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氣果然時好時壞啊。.”
我百無聊賴的坐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稀里嘩啦的雨,愁眉苦臉的說道。早上起來的時候還是晴空萬里,然後不到一個時辰就下起了瓢潑大雨。在外面無聊的閒逛的我就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雨澆了個透。所以現在我只能穿着貼身的衣物坐在窗子下面,無奈的看着窗外的雨簾,連喝酒的心情都沒有了。
“公子要不要喝點薑湯?”百里申探頭進來。
我白了他一眼,yīn陽怪氣的說道:“我又沒得風寒,喝什麼薑湯?”言外之意就是我現在很不爽,不要和我說話。百里申吐了吐舌頭,便消失在門口。我惆悵的扭過頭去,躺在那把寬寬的躺椅上,想着今天的生意又泡湯了,不由得一籌莫展起來,眉毛之間都快擠成一座山了。
百里申躡手躡腳的蹭到我身邊,一副yù言又止的樣子。我斜着眼睛看他,問道:“幹嘛?做賊啊?”
百里申搖了搖頭,然後緊張的盯着窗外,吞吞吐吐的說道:“公子,有個人想見你。”
“不見。”我把眼睛一閉,躺在椅子上:“本公子今天心情不好,要是來找我做人偶的話就讓他先回去吧。”
“不是找你做人偶的。”百里申輕輕的說。
“那是誰?”
“捕神。”
我一下子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捕神?不是吧?這傢伙大雨天的來找我麻煩?我趕忙來到窗前,把這窗戶向外看去,果然一個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的人站在院子裡,從那人的身形和手中的刀來看,不用說,一定是捕神。
我氣不打一處來,扯着嗓子向他喊道:“喂,你有沒有良心啊?今天下着雨呢你就來抓我啊?咱換個晴天成不?”
捕神擡起頭看着我,然後驀地爆發出一陣大笑。我皺着眉頭問道:“你抽風了?”捕神一面搖頭一面走到窗前,忍住笑對我說:“看來季公子是認定我是來抓你的了?”
“不然還會是什麼?”
捕神搖了搖頭,說道:“其實今天來是有事情想拜託季公子的。”
我從鼻子中發出大大的一聲哼聲,輕蔑的說道:“你還有什麼事情可以讓我幫忙啊?如煙都已經往生,你......”我急忙閉口,剛纔心情煩躁一不小心說走了嘴。如煙一直是捕神心中的一塊傷痛,卻在這個時候被我重新提起。於是我用餘光看着他的反應,不由得一陣擔心。
捕神的臉sè僵了一下之後就換上了衣服平靜。他嘆了口氣,說道:“公子不用擔心,現在我已經從如煙的yīn影中走出來了。其實今天我來,是有別的事想拜託公子的。”
我沉默了一陣,低低的對捕神說道:“好吧,進來說吧。”然後讓百里申將捕神讓進來。捕神走了進來,帶進來了一陣寒溼,可以看出他確實趕了很長的路來找我的。
“什麼事,說吧。”我讓百里申給捕神倒了一碗薑湯,問道。
捕神將斗笠摘了下來,立在門邊,說道:“我上個月被調到了安郡任職了。”
“哦?恭喜啊。”我淡淡的說。
“是啊,離開了寧州,心裡面也平靜了許多。”捕神無奈的笑笑,說道。
我嘆了口氣,坐起身,打量着捕神。他確實消瘦了許多,眼圈也是黑的,看來他最近應該很忙。安郡是寧州北部的一個偏遠的郡,聽說那裡的社會風氣很差,所以應該夠捕神忙的了。我理了理領口,說道:“那麼,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呢?”
“我想請公子隨我走一趟。”捕神沉悶的說道:“事情蹊蹺的很,一句話恐怕說不清楚。”
“不會吧?又要我和你走?”我一聽,頭都大了。上次同捕神去了趟寧州,回來便染上了風寒。這回可是比寧州還遠的安郡,況且外面下着雨,我又被淋了個透溼,這樣折騰一趟不得大病一場纔怪。
捕神突然站了起來,對我重重的一抱拳,沉重的說道:“拜託公子了。”
我看着捕神高大的身形,最終嘆了口氣,有氣無力的說道:“好吧,看來我是拒絕不了了。那叫我就和你走一趟吧。”
捕神嚴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欣喜的說道:“真是太感謝公子了,馬車就在外面,請公子速速更衣,我們稍後便出發。”
我一聽,一口氣沒喘勻,便猛烈的咳嗽了起來。我一邊咳嗽一邊指着捕神吼道:“你這個殺天的!你沒看到外面在下雨麼?我今天上午就被淋了個透了,現在你又要我冒着雨和你去安郡?”
捕神正sè說道:“公子,人命關天,在下實在是不敢怠慢,請公子海涵。”
“你這輩子都甭想把我扔進牢裡了!”我恨恨的看着他,然後換了一身衣服,披上蓑衣斗笠,又去書房取來了破魔劍,囑咐了百里申幾句便和捕神匆匆的上路了。
捕神的馬車停在了門口,這次他帶了一個年輕人駕車。看到我們出來了,那個年輕人急忙對捕神抱拳作揖道:“總捕頭!”然後轉過身看到了我,疑惑的問道:“這位是......”
“在下季冥淵。”我對那衙役打扮的小哥回禮作揖。
“您就是季公子啊?”那小哥臉露出了驚訝的神sè:“常聽總鋪頭提起您。久仰久仰!”
“事不宜遲我們先出發再說。”捕神打斷了那小哥抒發感情,催促着說道。於是我們爬上車,在這傾盆大雨中向安郡進發。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路上我問捕神。
捕神頓時露出了憂愁的神sè,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別提了,安郡的衙門鬧鬼,兄弟們都連着好幾天沒睡好覺了。”
我差點一頭撞在車樑上,然後虛弱的說:“捕神,我可是人偶師,敢情你把我當成江湖術士了吧?這種事情找個驅鬼的就解決了啊,幹嘛大老遠的把我折騰過去啊?”
“江湖術士和那些道行高深的道長都找過了,可是沒有用。”捕神無奈的說:“好幾次請來的道士差點被那鬼怪弄死。”
“哦?有這等事?”我來了興趣:“給我講講怎麼回事吧。”
“好吧。”捕神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說道:“上個月我剛剛被調任到安郡的時候,就聽說安郡衙役的差房鬧鬼。我開始還不信,後來有一天真讓我遇到了。”
(以下是捕神的口吻講述)
我到達安郡的那一天,剛好是一個yīn天。好像我去哪裡的時候都是yīn天,就像在寧州一樣。這次調離寧州是我自己申請的,畢竟如煙已經不在了,寧州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傷心之地。正好聽說安郡的總捕頭離奇的暴斃了,我就向現在的寧州府尹提出申請調離到安郡。申請很快的就得到了批覆,我也就離開了寧州。
來到安郡之後很快的便安頓了下來。我在離衙門很近的地方租了一個小院子,倒也清靜。不過,漸漸的我也聽到了衙門裡面的一些古怪的傳聞,聽說衙役們的差房每到初一十五的晚上就會鬧鬼,攪得大家人心惶惶。
這天閒來無事,我拉過一個衙役問道:“聽說差房晚上鬧鬼?是怎麼回事?”
壓抑的臉上馬上露出驚恐的神sè,急忙將我拉到一邊沒人的角落,神秘兮兮的對我說:“總捕頭,是千真萬確啊。每到初一十五的子時差房就會鬧鬼啊,很嚇人的。”
“那鬼是什麼樣的呢?”
衙役理科jǐng覺的環視着四周,然後附在我耳朵邊悄悄的說道:“聽說是上一任慘死的總捕頭的冤魂帶着亡魂弟兄們來找我們報仇來了。”
“找你們報仇?難道說前一任的總捕頭是你們害死的?”我突然話鋒一轉,尖銳的問道。
“啊?不是不是!”那個衙役一下子慌了神,急忙擺着手解釋着:“前一任總捕頭真的是死的不明不白啊,真的和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我揮了揮手,說:“沒事,我只是隨便問問,你接着說。”
衙役整理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不過說來也奇怪,大家都說總捕頭的鬼魂是進到夢裡來的。”
“進到夢裡來的?”我有點好奇:“什麼意思?”
“就是現實之中是看不到唄。”衙役輕聲說道:“但是好幾十個當班的衙役都會做同一個夢,這是不是有點太離奇了?”
我沉默了,心中也確實泛起了嘀咕。好幾十人做同一個夢,着確實有些太扯了。但是衙役既然這麼說了,肯定不是空**來風。我又問道:“那前一任總捕頭又是怎麼死的呢?”
衙役嘆了口氣,顯得有些心有餘悸的說道:“說來也奇怪,上一任總捕頭是莫名其妙的死的。”然後拉着我往衙門外面走,邊走還邊說:“裡面yīn氣太重,在裡面談論慘死之人不好。我們出去說吧。”
雖然外面還是yīn天,但是一走出衙門的大門,周身頓時感到一陣溫暖。果然衙門裡面要比外面冷得多,而且還是那種說不出的刺骨的寒意。
衙役清了清嗓子,坐在臺階上說道:“差不多是半個月前吧,知縣升堂的時候卻發現大堂被什麼給堵上了。老爺便讓我們把大門撞開。結果一進去差點把我們這幫弟兄的魂兒給嚇沒。簡直太慘了,總捕頭整個人都被撕得粉碎,簡直都沒有人形兒了,腸子肚子濺得到處都是,而他的腦袋被整齊的割了下來,定在了正堂的那個匾上面,當時的情況真的是慘不忍睹啊。大家都說啊,總捕頭石碑厲鬼上了身,才慘死的。”
我默默的聽完了他的講述,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打算,於是和那名衙役說:“明天就是十五了,我今晚就住在差房裡,我看看那個厲鬼是什麼樣的?”
“啊?”聽了我的話,那個衙役幾乎呆住了,他愣愣的看着我,半天說不出話來。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放心吧,沒事的。”
於是當天晚上我就住進了差房。今天晚上月亮很圓很亮,但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那寧靜的月光之中似乎夾雜着一絲yīn暗的氣息,在這個不算燥熱難忍的夜晚卻帶來了一絲寒意。差房之中只有兩個人,我和一個年輕的衙役。那個衙役也是新來的,顯得有些侷促不安。很顯然他也聽過了關於這個衙門裡的詭異的傳聞。
“喂,別害怕,也許只是傳聞呢。”我大聲的安慰着他,也是給自己壯着膽子:“你是新來的吧?叫什麼?”
“回......回總捕頭,小的叫章秉。”年輕的衙役有些哆嗦的回答道,同時兩眼jǐng覺的瞄向四周,眼神中滿是慌張的神sè。
“你還真的相信那些衙役們的鬼話啊?”我有點好笑的說道。
章秉微微的搖了搖頭,對我說道:“總捕頭有所不知,小的天生就是......那種體質,能看到不乾不淨的東西。我總感覺到着房間裡好像有什麼東西一樣。”
我的整個脊背都麻了,恐懼的感覺一點點的攫取着心臟最軟弱的那塊地方。不過我還是壯着膽子,裝作若無其事的乾笑三聲,朗聲說道:“放心吧,有我在,那些東西是不敢來的。誰要是來了,捕神我肯定把他們全大趴下!”然後那住早已準備好的一罈酒,兩隻碗,放在桌子上,將酒罈子打開。濃郁的酒香頓時飄滿了這個狹小的差房。我把兩隻碗全部倒滿了,然後遞給一隻章秉。章秉連忙搖頭說道:“總捕頭,小的不會喝酒。”
“男子漢,不喝酒怎麼成,喝了。”我呵斥道,章秉只得接過那隻碗,一飲而盡。我看着他,笑了笑,也喝光了我自己碗中的酒。
不知不覺的,一罈酒已經快被我們喝掉一半了,我有些醉意的站起身,將敞開的門關上。可是,就在我將門掩上的那一剎那,一個黑影嗖的一下從我眼前一閃而過。
“什麼人!”我大吼一聲,馬上jǐng覺了起來,酒也醒了一大半,急忙抽出刀,打開門衝了出去。
門外沒有人。慘淡的月光依舊詭異的照shè着,將整個公堂大廳照耀的有些突兀。我環視着四周,除了被月光分割得有些猙獰的yīn影之外,別無他物。我不由得感覺到頭皮一陣發緊,急忙收刀轉身回到差房之中,緊緊地關上了門。
章秉已經不勝酒力的睡着了,我的心裡突然感到一陣不安,於是便收拾了酒碗酒罈子,熄滅了蠟燭便和衣而臥。不一會,倦意襲來,我面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了多久,一個格外清晰真實的夢境開始籠罩在腦海中。我猛的坐起身,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我扭頭看向臥在桌子上的章秉,總覺得什麼地方有些不對勁兒。我轉過身,看着空蕩蕩的牀鋪,一切如常,但是那種怪異的感覺更加強烈了。於是我起身下牀,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四周。
房間裡一片死寂,只有窗口的地方被月光映照的一片銀白,其餘的地方都被濃郁的深藍sè包裹着。而地上,是一道被月光拉得長長的光影,我的身影被投shè在地面上,顯得有些扭曲。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不經意的向地上瞄了一眼——
天啊!那影子居然一動不動的定在了那裡!而我的影子,則在我的腳下被顯現了出來!我猛的頭退了一步,整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急忙回到牀上,緊閉着雙眼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是整個心,卻在突突的跳着。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似乎窸窸窣窣的傳來了響動,像是一個人在牀邊走來走去。那個人的腳步聲很大,而且沙沙作響。一種不好的預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這種聲音似乎在哪裡聽到過,而且很熟悉。然後我整個人像是被什麼東西重擊了一般,心在瘋狂跳動着,冷汗幾乎要浸透了我的全身。因爲我想起來了,這分明是捕快的官鞋走路時摩擦地面的聲音啊!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渾身顫抖了起來。難道那些衙役們說的都是真的?我的雙手緊緊的攥着,指甲幾乎要嵌進了肉裡,汗水從指縫中漸漸的流了出來。我緊閉着眼睛,不敢睜開,努力地讓自己保持着鎮定。
就在這個時候,那腳步聲戛然而止,四周一片死寂,就在我感到一陣困惑的時候,一個聲音,猛然在我耳邊幽幽的響起,那聲音低沉而又緩慢,彷彿夾雜着無盡的怨恨和濃濃的不甘心,就像是一條冰冷的蛇,一下子鑽進了我的耳朵裡!
“你睡在這兒,那我睡在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