來海鎮時候,碰到的那批欺負下人的公子哥。
她很是瞧不上,巴望着他們能坐的遠一些。
小二彎着腰迎過去,賠笑說:“呦,今日爺們有空過來了,正好有上好的花雕,來一壺?”
“快去!”那人本就有五六分醉,伸腿踹了小二一下,小二也不敢說話,點着頭笑着就跑了。
顧長歌不欲再看,一心等着裴縝下來。
再過了半個時辰,耳邊一直聽着他們吵鬧不休,牛皮都要吹上天了。
正想着起身上樓偷偷瞧瞧,才走到幾桌中間,上次爲首打人的那個公子哥忽然端着酒杯站起身來,嚷嚷着要繼續喝,不想一下子打在了顧長歌身上,酒杯摔在地上碎了。
顧長歌嚇了一跳,忙退後幾步,被香芝扶住了。
那公子哥眯縫着眼睛,搖搖晃晃,已經是神智不大清醒了:“誰啊!”
扭頭來看,卻看見一個衣袂翩翩的女子正微皺着眉頭。
她周身一股清靈疏離之氣,顧盼間一股清雅高華氣質,竟是讓他愣住了。
顧長歌不欲惹事,低聲說道:“不小心衝撞了公子,是妾身的不是,香芝,快走。”說着她就要往前走。
女子肌膚勝雪桃腮帶笑,不過一句話間似乎便叫他魂牽夢縈。
他癡癡念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姑娘……你是哪家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