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在那獄中,鳳姐聽說賈府被二次抄家,闔家下獄,而只有巧姐一個人因禍得福,得以逃脫大難的時候,忍不住放聲大笑,笑過幾聲之後,便撲地身亡。;;;;;;;;給?力?文?學?網原來,這鳳姐在獄中熬了許久,被逼頂罪,又擔心巧姐,一身的病,早已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知道了這樣的消息,鳳姐又是幸災樂禍,又是爲巧姐歡喜,大喜之下,終於心脈斷絕。
平兒也被囚在女監,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哭得不行,將身上所有帶進來的釵環首飾銀錢,都交給了一名看上去算是忠義的獄卒,囑託他買一扇薄板,將鳳姐好生葬了。只是那人收了平兒的錢,到底有沒有將事情辦妥,便再無第二個人知道了。
接下來幾天,賈府中人在獄中,日子過得甚是難熬。西寧郡王將人通通抓來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賈府也無人被提上堂去審問,完全是個不審而囚的狀態。漸漸地,有兩天,連獄中的人都能明顯地覺出,這順天府的大獄,竟然守衛也鬆懈了下來,似乎被抽調了不少人手。
靈活如賈璉等人,便開始打點獄卒,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聽說鐵網山發現了亂黨,京師調了不少人,由忠順親王帶着,要去剿滅呢”獄卒將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了賈璉等人。.
“叛黨”
“嗯,聽說是以前義忠親王老千歲的嫡派,怕是皇上有意立嗣,怕又有人將血脈正統拿出來說事兒,所以才率先發難,上鐵網山剿逆的吧”
賈珍等人聽了這個消息,隱隱覺得事情有點兒不妙。皇上連以前義忠親王老千歲的嫡派都已經宣佈作爲“亂黨”要剿滅了,而寧國府曾經收留義忠親王老千歲的親孫女,並且娶了來給寧府嫡孫做媳婦,那賈府會得個什麼罪名那二次抄家時候的“助逆”二字,想必便出自於此。
不過話雖如此,賈府衆人惴惴之中,也不免懷了一些希望。賈珍更是如此。他接觸“月派”時日較久,曉得月派早已經營了多時,在京中很多重要機關之中都埋伏了有暗樁,所以月派一旦反擊,也並非完全不能有勝算。月派若能成功,賈府就是那忍辱負重受託扶孤的程嬰,翻身的日子眼看就到了。
再說了,皇上既然有意立嗣,所立之嗣想必就是先前賈妃娘娘的兒子,如今被皇后養在膝下的那位。所以,賈府之中也有不少人相信,就算是“月派”敗落,皇家應該也不會那麼絕情,將賈家趕盡殺絕的。
自古皇家正統之爭,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
賈府當年就是這樣兩手準備的,一手娶了義忠親王老千歲的遺留的血脈,一手將自家嫡女送入皇宮,騎得一手好牆。如今,賈府之中絕大多數人仍然堅信,這種安排令賈府在兩派紛爭之中,絕不可能一敗塗地全軍覆沒,總該還有那麼一線生機。
時間,就在焦急的等待之中迅速流逝。
只有寶玉、賈環等小一輩兒,少年不知愁滋味,在牢獄之中,不知歲月,倒是多少也明白了些,早年府中那等錦繡繁華,不過是一場夢境而已。
如此三四天過去,順天府突然人手多了起來,對獄中賈府衆人看管更加嚴密,隨即傳來了“月派”終於大敗的消息。但是想必忠順親王這邊即使是贏,也贏得相當慘烈,傳言甚至說連忠順親王也被削了爵位,將親王降爲郡王,戴罪出征,前往南方海疆戡亂,襄助南安郡王一臂之力去。賈府衆人俱在獄中,也不曉得衆多消息是真是假,只是人人都心中惶惶。
隨即便傳來了噩耗,賈府上男丁,賈珍被判了凌遲之刑,賈赦、賈政等俱判了斬監侯,而年輕的一輩諸如賈璉、賈寶玉、賈環等,俱是流刑,賈蘭等人則貶爲庶民,三代之內,不得科考,賈府女眷則罰入教坊司。這等刑罰之嚴苛,本朝未見,想必是聖上盛怒之下所做的判決。消息一出,獄中慘然痛哭之聲不絕於耳。
而賈府衆人正慘痛之際,薛姨媽突然打發了人到獄中哭訴。說是薛蟠的案子判了下來,判的是斬立決,這會兒薛蟠的人頭已經掛在菜市口行刑之處的欄杆上示衆了。
寶釵聽說,眼前一黑,已經昏了過去。而薛姨媽派來的人,本來是想來質問賈府當時到底是如何爲薛蟠一案打點的,如何順天府聲兒都沒出,就已經乾淨利落地將薛蟠定了罪,人都斬了。可是薛家人聽說賈府上下獲罪如此,抱怨的話也不敢再說,只捏着鼻子就走。薛家火速葬了薛蟠,薛姨媽帶着邢岫煙香菱等連夜回南,唯恐怕被賈府的案子牽連上。
當夜,賈母投繯自盡,鴛鴦也觸柱殉主而亡。賈母留下了一封血書,由順天府轉呈宮中,請求御覽。
聖上閱覽了賈母所留之書,記起賈妃,心中一軟,當即改判,免去了賈府女眷入教坊司之厄,將賈珍、賈赦、賈政等改了做流刑,賈府其他男丁則貶爲庶民,爲賈母老太太發喪守孝。
而賈家這時候財物已經被抄撿一空,甚至沒有容身之所。衆人將賈母之靈擡入鐵檻寺之後,便再無餘財可用。大家這時候又記起薛家的好兒來,再去薛家相問,只見人去樓空,薛家產業也俱被薛姨媽等變賣帶回南面。這種時候,衆人原習慣了鳳姐或是寶釵出面,將一切上下打點得妥妥帖帖的。然而這時候鳳姐已死,寶釵重病,李紈與賈蘭母子則被國子監祭酒李大人接回南面去了,賈府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願意出面管家理事。
邢王二位及尤氏等,只得含悲忍痛,一面安排賈母的後事,一面厚着臉皮四處求告借錢,一面想法打點賈珍賈赦賈政等人離京的事宜。隨着賈府這幾人出京,昔年煌煌大族,如今終於徹徹底底地散了。
算來,榮寧二府,樹倒猢猻散,統共也不過幾個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