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平原望着眼前這文靜秀氣的單眼皮女孩兒,乾淨的面龐,純粹的眼神,很難把她與一樁殺人案聯繫在一起。
“你說自己獨立實施殺人行爲,沒人指使,更沒人幫助。那我問你,你既不是當班醫生,也沒有接到急救任務,爲什麼會出現在牛洪宇的病房?慢慢想,想好了再說。”郝平原身旁一個眼神犀利的中年婦人,笑着問道。
“我看過你的檔案,自小成績優異,本碩連讀,去年畢業分配到龍城大醫院胸外科。之後就去美國底特律深造,上個月纔回來。根本不可能與死者產生交集。殺人總是要有動機的,你的動機是什麼?”婦人依舊笑道,嘴上說讓女孩兒想,其實並沒有給她想的時間。
“人是我殺的,沒有人指使。”女孩兒機械的重複着,神色如常,語氣平和,就像在跟鄰居打招呼。
“你的母親好像跟死者是同鄉,他們認識嗎?”婦人非常有耐心。
“人是我殺的,沒有人指使。”女孩兒的眼珠動了動,又重複了一次。
“今天就到這。回去好好休息。”郝平原插嘴道。
女孩兒離去後,他問那婦人,“王教授,您看……”
王教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嘆道,“這孩子心理素質極強,想從口供上正面突破,很難。除非……”
郝平原微笑道,“王教授。這個死者不是一般人。牽涉到多宗重大案件。刑訊逼供固然不能採用。可是一些非常規的手段,該上還得上。沒法子,實際就是這麼個情況。我們不可能一直耗在這兒,跟她捉迷藏。”
王教授眼睛瞪的老大,搖了搖頭,情緒有些激動,大聲說道,“這是殺人案,稍有不慎就會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聶樹斌案,呼格案,形成的社會反響有多惡劣,還不值得你們警醒嗎?”
郝平原沉默了一會兒,看着王教授說道,“您的職業操守讓我非常欽佩。您所說的這些,基於法理,平原堅決認同。可我只是個警察。打擊犯罪,纔是我首先應該考慮的。抱歉。”
王教授聽了,半晌無語。
郝平原說的直接,可也是事實!
她思忖再三,才勉強說道,“除非讓她內心崩潰,纔有可能把共案犯說出來。”
郝平原凝眉問道,“您也說過,她的心理素質極強,要讓她內心崩潰,怕是不容易。”
王教授想了想,終究還是嘆道,“在交談中,我發現只有提到她的母親時,她的內心纔會有波動。”
郝平原苦笑道,“她母親上個月去世了,她從國外回來就是給母親奔喪的。”
王教授錯愕的看了看他,如釋重負。
任凱望着溫如玉裸露在外的小腿,光潔白膩,被暖色燈光一照,宛如一截象牙,喃喃低語道,“溫婉如玉,人如其名。”
溫如玉嘴角抽了抽,優雅的拿起高腳杯晃了晃,放在鼻端聞了聞,才張開嬌豔的小嘴抿了一口,高傲的像極了英國王室的貴族。
任凱瞥了一眼旁邊的侍應生,非常隱晦的做了個手勢,然後若無其事的拿起高腳杯也抿了一口。
溫如玉見了,臉上滿是紅雲,偷偷看了侍應生一眼,咬了咬嘴脣,湊到任凱耳邊嗔怪道,“你瘋了,讓人看到,我的臉還要不要了。死鬼。小臘腸。”
任凱似笑非笑的擺了擺手,說道,“臘腸雖小,壓千斤。”
“呸!”女人眼波流轉,風情萬種。
“你說,常凡請我吃飯,是什麼意思?什麼也沒說,吃完就走。好像真的是來吃飯似的。”任凱有些煞風景的說道。
女人彷彿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氣的直翻白眼,“不知道!”
任凱笑了笑,湊到女人耳邊輕輕嘀咕幾句,惹得女人花枝亂顫,笑個不停,好半天才歇下來,捋了捋耳邊的散發,笑吟吟的說道,“體制內的人,不能聽他說什麼,而要看他做什麼。今天這頓飯,代表的可不止是他自己。沒有身後那位的點頭,他是不敢如此招搖的。”
任凱心中的答案得到確認,卻更疑惑了。華省長爲什麼要向外界傳遞這樣的信息,自己身上有什麼是他所需要的呢?
這些疑問他並沒有表露出來,其中的內情相信溫如玉也不會知道。
“你跟秀秀在一起,也這麼……這麼流氓?”女人把頭捱過來,咬着他的耳朵說道。
“咳咳咳。不要問這麼傷感情的話。”任凱乾咳幾聲,有些尷尬。
“死相,我都不在意,你慌什麼?滿臉淫笑,一看就是個採花賊。”女人用腳在桌子下面輕輕蹭着男人的腿,媚眼迷離的說道。
“咳咳咳。”男人被口水嗆住,真的咳嗽起來。
“唉,秀秀可是我的好友。連好友的前男友也睡,是不是有些過分?她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怪我不念舊情?”女人看着男人幽幽的說道,滿是惆悵。
任凱苦笑一聲,拱了拱手,說道,“這個笑話有些冷。換個話題,換個話題。”
“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我這樣的?”女人眼角挑起,曖昧的笑道。
“你這樣?你哪樣?”男人意味深長的笑道。
“首先是漂亮!”女人也不自謙,咯咯一笑。
“的確漂亮,男人喜歡漂亮的女人,千古如是。”男人也笑道。
“獨立。有自己獨立的經濟來源,獨立的生活圈子,獨立的思考方式。”女人非常知性的抿嘴微笑。
“女人能頂半邊天。獨立意味着強大,意味着隨性。對於能掌握自己生活的人,無論男女都值得欣賞。”男人微微一笑,輕輕的鼓了鼓掌。
“活好還不粘人!”溫如玉語出驚人。
“咳咳咳。”任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可眼角的餘光分明看到侍應生漲紅着臉,硬生生的憋着一口氣。
“難道不是嗎?”女人淡淡的說道。
這話無論說是或不是,都不合適。
任凱拿起高腳杯衝女人晃了晃,澀然說道,“檢察官女士,刀下留人。”說完一飲而盡。
溫如玉譏笑的看了看他,說道,“那個人好像是你朋友,鬼鬼祟祟,跟你一個德行。”說完起身朝着洗手間方向走去。
任凱順着她示意的方向看過去,馮三正目不轉睛的看着這邊。
他皺了皺眉頭,衝馮三微微頷首,又向侍應生笑道,“抱歉,我們馬上就回來。”才慢慢的走到電梯口。
都找到這裡來了,可見不是小事兒。
“你說弄死牛洪宇的那個女人,是你戰友的女兒?確認了嗎?”儘管他是六度分隔理論的忠實信徒,可仍然覺得不可思議,世界太小了!
“已經確認過了。她叫洪海燕,是我們之前所服役部隊的排長洪自立的獨生女兒。去年畢業後從龍城大醫院交流到底特律一家國際著名醫學學術機構做訪問學者,上個月纔回來。”馮三小聲說道,神色明顯有些不安,這種情況很少見。
任凱低頭踱了幾步,才擡頭問道,“先說一說,你想怎麼做。”
馮三臉色像豬肝一樣,憋了半天才說道,“任總,我想救她。”
任凱點點頭,閉目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實話實說,這個案子影響實在是太大了。想完全脫罪,不現實。尤其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慕天源的案子馬上就要進入程序,這麼重要的人證卻沒了。有沒有暗箱交易?有沒有司法腐敗?會引起許多猜測。一着棋錯,畫虎不成反類犬。”
馮三聽了,失魂落魄,臉色半天都沒緩過來。
“還有,鄺援朝死了!自殺。”任凱眯着眼睛說道。
馮三遲疑了一下,說道,“這個消息我已經收到了。也做了相應的安排。應該不會出岔子。”
任凱笑了笑,接着說道,“他的死,掩蓋了很多,可暴露出的也不少。你看吧,事情不會到此爲止,有些人想跑,另一些人卻咬着不放。你們先不要着急,自亂陣腳。撒開人手盯緊鄺援朝的外圍關係,尤其是最密切的那幾位。也許洪海燕的生機就在這裡。”
馮三連連點頭,臉上也有了笑容。
任凱四處看看,低聲對他說道,“你一會就去找郝平原。記住了,不要打電話。見到他,實話實說。跟我怎麼說,你就跟他怎麼說。如果,他聽了什麼都沒有說,立刻把情況告訴我。聽明白了就去吧。你一個人去。不要開車。還有,這事兒別讓騾子和將軍知道。”
馮三急匆匆的走了。
任凱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明白華省長的用意了。
華海天想聯合東吳,共抗曹兵。
只是,東吳是誰?曹兵又有哪些人?
眯着眼睛思忖間,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定睛一看,李亞男正偏着腦袋衝他微笑。
侯家是孫,還是曹?
“龍爺死了?”丁建國鬍子拉碴,一臉憔悴。
“嗯,不久前。是自殺。”紀清河把煙點着吸了一口,遞給監舍內的丁建國。
“唉,死了也好。這些年他風頭太盛。早勸他低調做人,就是不聽。人怕出名,豬怕壯。”丁建國喟然長嘆。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既然他死了。你大可以把事情往他身上推。我再託託關係,找找人。那樣……”紀清河吞吞吐吐的說道。
“算了。出去也不一定是好事兒。背上刻着二五仔,三刀六洞的家法都未必能扛過去。”丁建國苦笑道。
“他死之前,有沒有同你交代什麼?”紀清河忍不住問道。
“交代?他恨不得吃了我。還交代個屁!”丁建國奇怪的看着他。
“不對,他交代過了。”紀清河不動聲色的說道,眼中卻滿是炙熱。
“你是說……”丁建國望着他,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紀清河點了點頭,一臉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