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明豔不可方物的少女,魔怔了。
少女錯愕地睜着明澈的眸,心跳亂了幾拍,她大抵是想都不敢想,神君對她生有非分之想。
“君上,”花精雙手攏了攏水袖,又一次的扣首,很沉重的一個響頭,面色平靜得可怕,“你又何必強人所難?”
磕頭的悶響聲起,焚香對上她澄亮的眸光,堅強又絕望,他抿了抿絕美的脣,嘴裡吐出無情的字眼,“要麼他死,要麼跟我。”
焚香向來溫柔善良,此刻,卻也動了怒,他向來不喜她卑躬屈膝的可憐相,她是他寵愛的公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花精悽苦一笑,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素白的手,一一解開衣衫上的蘭花鈕釦,焚香橫眉冷目,直至她解開第三顆。
“我會救他,但是,”他背身而去,涼薄的音色中載滿冷漠,一字一頓甚是狠厲,“本君再也不想看見你!”
花精神色一怔,停下動作,到底是緩過了心神,沉聲道謝,“多謝君上成全,我替扶桑謝過君上救命之恩。”
天地孕育出的大地之母,她的兒女情長怎能給一個凡胎,世間的凡夫俗子,哪裡配得上他的玫瑰?
焚香痛心疾首,指着她的眉心恨她爛泥扶不上牆,“扶桑,扶桑,你的心裡就只裝個凡人!”
回憶戛然而止,記憶的匣子收回古老的歲月長畫,留下的只剩魔怔的瑰殤,久久難以回神。
鳳冥眯了眯眼睛,她在幹什麼,七色花就要開了,她再不動手就遲了。
花容月焦灼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狠狠皺緊了眉,恨不得代她去摘,奈何胸腔翻滾着巨痛,
教她不敢輕舉妄動。
她忍着痛咆哮,“瑰殤!你還不動手!”
來不及了……
白錦璃露出玄妙的一笑,笑得得意洋洋,呵,沒有戲了,她的焚香註定要成爲這世界的王!
只是……焚香從來就不是她的。
瑰殤的思路百轉千回,神色染了哀慼,扶桑,扶桑,聽聞這個名諱我怎會如此悲傷?
眼見七色花最後一瓣,流光溢彩,正在徐徐綻放,鳳辰的心臟七跳八下,赫然出聲,“瑰殤!你快醒醒!”
她沉悶肅穆的聲音好似一道光,指引着瑰殤,她恍然間脫離了黑屋子,徹底清醒過來。
她伸出清白的手,七色花卻驟然間綻放,萬丈光芒從水晶臺上直往地面衍生,金光所至之處,如沐春風般綠了大地,紅了鮮花。
七色花騰空飛躍而起,恍若彩虹般光輝灑下,一點一滴蔓延入了焚香體內,他的人飄浮在半空,長袖灌風,衣和白袍都翻飛,七色花一瓣一瓣的黑掉,他身上的力量蓄勢上漲。
不好!瑰殤衝上前試圖打斷神花入體,卻被一股兇悍的力量彈開,她如同慘敗的白蝴蝶飄飛出去。
鳳冥眸光緊張,立馬飛身接住那抹嬌小的身影,他身形一轉,在半空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玄衣白裙錯亂,糾纏成團,入目是脆弱不堪一擊的瑰殤,她氣若
遊絲,臉色蒼白得像只鬼。
鳳冥扣上她纖細白嫩的手腕,震驚得瞪大了眼,他不敢相信,她竟然傷及魂魄五臟六腑。
他危險地眯起了眼睛,掃向七色花,六片花瓣顏色散盡,只剩慘淡的白,細細打量,男人一身淨白的衣袍,芝蘭玉樹,仙風道骨,即便陷入了沉睡,風采依舊。
鳳冥收回了目光,低眉俯瞰着眉毛揪成一團的瑰殤,心疼得厲害,到底是放棄了神花,揮了揮衣袍,“我們走!”
神就要甦醒,他們都無能爲力,只好三十六計走爲上策,鳳冥用了空間轉移術,將一行人帶走。
哼,還算識趣,白錦璃暗道,她的傷已經好了七七八八,拂掉衣裙上的塵土,起身,走到水晶臺上,靜靜地等着焚香的甦醒。
隨着七色花的凋謝,白衫男子逐漸復甦,他生來就自帶淡淡的沉香味,高雅古樸,醇厚迷人。
他蝶翼的羽睫撲扇兩下,從沉睡中醒來,睜開眼,男人的眼眸冷淡幽靜,卻萬分妖嬈,似春風撩動你的心房,只一眼,便是萬年。
他一身素色的白衫,英俊五官鍍了月白的光輝,清冷雅靜,卻生了雙溫柔又迷人的桃花眼。
“玫瑰,”焚香笑意很淡,很輕,卻又美得不可挑剔,似能勾了人的三魂六魄,音色魔魅,“我來找你了……”
被他無視得徹底,白錦璃默,“焚香,你還不肯放下她嗎?”
白衫男子驟然落在青石板上,他目光灼灼,有幾分逼人的寒意,“錦璃,你要我放手,你又爲何不肯收心?”
白錦璃笑了,內心的悽楚野蠻生長,我若放的下你,早在天地之間覓得良人,哪會管你的閒事?
若干年後,她才明白,他的執念不死不休,她的偏執也永存。
華燈初上,天街夜色涼若水,屋內紅燭搖曳,窗外大雨傾盆,雨水順着屋檐譁然落下,在地面砸了一圈漣漪,頗爲無情。
小東西傷的不輕,魂魄都受了神花的重創,從玫瑰小鎮把她帶回王府,她就一直沒醒過來。
紅葉心急如焚,把熬好了的湯藥遞給鳳冥,這是千年雪蓮配着頂級丹藥熬的,她這一次的傷太重了,必須大補一頓。
縱然鳳冥請了宮裡最好的醫師,爲她調理五臟六腑,修復靈魂,也難痊癒她所受的傷,醫師都說,再晚些,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只是一朵神花護體,就能傷她至深,倘若是那神明,他又能抵得過幾招呢?
鳳冥心中擔憂,他一手端着素蘭的藥碗,手執湯勺,喂入她緊閉的口腔,奈何昏迷的她,壓根喂不下去任何東西。
他默然,一口飲過苦澀的湯藥,吻上女人紅脣,溫柔體貼地送入她的嘴裡。
紅葉皺着眉發愁道:“王爺,王妃何時能醒來啊?”
她都擔心死了,這一回來,自家小姐就是生死未卜,昏睡了三天三夜,王爺也一直守在她左右,盡心照顧。
美人輕吟了一聲,緩慢地擡起了沉重的眼瞼,一清醒,就看見鳳冥憂心忡忡的臉,喜悅躍上眉梢,笑道:“小東西,你終於肯醒了?”
瑰
殤東張張西望望,這才注意到,她居然在鳳冥的棲鳳殿,掙扎着想從牀上爬下去,只覺頭痛欲裂。
鳳冥忙攔住她,眉宇中多了幾分心疼,大掌抓住她的手,語重心長,“傻姑娘,別亂動,你身上受了重創!”
見她乖乖的停下動作,鳳冥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問,“頭還很痛嗎?”
腦子裡嗡嗡作響,這點痛,瑰殤其實可以承受,以往,她受過的皮肉傷,豈止於這點。
可她卻嬌弱地撲到了男人的懷裡,甕聲甕氣:“鳳冥,我疼……”
沒來由的,鳳冥心中針扎地痛,他長臂一揮,把懷裡的丫頭圈了個滿懷,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怪我沒有保護好你……”
淺水窪已橫屍遍野,卻還是有人前仆後繼地衝入法陣,只爲奪七色花,對無上力量的慾望,讓每個人都爲之肝腦塗地。
這淺水窪上的陣法,外圍都被破了,一地的殘花敗柳,只剩下高深莫測的裡圍,無人可突破。
三國的人死了不少,也有高人看穿其中的門道,及時退回,但是大多的人,看不透狐妖白錦璃的障眼法,她修煉幾千年,要欺瞞弱小的人類綽綽有餘。
甦醒過後,焚香是第一時間趕到這的,他眸光甚是狠厲,像是啐了刀子似的,看得白錦璃毛骨悚然心裡直發毛。
沒錯,她確實是故意的,把假的神花放置到法陣中,引來各路人馬爭奪,一是殺了這些強者,二是毀了這百花園。
百花園是焚香爲花仙子建的,他花盡了心血,卻也留不住要走的人,花仙子走之後,他便佈陣把這處封鎖了,無人可靠近。
白錦璃眸光落到毀了六成的百花園,她的目的是達到了,只可惜……她又看向焚香,很顯然,他已經大動肝火隨時都會發飆。
以往他最看重的就是這片園子,如今被他毀了,他心裡不知有多記恨她。
殘敗的花壇,遍地的屍體,鮮血,撒了一地妖嬈,百花園頃刻間就成了人間煉獄,就爲了奪假花,毀了他親手建的天堂。
焚香眸光陰鷙,衣袍下的拳頭攥得咯咯直響,一揮手風雲鉅變,晴空萬里驟然下起了狂風暴雨。
淺水窪上的人類,搞不懂晴空萬里,爲何突然就下起狂暴雨,頃刻間就成了落湯雞,被豆大的雨滴打得皮膚痛。
地上的人羣都張開了防護罩,把大雨阻擋在外,方纔,繼續拼了命地攻破法陣,只爲奪得七色花。
呵……焚香冷冷一笑,他啓脣念着古老的咒語,飛沙走石,電光火石之間,帶着神罰的閃電噼裡啪啦地打上去。
“啊!好痛!”
“天啦,這是神罰的力量嗎?好痛苦!”
“該死,是神出世了嗎?”
地上的人羣苦不堪言,被雷電劈打,力道兇狠之極,衆人費勁靈力都逃脫不過,只能忍受痛苦的懲罰。
白錦璃默默然,焚香,你這是要宣告天下你回來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