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月臉色慘白,但仍然故作鎮定道:“大家不要怕,林老頭無非有一點借力打力的雕蟲小技。大家分開上。”
他手腳麻利的繫上褲帶,刷的拔出鋼刀,命令道:“丘老四,你先上。”
聽到老大招呼,林野人側後一個修長陰鬱的使劍男子當即前衝,一招白蛇吐信,疾刺林野人後心。樹上的盧權暗暗點頭。這個馬月有點見識。對付借力打力的手法,一個個上比一起上好,而使劍也比使刀有效。刀勢沉猛,容易受制。而劍走輕靈,尤其是這種直刺的招數,就很難借力反擊了。
但可惜,馬月眼光有限,沒看出林野人還有另一招:快!
長劍還未及身,林野人突然身子一縮,象腳下裝了彈簧似的往後疾射,身子突入丘老四懷中。長劍劍尖從他肩頭掠過,割出一絲血痕。林野人右肘一曲,肘尖狠狠撞在對手腋下。這一撞集合了兩人前衝與後退之力,丘老四當即口中吐血,手肘軟垂。林野人得勢不讓人,左手上擡,抓住敵人右手反揮。右手兜轉,攀住腰身往前一推。刷的一聲,長劍圈轉,乾脆利落的割斷丘老四的喉管。沒等血滴濺到身上,林野人腳下發力,身子已彈出丈許開外。丘老四圓睜雙眼,身體砰然倒地。
馬月大駭,舉刀一揮道:“一起上,亂刀砍死他。”
剩餘的三人也知不拼不行,各挺刀劍疾衝上去。這三人長年配合,此際急而不亂。一人躍在空中揮刀下砍,一人在中挺劍直刺。另一人卻滾到地上,用刀去砍林野人的小腿。
這三人也算了得。從剛纔的教訓,已知絕不能同時出手,最好是此起彼落,隔半個節拍依次發招。發力也不宜過狠。才能將林野人的“借用”餘地降至最低。所以三人次序是:地上那人先攻,迫使林野人移動避讓。趁他避讓之機,中間那人追刺。如果還不中,或遭遇反擊,上方那人一刀決勝。
這種套路果然見效。地上那人矮身發刀,迫使林野人斜躍避開。身剛移動,長劍已急速追上,林野人身子急仰,險險避過,但這就給空中那人留下絕佳空檔。那人從林野人後方迎上,躍起喝道:“去死吧!”單刀加力斬下。
眼看刀刃要劈中林野人,林野人突然大喝一聲,雙掌一合,竟將刀身夾在掌中。空中那人大吃一驚,心神微分之際,林野人雙手發力將刀身往前拖引,上身加劇後仰,竟借後仰與拖引之力將身子凌空,雙腿連環蹬出,重重踹在那人胸口。
這招令盧權小吃一驚。他以目測估了一下林野人雙手夾刀,順勢拖引,借力騰空以及出腿所需的速度、力量,發現已大大超出常人的能力極限。一路看下來,盧權判斷此人應該沒有掌握“內力”的奧妙,但能達到如此的速度與力量,其生理結構必定做過改造。至少在線粒體上動過手腳。不然不可能有如此強悍的瞬間能量釋放。
稍一分神間勝負已決。空中那人被林野人雙腿踹飛,林野人順勢團身,翻滾落地。翻身之際雙掌一鬆,鋼刀直射入地,將地上那人活活釘死。使劍者見到敵人如此身手,早已嚇破了膽,竟然棄劍轉身就跑。剛跑出兩步,林野人挑起此人丟棄的長劍,飛身追上,輕巧的一劍穿心。
林野人砍瓜切菜般連殺六人,自己也不免微覺得意。他慢條斯理的轉過身來,突然臉上笑容一僵。身後馬月抓住一個女子,用刀架在她粉嫩的脖子上,嘶聲吼道:“老頭,你他媽下手也太狠了。強姦也罪不致死吧。何況基本還屬未遂。不過我大人大量,姑且不追究你殺人之責。現在我要開路,麻煩你讓一讓。要不然,我臨死也找個墊背的。看你在江湖上的臉面哪兒擱去。”
林野人臉色陰沉,勉強笑了一下道:“你他媽說話還真好笑,剛纔好象是你的手下先動手砍我的吧。放下人,自斷一手,我放你一馬。”
“自斷一手?”馬月獰笑道,“那豈不比死更慘!你以爲咱們是活在俠客小說的世界,斷了一臂也能修成神功?一命換一命。不幹,咱們就拼個魚死網破。”
他將刀身稍稍移動,手上加力,少女雪白的胸脯上頓時現出血痕。林野人的臉色更加陰沉,冷然道:“老夫向來不耐跟人討價還價。要麼斷臂走人,要麼就試試得罪我林某是否還能有後悔的機會。”
話聲冰冷,馬月不由心寒。但他更加不肯自砍一手,只得硬撐着還價道:“他媽的,黑道上就不能講點仁義?你無非要立個規矩,讓人知道得罪孫家莊的人一定要受懲戒,但也不是非得留一隻手吧?一根手指行不行?告訴你這已經是我的底線。要不然,老子寧死不屈,至少可以拖個美人陪葬。而你那所謂臭規矩在江湖上只能變成笑料。”
此言正中林野人要害。林野人並非愛惜一個女子,但要是大佔優勢的情形下,還是被殺了人,那孫家的規矩、自己的名聲必定大大掉價。但他更不能退讓,明擺着有大風山的傅老七在場,要是這麼被馬月要挾成功,一樣是丟臉的事。
正在轉念,卻見傅老七踱了出來,一邊勸解道:“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林先生既已連殺全真七子中的六個,威名早已樹立。對馬老大小做懲罰也就足夠。大家和氣收場,江湖誰又敢輕看林先生?所謂恩威並用,才能懾伏羣雄。林先生也可圓滿自己護莊的職責,兩下豈不是好?”
馬月如撈到救命稻草,忙連連點頭道:“傅長老此言極是。我看就這麼辦。”
此際敵人羣集,林野人當然不敢無故跟大風山的長老結仇。聽他如此勸解,林野人猶豫了一下,鬆口道:“看在傅長老代爲求情的份上。你先放人,再自斷一指,然後給我遠遠滾開。以後千萬不要被我看見!”
傅老七拱手道:“多謝林先生賣我面子。這個人情咱們大風幫記下了。這樣吧,既然是我提的議,我負責到底。馬月你先將人質交給我,然後自斷一指。等你離開,我再將人質交還林先生,這樣可好?”
林野人不耐煩的揮手道:“就這樣辦。”他一邊說,一邊往後退了十來步,然後示意傅老七接過人質。
傅老七上前數步,對馬月道:“將人交給我。”
馬月心知這是唯一的機會,縱冒點險也是值得。他當即收刀,將人往傅老七懷裡一推。等傅老七一接過人質,馬月突然縱身後躍,嘴裡大喊道:“傅長老夠機靈,林老頭上當了!”
他一邊喊,一邊往背後的密林中急退。傅老七大怒,忙對林野人道:“截住他,這小子要溜。”
馬月拔腿飛奔。他心知喊的話只能暫時干擾林野人,很快對方就會反應過來。自己只能趁這段極短的間隙逃入林中。哪知他剛靠近樹林,一刀一劍已帶着呼嘯從兩側飛來。馬月只得閃身避讓。一個頓挫間,眼前人影一閃,林野人已經冷然擋在樹林之前。
馬月大驚,急忙轉身,卻見傅老七面帶獰笑,一步步逼了上來。傅老七咬着牙對林野人道:“請林先生將這廝交給我,我要將他那顆黑心摘出來下酒。”
馬月心知仇已結深,也不多話,揮刀就向傅老七衝去。以林老頭的身手,試也不必再試,跟傅老七或許還有一拼。
但心虛之下破綻百出。交手數合,傅老七一刀挑中他的手腕,。馬月的鋼刀脫手飛出。傅老七刀勢一拖,又斬在馬月腿上,馬月右腿一軟跪倒在地。傅老七一腳將他踹倒,左手揪住胸口,右手鋼刀挑開衣襟,正要下刀,身後一個嬌嫩的聲音呼道:“能不能讓我殺他?”
傅老七回頭一看,發現原來是那個人質少女。傅老七接手之際便將她的繩索挑斷,此時她已經取出口中布條,不顧衣服破爛春光難掩,追上來要報受辱之仇。
傅老七還在猶豫,林野人已經喝彩道:“阿育你是好樣的,不愧是咱們孫家莊的人。沒有給你爹丟臉。”
傅老七疑惑道:“這位姑娘是——”
少女昂首道:“我爹就是孫堡主屬下高鳥丘村長馬尋。”
地下的馬月大悔。原來抓住的並非普通村姑,而是孫家重臣的女兒。怪不得林老頭神情猶豫,肯跟他討價還價。早知如此,根本不必冒這種險,只要硬撐到底,林老頭必定讓步。
但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傅老七用眼光徵詢了林野人意見。見他神情肯定,便將刀遞給馬育。
馬育年約十七八,身材高佻,眉目靈秀,是一個相當動人的姑娘。然而此際她眉目之間充滿殺氣。她一手接過鋼刀,上前便要動手。傅老七略略移開一點,嘴裡道:“小——”
剛說了一個字,地下的馬月突然發力掙脫,反手奪過馬育的鋼刀,左手疾伸要將她制住。傅老七見勢不妙,忙和身撲上,一邊將馬育推開。馬月揮手一刀,傅老七胸腹中刀,血光暴現。但他仍竭力將馬育推出尺許。右手一個肘錘,打得馬月口吐鮮血。
馬月也急紅了眼,左手一撈沒撈到馬育,右手刷的一刀就砍了過去。眼看馬育難逃一劫,林野人急掠過來,抓住她的肩頭往後一帶。馬育跌入林野人懷中。林野人飛起一腳,將馬月的鋼刀踢開,另一腳在地上力撐,身子向後急退。這時傅老七在地上一個翻滾,已經脫出馬月刀勢,順手在地上一抄,將馬月原先用的鋼刀抄了起來。
林野人眼神餘光瞥見,頓時鬆了口氣。正要將馬育放下,突然胸口一疼,一道尖銳的刺痛急劇擴散,隨即手腳便麻木起來。馬育得勢不讓人,出手如風的在他身上刺了十來針,這才輕輕將他推開,帶着一個抱歉的微笑道:“真對不住了,林伯伯。這回我們花這麼大代價制住您,可是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在裡頭。”
林野人面帶難以置信的神色,只古怪的撇了撇嘴角,藥力便完全散發,整個身子撲通栽倒。
樹上的盧權目瞪口呆。整個故事居然演化成這樣,大大超出他的想象。誰說六世紀的古人好糊弄?要是照這批人的奸詐和狠勁來衡量,穿越者只要稍稍忠厚一點,便會被連皮帶骨一起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