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思源的現代ix35停放在電梯對面的車位上, 他人正靠在車門邊玩手機,見葉秋池下來了,他便將手機裝回口袋, 笑着朝埋着頭邊走邊往挎包裡裝資料的葉秋池走去。
“吱--”
董思源剛走了兩步, 一輛黑色的賓利慕尚便停在了他和葉秋池之間車道上。
“上車。”黑色的車窗搖下, 秦驍在後座上朝葉秋池道。
葉秋池愣了愣, 隨即拉開車門上了這輛總裁座駕。
透過車窗玻璃, 葉秋池看見了車外表情詫異的董思源,便急切對秦驍道:“秦總,我可不可以……”
“嚴慶, 開車。”秦驍瞥了眼車窗外的董思源,緩緩坐正了身子道, “葉小姐, 你可以說了。”
葉秋池還在詫異間, 賓利便迅疾駛出了地下車庫,穿過公司大樓前的甬道, 匯入了燈火璀璨的夜街。
“嘀嘀嘀嗒嘀嗒……”
葉秋池的手機響了,是董思源打過來的。
“秋池,這是怎麼回事?”電話一接通,董思源就開門見山問道。之前看見秦驍下到車庫時,他就以爲葉秋池已經和他談完了, 還專門從車裡出來等她, 沒想到她卻當着他的面上了秦驍的車。
“我回頭再給你解釋。”葉秋池擡眼看了眼秦驍, 低頭小聲道。
聞言, 秦驍不由得側首看着葉秋池。
葉秋池被看得有些窘迫, 忙對董思源道:“我先掛了。”
“秋池,究竟是工作重要還是……”
電話裡董思源的話只說了一半, 就被葉秋池掛斷了。
秦驍顯然聽見了電話裡的聲音,他側首看着葉秋池,問道:“這麼晚了你找我談工作,不怕你男朋友誤會?”
“他不會的。”葉秋池一邊埋頭將手機裝回挎包,一邊道,“秦總,這次年會的發言稿,我認爲不是一個簡單的新年祝詞,除了要說給我們的員工聽,更要通過這個發言讓媒體知道我們來年的……”
他不會的。她就這麼確定?!
看着這個短短几秒內就丟開“女友”身份一本正經和自己談工作的女人,秦驍在好笑之餘又覺得有幾分好奇:江心葦爲了見他一面,可以把幾年才能見一次面的妹妹獨自丟在異國他鄉,這個女人卻可以爲了和自己談工作,把苦苦等她下班的男友獨自扔在車庫裡,女人和女人的差別怎麼就這麼大?
賓利在江城的主幹道上行駛了十來分鐘後,轉入了一條僻靜的老巷子。葉秋池渾然不覺路線的變化,仍然專注於表達自己對於年會講話稿的諸多想法。
秦驍看着她說話時神采熠熠的眼睛,微微勾起的脣角,以及語氣變化時面部線條在細膩柔和與英氣勃發間的轉換變化,腦子裡不由得尋思起該用怎樣的線條和色彩來表達這種靈動鮮活的面龐。
“秦總,你看看後面!”前排沉默開車的嚴慶突然插了句話。
秦驍和葉秋池聞言都回頭往後看去,發現董思源的白色現代居然就跟在後面不遠處。
秦驍皺了皺眉,回頭對嚴慶道:“把車靠邊停下。”
葉秋池的彙報纔剛進入正題,她不禁爲董思源這一路跟蹤自己覺得惱火。聽見秦驍讓嚴慶停車,葉秋池便急道:“秦總,不礙事的,他可能只是順道也走這邊。”
“這條路是通往秦總的私人會所的,董經理恐怕不那麼順道吧?”前排的嚴慶語中似帶笑意。
葉秋池有些尷尬道:“秦總,不好意思,你等我兩分鐘,我給他說一下馬上回來。”
“不急,等十分鐘也沒問題。”秦驍尚未開口,前排的嚴慶就代爲回答了。
葉秋池忙忙開門下車,朝同樣在路邊停下來的白色現代走去。
“你今天話是不是太多了?!”秦驍看了眼車窗外步履匆匆的葉秋池,回頭便對嚴慶喝道。
“我也就是幫你把不好意思說的話說了。”嚴慶笑道。
“胡說些什麼!”
“就當我胡說好了,我就沒見你看女人能像看葉小姐這樣目不轉晴過……”
“……我,我就是覺得她的五官很適合當畫模而已。”秦驍終於找到個像樣的理由。
“那回頭要不要約葉小姐去你畫室坐坐?”嚴慶問。
“這不好吧?”秦驍猶豫道。
嚴慶忍不住笑道:“顯然不好啊。要真請她去了,你這好不容易扮演的霸道總裁不就露餡了嗎?”
秦驍這才發現自己着了他的“道兒”,便冷下臉不說話了。
他倒也不是爲嚴慶的話生氣,他只是突然覺得自己今天表現得的確有些不符合“總裁”的身份。他之前看見董思源在電梯對面等葉秋池,還故意讓嚴慶開車過去。回想那一刻,他就覺得自己有些不可思議。他甚至不得不承認,在葉秋池拉開車門上車那一瞬間,他看見董思源滿臉驚詫的表情,心裡居然覺得很受用。
可明明自己並不喜歡葉秋池這個類型的女人呀?莫非,是前陣子大家都誤會她是自己的女人,自己也被大衆觀念給洗腦了,以至於看見她和董思源在一起心裡就覺得不舒服?所以才心血來潮突然想約她一起吃飯?
秦驍談過戀愛,他知道戀愛是一種什麼感覺。或許正因爲他一時也搞不清楚自己對葉秋池這算是什麼感覺,所以想單獨約會感覺一下,甄別一下?
不知道葉秋池究竟跟董思源說了什麼,白色現代很快就調頭離開了。
葉秋池再回到車上來時,秦驍想起嚴慶先前的那番話,就故意把視線轉向車窗外,不去看葉秋池。葉秋池在彙報時反倒覺得戰戰兢兢了。在她看來,剛纔還對自己的觀點和想法流露出期待表情的總裁,似乎就因爲自己男朋友一路跟蹤影響了心情,所以對自己的彙報也不感興趣了。
“秦總,您覺得這樣寫合適嗎?”說完了自己的意見,葉秋池小心翼翼問道。
“還行。”秦驍簡單回答了兩個字,便不再說話了。
見秦驍的態度如此冷淡,葉秋池心裡產生了深深的失敗感。她爲了這個彙報,前後做了很多工作,結果卻只得到“還行”這樣的評價。心有不甘的她忍不住又問道:“秦總,您看還有需要補充和完善的地方嗎?”
“到了,我們邊吃邊聊吧。”秦驍擡手指了指車窗外。
一路高度集中注意力組織語言彙報工作的葉秋池,根本不知道這是在江城的什麼地方。她愣愣看着車窗外懸掛着兩個燈籠的青瓦屋檐,有種夢遊般的不真切感。
嚴慶早已過來拉開了車門:“葉小姐,請!”
葉秋池點頭致謝後走下車來,眼前是一幢古色古香的宅院,門楣上寫着“竹韻館”三個簡樸大字。天早已黑了,在光線昏蒙的燈籠燭照下,也看不清這院子究竟有多大。跨過青石條的門檻,正對着一條兩側竹影婆娑的幽長甬道。葉秋池跟在秦驍身後一路前行,幾次轉折迂迴後終於到了一間燈火明亮的屋子裡。
屋裡的裝修清雅簡樸,從木製傢俱的成色和款式看,應該都是些老古董了。在秦驍的示意下,葉秋池拘謹的在臨窗擺放的一張紅木餐桌前坐了下來。
也沒見秦驍點菜,便有兩名身着長衫的侍應生端着托盤和籃子進來了。他們手腳麻利的在紅木餐桌上鋪上了潔白的桌布,放上了燭臺,紅酒,以及高腳水晶杯。隨即,又一名侍應生託着冒着熱氣的餐盤進來了。
“秦總,這是您要的澳洲特級菲力牛排,五成熟。”端托盤的侍應生躬身道。
“這是葉小姐的。”秦驍朝侍應生示意道。
“對不起,打擾了。”侍應生很快又將托盤放在了葉秋池面前。
托盤揭開後,看着餐盤中煎得金黃油亮的牛排,葉秋池瞪大了眼睛。看這個地方的裝修陳設,她以爲應該是吃特色江南菜或者中餐一類的地方,沒想到上來的居然是澳洲小牛排!
“這麼古色古香的地方,居然也賣西餐?!”葉秋池難掩驚訝。
“不賣。知道葉小姐喜歡吃牛肉,我特意讓他們去叫了外賣。不過之前一路聽你說着年會稿,我到忘記問你喜歡幾成熟了。”秦驍拿起紅酒瓶一邊沿着杯沿緩緩傾倒酒液一邊道。
葉秋池想起了那天她和董思源在電梯裡的對話,頓時有些臉紅。
秦驍倒好了紅酒,將酒杯推至葉秋池面前:“嚐嚐,這是我自己釀的酒,從澳洲帶回來的。”
葉秋池接過酒杯,尷尬道:“秦總,您的餐……”
“我讓他們熬了一鍋八寶粥,一會兒就來。”
葉秋池傻了眼,答應跟總裁一起吃飯已經需要很大勇氣了,還居然是他這麼看着自己吃!
“不用等我,牛排涼了可不好吃。”秦驍又道。
葉秋池艱難的拿起刀叉,笨手笨腳的開始切牛排。感覺到秦驍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葉秋池覺得自己如坐鍼氈。在這樣一個在國外生活多年的總裁眼裡,自己的動作會不會太笨拙?自己的吃相會不會太粗俗?
“味道怎麼樣?”
“嗯,不錯。”葉秋池勉力應付道。
“那就好。”看出了葉秋池極力掩藏的緊張,如同發現了什麼新奇的秘密,秦驍的脣角不由得微微勾了起來,他目不轉晴的看着她道,“年會的稿子你的想法很不錯,關於明年旅遊業務計劃這一塊,我覺得還可以濃墨重彩一些。”
“也就是說您也贊同利用這個機會宣傳造勢?”
秦驍點了點頭。
“太好了。我晚上回去就抓緊時間寫稿子,爭取用五分之三的篇幅宣傳明年的項目……”
轉瞬之間,葉秋池的緊張和尷尬便因爲提到工作而一掃而光。看着眼前這充滿自信神采熠熠的臉龐,秦驍的腦子裡便不由自主的又鋪展開了一塊雪白的畫布:第一次見面她指責他沒有“公德心”時的義正言辭,油雕院畫展中他突然握住她手時的驚慌失措,在他私車後座上抿脣不語的正襟危坐,以及醫院花圃中她反駁自己時的怒氣衝衝……
“秦總,您的粥好了。”
秦驍腦子裡的畫還沒勾勒完粗線,侍應生就送上了他點的餐:八寶粥,素炒蘆蒿,涼拌青絲。
“秦總喜歡吃素?”看着秦驍面前的飯菜,葉秋池詫異問道。
“回國後活動量太少,晚餐不敢吃得太油膩。”秦驍一臉無奈的端起了粥碗。
這個動作,令葉秋池看得一怔。一向冷漠面癱的總裁,很少顯露出如此富有生氣的一面。
自覺此話有些不妥的秦驍擡眼看向葉秋池,兩人視線不經意碰在一起,卻都驚了一下,慌忙各自避開。這頓晚餐餘下的時間,兩人竟是相對無言,在一片詭異的安靜氛圍中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