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撲火時,一定是極快樂幸福的。”李亞男坐在窗口的高腳凳上,垂頭望着杯裡的紅酒,有些傷感的說道。
這是趙玫玫在北三環邊上的一處普通公寓,十七層,面積不大,兩居。勝在離學校近,周圍商圈成熟。
“囡囡,你說什麼?”趙玫玫換好家居服,臉上貼着面膜,躺在沙發上,沒有聽清好友說的話。今天在外邊待的時間有些久,讓她略感疲憊。
“孩子是他的嗎?”李亞男只是有些粗線條,不是傻。馮三是那人的影子,他的到來,再結合趙玫玫懷孕前後的巨大反常,要是再想不通,那就真成二百五了。
趙玫玫緩緩坐了起來,臉上的面膜像蛇蛻一樣剝落下來,露出一張忐忑不安的俏臉。
“扎尕那的那一晚……我們都……在。是不是?”李亞男放下酒杯,卻不敢看她,而是輕輕的扭頭望向窗外,遠處的燈火幻化成那人清清淡淡的模樣,讓她忍不住心裡發酸。
趙玫玫有些擔心,囡囡生性風風火火,爲人處事爽朗,不會因小事斤斤計較。可越是這樣,越忌諱背後捅刀子。絕對不能讓她有這樣的想法!
趙玫玫扶着沙發慢慢走到李亞男身後,用手搭在她肩膀上,隨着她的目光遠眺,柔聲說道,“囡囡,我跟你不同。萬千寵愛於一身,放在你身上,一點不爲過。而我,呵呵,不過是個沒爹沒孃的野孩子。”
李亞男聞言,心下一軟,急忙扭過頭來,說道,“瞎說什麼呢,不是乏了嗎?快坐下。”說完幫着把好友安頓在旁邊。
趙玫玫拍了拍她的手,微微一笑,說道,“難道不是嗎?親生父母長什麼模樣,我早忘了。養父母……。你別這樣。我說這些,不是想裝可憐,跟你搶漢子。”
李亞男臉色緋紅,拿起她的手,放在嘴裡輕輕咬了一口,嗔怪的說道,“大肚婆講話真是……”
趙玫玫誇張的喊了一聲,笑道,“啊呀,你難道也想在我手上留一個印記?咳咳……有些癡人寧願受苦也要留下印記,跳入忘川河中煎熬,爲的就是尋找前世的……咯咯,別撓……”
李亞男見她怪模怪樣的學說,自己曾經對任凱講的那段話,伸手就去咯吱她,嘴裡恨恨的說道,“看你再笑話我。笑……笑……”
兩人鬧騰了一會兒,剛纔的小隔閡很快便煙消雲散了。
“你愛他,對嗎?”李亞男將大肚婆摟在自己懷裡,小聲說道。
趙玫玫懶洋洋的靠在她身上,有意想了想,才淡淡的說道,“要說不愛,那是騙人的。可要說愛,總覺得差點。不如說喜歡,嗯,‘喜歡’這個詞,合適一些。”
李亞男遲疑了一下,說道,“那你這樣……以後……”
趙玫玫坐起身,望着她,一字一句的說道,“沒有以後。他只是我孩子的父親,僅此而已。”
李亞男頓了頓,搖頭說道,“玫玫,你不要多心。我不是矯情。你或他這麼做,對孩子不公平。”
趙玫玫微微一笑,擡手摸了摸女孩兒的面頰,說道,“其實在我們跟他遇到之前,我與他就已經有過交集。不過,那時的我還是剛入學的孩子。”說完站起身,來到書櫃跟前,從一本大部頭裡取出一張發黃的照片。
照片裡有十幾個十七、八歲的青年,有男有女,個個喜笑顏開,神色飛揚。最後邊站着的是一排成年人。
那個清清淡淡的男人就在最邊緣的地方站着,微仰着頭,眼神卻不是正前方,顯得有些憂鬱。
最下邊印着一行字,景瑞助學留念。
李亞男知道好友是靠着助學金才修完學業,卻不知道這筆錢居然是景瑞提供的。她輕撫着照片裡的那人,笑道,“那個時候,他可是比現在要壯實的多。只是,怎麼看起來心事重重,連個笑模樣都沒有。哈哈,你跟現在相比,變化倒是不大。身邊的這幾個男生,眼珠子都快掉你身上了。也太明目張膽了。咦,這張照片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見過?”
趙玫玫心下一嘆,微笑道,“我也是最近收拾屋子才找到的。去年國慶期間與他相遇,有一些事情大概佟京生與你講了。不過更多的事情,你可能就不清楚了。裡邊牽扯到一些……不能公開的東西。所以……。不過,我與他之間,絕對沒有你腦海裡想的那麼浪漫,那麼詩情畫意。”
說完輕輕的撫着小腹,囈語般說道,“這個孩子來的意外,意外到他毫不知情的地步。只是,後來事情有了變化。他才……。其實,在今天之前,我並不知道他的人就在身旁。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來,他並不想……打擾彼此的生活。”說着說着,眼淚掉下來了。
“他怎麼能這樣?生而不養,不如鳥獸。這可是他說過的!別擔心,我這就去找他。一定給討你個說法。”李亞男氣衝斗牛,把小胸脯拍的山響。
趙玫玫“噗嗤”一聲,破涕爲笑,面若丹霞的小聲說道,“傻丫頭,這事兒……說起來……可是咱們……自作自受,真怨不得那人。”
李亞男乾咳一聲,皺着眉頭說道,“不過說起來,你這也太容易……唉,我怎麼就沒有……”說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頗爲遺憾。
趙玫玫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李亞男怔了怔,也跟着笑了。
“他是不是又遇到麻煩了?剛纔我見到白老全,就給他撥了電話,通着,就是沒人聽。”趙玫玫話鋒一轉,皺着眉頭問道。
“麻煩?沒有吧,我前天才跟他通了電話。不過,三哥向來不離他左右,這次跑來京城……。我先給李誠打了電話問問。”李亞男琢磨了一下,也有些慌了。
李誠剛從翟克儉辦公室出來,就接到妹妹的電話,“出事兒?他能出什麼事兒?出事兒的是你親哥哥。拜託,囡囡,……喂喂,唉,這電話掛的可真夠快的。”
一旁的菅剛耳朵豎的老高,插嘴道,“是囡囡嗎?你就沒提……”
李誠不好說被妹子把電話掛了,乾咳幾聲,說道,“急什麼?他又沒出來。況且,即便出來,你有什麼可擔心的?笑話,馬二拐、白老全、麻四他們屁股上難道沒屎?”
菅剛聽了,如喪考妣,苦着臉說道,“你剛纔向翟書記彙報工作的空擋,我收到消息,馬二拐怕是凶多吉少,麻四也受了重傷。他是沒出來,可有些事兒,不用他出面,郭建軍就能辦。還有個更加陰險的魏民文。”
李誠吸了口冷氣,停住腳步,說道,“怎麼回事兒?是部裡動的手?怎麼會這麼快?”
菅剛不經意的四處望了望,湊到他跟前,小聲嘀咕了幾句。
李誠點點頭,緊走幾步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示意把門關好,又把秘書闞書懷打發到外間,纔對菅剛說道,“人死了,事情就麻煩了。你上報案件的同時,是不是把幾人的行蹤也報上去了?”
菅剛一聽,腦袋立刻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說道,“沒有。”見李誠看過來的眼神有些猶疑,便嘆道,“也不怕你笑話,主要是……當時存着小心思。萬一報上去,被部裡的人甩開怎麼辦?咱們受苦,他們領功。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李誠忍不住笑了起來,指着他說道,“你比菅秘書長可鬼多了。”
菅剛苦笑着,連連擺手。
李誠低頭沉吟片刻,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範圍就小了很多。他們兩人走的時候,身邊都沒帶人。所以,消息極有可能是從我們這裡走漏的。這樣,你把凡是可能接觸到監視對象的人都排查一遍。過的一定要細,現在這個人肯定沉下來了,恐怕不那麼容易找到。唉,盡人事聽天命吧。”
菅剛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道,“郝平原那邊的人……也要排查嗎?就怕讓他誤會。再惹出什麼別的枝節。”
李誠大手一揮,斬釘截鐵的說道,“從我開始,一個都不能漏過。我有一種預感,這怕只是個開始。往後……”
軍區大院。
佟京生看了看手機,對任凱笑道,“囡囡的奪命追魂call,也不知道是哪個多嘴的人,把事兒漏到她那了。”
任凱哈哈一笑,搖頭說道,“要是真漏了,就不是打電話這麼簡單了。你快接吧。”不知道爲什麼,每當想到這個大大咧咧的女孩兒,他心裡總是輕鬆的想笑。
“囡囡,出事兒?呵呵,喝酒算不算?他就在我對面。視頻不行,大家都光着身子。說幾句話,倒是可以。”佟京生笑吟吟的把電話遞過來。
任凱搖了搖頭,沒有接,只是把臉湊過去,說道,“中午多喝了幾杯。手機找不到了。有事兒快說,你師傅的手機也快沒電了。沒事兒的話就這樣。不早了,你早點休息。”
被採取措施的人,手機不能留在身邊,也不能關閉。一來是需要線索。其次,預防打草驚蛇。
佟京生雖是好意,可他不能不知好歹,再說,眼下他還不想把李亞男扯進來。
“你看,沒事兒吧。他的本事就連我家老大都讚不絕口,怎麼會出問題。更何況,他身邊還有那麼多來頭極大的女人。哼哼,佟京生也不知道跟他在搞什麼,居然光着身子?”李亞男說着說着就拐了彎,拐的毫無徵兆,卻又無比自然。
趙玫玫聽到那人溫和的聲音,心中大定,連日來噩夢帶來的壓抑與愁緒瞬間無影無蹤,聽得囡囡講的有趣,便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問道,“你們後來就……再沒有……?”
李亞男愣了愣,迷糊的問道,“沒有什麼?”
趙玫玫笑吟吟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調皮的眨了眨眼睛。
李亞男俏臉一紅,悵然若失的望着好友的肚子,說道,“我倒是也想,可他總是裝糊塗。幾次下來,搞得我蠻不自在。”
趙玫玫心下一酸,凝視着女孩兒姣好的面龐,微微笑道,“傻丫頭,你跟他又不是沒有……那個過,山不就你,你去就山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