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瓷子隨着皇帝回乾清宮,侍奉了茶水入內,瞧皇帝神色帶笑,是高興模樣,也高興,就問了一句:“皇上今日格外高興。”
皇帝端過茶杯,用蓋子撇去浮沫,嗯了一聲,說道:“本以爲逸景書生文弱,今日朝堂表現卻很好!”
小瓷子賠笑:“那是,天之驕子旁人怎麼比。”
皇帝笑着滿意的坐下,心情好也願意多說幾句:“之前朕的確對逸景太嚴格了,往後要讓他施展拳腳,東霆子嗣昌盛後繼有人,朕也算沒辜負了列祖列宗。”
二人正說着高興,忽然外面出來一聲一切的呼叫:“皇上!不好了,皇上!”
小瓷子變了臉色,當即掃了拂塵皺眉頭出去:“你不要命了!亂喊什麼!”
報信的小太監上氣不接下氣,喘着說道:“不,不好了!三皇子的馬發了性,將三皇子甩出了馬車,三皇子暈過去了!”
小瓷子神色一凜,忙進去回稟:“皇上!三皇子府裡的來報,說三皇子被甩出馬車,此時昏過去了!”
“太醫呢!太醫去了沒有!”皇帝一下子從椅子裡站起來,心裡亂了。
他才擇定的人選!怎會這麼快就出事!
他問道:“怎麼平白無故馬會受驚,可是有人陷害的?”
小瓷子一臉爲難:“事情發的突然,奴才這就派人去查。”
“等等!”皇帝叫住他,“去把皇貴妃找來。”
與此同時,顧長歌也在景仁宮得到了三皇子受傷的消息,皺眉思量着。
這怎麼會,馬車上套的馬都是訓練有素性格溫順的好馬,皇家的馬匹更是萬里挑一選定的,車伕如果沒有失誤,那必然是有什麼驚到了馬。
第一反應她就想到或許是有人收買了車伕刺傷馬,可這樣,目標也太大了吧?
正思索間,小瓷子打外頭進來,打了個千說道:“奴才給皇貴妃娘娘請安,皇上讓娘娘即刻前往乾清宮。”
顧長歌也通透,直接問:“可是爲了三皇子的事情?”
小瓷子回道:“的確如此,只是皇帝神色不虞,娘娘要小心。”
有了小瓷子的提醒,顧長歌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這個關頭,皇帝第一個該關心的應該是三皇子如何受傷,傷勢如何。
可是皇帝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
她冷笑一聲,說到底,天家無情,皇帝更是孤家寡人一個,他誰也不信。
他打算立逸景爲太子的事情,如今只對自己說起過,逸景立刻遇害,這關係,多想兩遍就會懷疑到自己頭上。她氣不打一處來,可是如今關頭又不能不去,若是避之不見,反而惹禍上身,讓人懷疑。
當即她帶着碧璽二人前往乾清宮去。
皇帝在大殿內,一瞬間彷彿抽乾了身上的力氣一般,渾身無力,用手支撐着額頭,埋頭在桌上。
本來內心十分氣惱,可看到皇帝的樣子,顧長歌又生出一點可憐。
天子也有諸多的不得已,想着,她便沒那麼生氣了。
上前行禮道:“臣妾給皇上請安,”旋即站起來走過去,“皇上,逸景還好嗎?臣妾聽說逸景受傷了,好端端的馬怎會發性,此事定然有問題,皇上一定要追查下去!”
她說的堅定,皇帝帶着幾分疲累,擡起臉來看顧長歌神色,半晌說道:“朕已經安排人去查了,無論如何都要查出個問題來,朕叫你過來,是想問問,立儲之事你可對旁人提起過?”
顧長歌佯裝毫無察覺,思索道:“不曾,臣妾知道這件事皇上要親口說,所以誰也沒敢說出去,”忽然她有些驚覺,擡頭不可置信的樣子,“皇上莫不是疑心是臣妾害了三皇子!?”
皇帝無可奈何,又未置可否。
顧長歌蹙眉,立即跪下表態:“臣妾發誓,”她舉起左手三根手指到額前起誓,“若臣妾陷害三皇子,天打五雷轟,永世不得超生!”
皇帝蹙眉。
“皇上!”她必須儘快打消皇帝的疑心,就算皇帝心裡琢磨,但至少不可以表現出來,“臣妾一向待孩子們很好!又不曾有半分覬覦儲君的意思,怎會陷害三皇子呢,臣妾也是孩子們的母親啊!”
皇帝有些許尷尬,從座位裡站起來,上前拉顧長歌起來:“看你說的,朕只是一時心煩,倒讓你多心了,朕怎會疑心你。”
顧長歌輕輕吁了一口氣,關切道:“臣妾惦記三皇子情況,臣妾陪皇上去看看吧。”
三皇子府此時已經亂了套,姬妾們圍着房門口跪着哭泣,而三皇子妃面色蒼白迎了出來向二人請安,皇帝根本沒有理她,顧長歌拉她起身,邊走邊說:“皇上惦記着三皇子,三皇子如今可好?”
話一問,三皇子妃眼圈就紅了,用衣角輕輕揩了一下說道:“太醫說撞到了頭,肩膀也骨折了,怕是……”
“給皇上請安!”周無術從屋裡出來。
皇帝掃他一眼:“三皇子情況如何?”
“回稟皇上,三皇子從馬車跌下,頭部撞到了地,此刻昏迷不醒,要緊的是他的胳膊……”周無術擡頭看了一眼顧長歌,遺憾道,“三皇子胳膊本來只是搓了一下,無妨,可是馬匹受驚,一匹馬踏在了三皇子的右肩上……”
顧長歌只覺得頭皮一緊,張開嘴不知該如何說。
皇帝面色也不大好:“直說!”
“是,”周無術戰戰兢兢,“三皇子能從馬下留一條命已是萬幸,日後怕是要學着用左手寫字了……”
“混賬!”皇帝暴怒,大聲呵斥,“都是太醫無能!逸景怎會如此不堪!”
周無術嚇得連忙跪下請罪:“皇上饒命!皇上饒命!三皇子的肩膀如今已經骨折,筋脈斷裂,就算是傷好了也無法像常人一般啊!”
顧長歌心急,連忙呵斥:“糊塗東西!還不趕緊去開藥方!在這惹皇上心煩嗎!滾出去!”
周無術如蒙大赦連忙退了出去。
顧長歌與皇帝上前,到帷帳旁,之間牀鋪間還有被鮮血浸溼的被單,三皇子妃見了這個場景,不禁用帕子無助了臉,暗暗啜泣起來。
顧長歌見三皇子的肩膀與傷處都上了藥,勸面無表情但眼底盡是驚痛的皇上道:“皇上,如今太醫已經爲三皇子止血了,咱們看一眼還是回吧。”
皇帝重重的嘆息了一聲,沉聲說道:“不中用……”
說罷拂袖而去。
顧長歌本想追隨出去,忽然看到三皇子的眼角溢出一滴晶瑩的淚水,心裡一驚,又仔細去看,卻又看不到動靜了。
她只好無奈嘆了口氣,也走了出去。
快要出府的時候,三皇子妃忽然走過來,到她面前行禮道:“皇貴妃娘娘,方纔娘娘的帕子落在了房內,還請娘娘跟妾身去取一趟吧。”
顧長歌看了一眼旁邊的人,見他們都無異樣神色,就點了點頭。
纔跟着她進了屋,三皇子妃關了房門。顧長歌便不再往前走了,直接說道:“有什麼事,皇子妃還是在這跟本宮說吧。”
三皇子妃神色不好,可還是問道:“娘娘怎麼知道妾身是有事找娘娘?”
“呵,”顧長歌輕笑一聲,旋即嚴肅,“本宮的帕子掉了,你也該給本宮送過去纔是,哪有讓本宮過來取的道理。就算你沒空,也該是本宮身邊的人來,而非本宮親自來取。”
三皇子妃抿了抿脣,低頭福身:“皇貴妃娘娘目光如炬,心明眼亮,並非是妾身要尋娘娘,是爺。”
顧長歌聽了這話,有些不敢相信。
“還請皇貴妃娘娘移步。”
顧長歌隨着她走到裡面,剛纔來過,逸景身上已經沒有過多的血跡了,此時逸景卻虛弱的睜開眼睛,扭頭看着顧長歌道:“兒臣……給晗母妃請安。”
顧長歌一驚,瞬間有些心酸,這個孩子跟逸晨年歲差不多,如今這個樣子,卻這麼懂事,不哭不鬧,着實讓人心疼。她馬上想到,方纔皇帝在這裡,說了一句不中用了。
逸景流出眼淚,怕是也聽到了這句話,知道自己的前程盡毀,爲自己而難過。
她上前兩步,關切的蹲下了身子,看着逸景道:“逸景,你還好嗎?方纔你父皇只是太擔心你了,他一時心痛,說了什麼你莫要在意。”
逸景苦澀一笑,輕輕搖頭:“兒臣知道,父皇有意讓兒臣學着做事,是兒臣太不中用,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父皇恨鐵不成鋼。”
顧長歌心痛不已,想勸卻又不知如何說了。
逸景忽然說道:“兒臣自知不配成爲儲君人選,可有人疑心兒臣要成爲太子,想趁機要了兒臣的命……”他咬牙說出這句話,忽然牽動傷口,疼的發出了聲音。
三皇子妃流着淚跪着上前讓他不要動。
顧長歌蹙眉:“你是說,你疑心有人害你?你可有證據?”
逸景痛苦搖頭:“兒臣沒有。兒臣朕上車時,聽車伕說起,方纔六弟的太監出來,問了他一些兒臣的生活起居,說些沒有用的。不過一會,兒臣便出了事,此事一定是六弟做的!”
顧長歌倒吸一口涼氣,想起她那日與皇帝說完話,從宮殿裡出去的時候,逸麟就在外面,說皇后送他的香囊丟了,讓人來尋找。
她本沒有放在心上,更何況後來聽說小太監的確找到了香囊。
只是現在她不可以這麼對逸景說,只能說道:“六皇子與你感情非比尋常,必然不會害你。”
“晗母妃!兒臣敢肯定就是他!兒臣無數次聽到母親揹着兒臣對六弟說,未來的儲君必須是六弟的!他一定是因爲這件事情!”他用力要坐起來,卻因劇烈疼痛而最終躺了會去。
只是鮮血卻滲透了布帛。
顧長歌看的觸目驚心,口中卻說道:“本宮是皇后的臣子,你口口聲聲讓本宮查六皇子!要陷本宮於不仁不義不臣不悌之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