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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消息的鐵鷹,徑直去了香山。即使心中已經猜到一二,他還是要親自去確定一個答案。香山距離世外桃源千里之遙,同時也遠離朝廷勢力範圍。名爲香山,實際上在那並不巍峨的矮山中,終年毒煙叢生,毒霧瀰漫,人跡罕至。正是在這樣一個地方,白霧初起之時,多少無辜的獵人、商賈命喪於此,白骨成堆,久而久之,陰深恐怖,百鬼之名不脛而走。只是爲什麼那人要將白彤藏匿於此呢?鐵鷹忽感力不從心,步步爲營的他靠着竹子運氣提神,呼吸開始不太順暢。看了下夕陽,如無意外,古月應該已經身在竹林之中。

正想着,一層層的迷霧被一陣風帶起,古月出現在視線中。他三步並作兩步地向鐵鷹跑來,二話不說,將一顆藥丸塞進了他的嘴裡。見他嚥下,古月才說:“這是如風給的解毒丸。”

點點頭,鐵鷹吞嚥了下,才扶着竹子站起身,說:“一會我負責引開他們的視線,你找到機會就帶走白彤。記住,千萬不要回頭。”

“爲什麼斷後的總是你?”古月佯裝輕鬆地聳了下肩膀,“好歹也給我個英雄救美的機會。”其實來的路上,他就無數次地想過此次想必凶多吉少。

“不管怎麼樣,白彤的安危最重要。”鐵鷹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答應我,一定安全帶她離開。”

“總之,”古月頓了下,合了眼瞼,又睜開,說:“見機行事。”

“古月!”鐵鷹不悅地提高了嗓門。

“我們達成共識了不是嗎?”古月說:“一切以白彤爲重。”

鐵鷹頷首,放下手臂,回答:“當然。”

“那就走吧。如果不是要事在身,真想遊覽下這香山美景,聽說幾十年前,這是著名的遊覽聖地。”

“是,二十多年前曾經是。”

“對了,知道是誰帶走了白彤嗎?”古月一邊撥開身邊的迷霧,一邊問。

鐵鷹也忙着驅散迷霧,聽到他的話,說:“我想,應該是朝廷的人,這些天我去了一趟‘獵人’最近的分舵。”

“查到什麼?”

“沒查到什麼,倒是讓我發現原來我們早已成爲朝廷的甕中之鱉。 事實上,很早之前,我們就已經暴露了。只是我還不明白,爲什麼他們遲遲沒有下手。”

聞言,古月哭笑不得。真的服了鐵鷹了,這樣的晴天霹靂,他還能表現得如此處亂不驚,如此沉得住氣。他不死心地問:“也就是說,皇上和天門都知道我們沒有死是嗎?甚至他們還知道世外桃源的根據地,就是落腳點是嗎?”

“可以這麼說。”

“天啊。”古月哀號着停下步子,轉而踹向身旁的竹子,落了一地的竹葉,窸窸窣窣。

“現在不是問候天的時機,我們得抓緊時間救白彤。”

震驚過後,多了一些悲哀。古月轉過身,自嘲地笑着說:“你不覺得我們像傻瓜嗎?辛苦了那麼久,原來根本就是一個鬧劇。自始自終,只有我們以爲自己成功了,我們沉浸在自己製造的假相里沾沾自喜。最諷刺的是,敵人就在不遠處看着我們這羣傻瓜自編自導,出盡洋相。哈哈,多好笑,不是嗎?”

鐵鷹沉默着,他當然明白古月此刻的

心情,如同幾天前他發現事情的真相一樣。一年多了,才發現自己始終是別人手裡的棋子,那種感覺透心涼。三十多年了,他還是沒能掙脫那雙魔爪。鼻子酸澀,他背過身,刻意忽略,也刻意逃避古月帶笑的淚眶。籲口氣,他說:“走吧,白彤在等我們。”

古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滾,他硬是睜大眼睛,緊緊鎖緊那些淚水,不讓它們滴落。“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鐵鷹步伐穩健,氣息平順。他說:“他們的目標是我。月圓將我的身份告訴了言錫文,他一直派人監視將軍府和那座別苑,我們的一切他都瞭如指掌,之所以按兵不動是在等我們先動手。此前他張貼的尋人啓示其實只是一種假相,虛張聲勢的目的在於要華麗麗地贏言啓文一場。自始自終,他的目標都是皇位。而我,會成爲他登基前的一場勝戰。”

“言啓文呢,在這事中,他扮演的又是什麼角色?”

“目前爲止,他都還只是冷百合的一顆棋子。”

“說到底,都是一個情字。你暴露了身份是因爲月圓,你無法隱居又是因爲冷百合。你說你會不會太他媽可惡了。”古月咬着牙根說。多好的白彤啊,默默愛着他,卻要承受他身邊那些女人帶來的傷害,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鐵鷹沉默不語,白彤確實爲了他,受苦了。幾天前,他還在怪她,因爲她,冷百合順藤摸瓜,查到了世外桃源,她的那次出走導致了所有人陷入險境。可是得知她被擄走的消息,他又發現,跟她的安危比起來,世外桃源算不得什麼。也許沒有她,就根本不會有什麼世外桃源。

在心裡將黑衣人腹誹了無數遍,白彤終於累了,閉上眼睛休息。

“你倒是悠閒。”黑衣人又推了她一下。口氣非常不悅,三天之期將至,別說人了,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這個女人倒好,吃得好,睡得好。

白彤在他的推動下搖搖晃晃起來。怒火中燒,真的,想她堂堂一個淑女,被他像捆豬一樣地綁着能好看嗎?更可惡的是,他用一根繩子將她吊在半空中,動不動就拿她當鞦韆架一樣來回一百八十度推搡。如果不是手和腳被捆一塊,背部朝下,嘔吐不方便,她早就連膽汁水都吐出來了。事情到這份上了,白彤也懶得跟他計較了,她還在想怎麼自救,當然不能把力氣浪費在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上。以前看電視劇,武林高手被束縛的時候手裡都會有把鋒利無比的刀刃割割繩子,她平時怎麼就沒想到備一把。

“太陽下山了,他不會來了,你還是把我放下來吧,你也好休息休息。我們明天再等。”白彤辛苦地偏着頭,討好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真的太難受了,她一百七十多公分的身高,硬是被當成煮熟的蝦吊着,她寧願靠着粗壯的樹幹被綁得嚴嚴實實,起碼可以睡個懶覺嘛。

“你倒是看得開。”捂着口鼻,黑衣人的聲音除了沙啞還是沙啞。

“要不然能怎麼樣?”白彤很沒志氣地陪着笑臉說:“你也要養養精神是不,要不他真的來了,你拿什麼和他較量。”

黑衣人不說話,一雙深沉的眼珠子盯着她若有所思。莫非情報有誤,這個女人怎麼會是言鐵鷹最在乎的人?怎麼看都不像。言行舉

止毫無氣質可言,他真不相信這樣的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全身上下,她沒有一點比得上百合的。

“警戒心這麼差,很容易誤事的。”眨眼之間,繩索已斷,白彤落入了古月的懷抱,鐵鷹的劍抵上了黑衣人的脖子。

“哼,”黑衣人嗤之以鼻,“殺了我,你認爲她活得了嗎?”

正在暗喜的白彤聞言,視線離開古月解索的手,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你中毒了?”古月解開繩子,不由分說地替她把脈,“不可能,氣息完全正常。”

“不相信的話,帶她走吧。”黑衣人肉在砧板,氣勢卻絲毫未減。

一直沒有開口的鐵鷹,沉着嗓子:“有什麼事衝着我來,她是無辜的。”

白彤翻了翻白眼,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跟綁匪講道理。

“白彤。”古月扶着她,示意她站起來,一個坐一個蹲,顯得他們兩太沒殺傷力了。

白彤給了他一個你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的表情,不痛快地說:“等等啦,手腳都麻了。”沒看懂她的暗示嗎,還不幫忙揉揉。

古月挑挑眉,重新蹲下,看着她手腕腳腕上的淤青,皺着眉頭動起手。

鐵鷹瞥了一眼,見白彤氣色尚好,手中的劍不免又握緊了幾分。觀察了下四周,的確一個埋伏的人都沒有,這打的是什麼算盤?

看出他的意思,黑衣人伸出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火鳳,緩緩地將它從自己的脖子上移開。他慢條斯理地說:“放心吧,就我一個人。”他的眼神時而犀利時而無神,令人琢磨不透。

就在大家都各懷心思的時候,黑衣人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向白彤。還沒來得及尖叫,古月拉了她躲開劍鋒,千鈞一髮之際,白彤鬢邊長髮落地。古月護着她,鐵鷹和黑衣人的劍在半空中交鋒。

白彤的心跳還沒恢復正常,噗通噗通地隨着呼吸的節奏亂撞。背後還未流汗,已經提前感覺到了徹骨的寒涼。

“你沒事吧?”古月擔心地拍拍她通紅的臉頰。

白彤失了言語,一雙眼睛緊緊跟隨鐵鷹。平地一聲雷,白彤打了個寒顫,忽然一年多以前的夢境浮上腦海。

黑衣人顯然不是鐵鷹的對手,幾招內就被制服了。鐵鷹點了他的穴道,白彤衝上前去撕下他的僞裝。

……

白彤和古月的眼睛在黑衣人和鐵鷹之間來回旋轉。

“你,易容?”古月湊到黑衣人面前,檢查他的臉。黑衣人一臉排斥。

“你是八皇子?!”白彤看看他,又看看鐵鷹。

古月停下不安分的手,轉而看向鐵鷹問:“爲什麼他跟你長得這麼像?”

鐵鷹沒有回答,徑自問黑衣人:“爲什麼綁架她?”

言啓文不搭話,將頭偏向別處。

一時僵持不下。

鐵鷹收了劍,在言啓文身上搜出一包粉末,稍稍嗅了下,塞到了古月手裡說:“收好。”緊接着又說:“我們走吧。”

“啊?”古月愣在當場。

“走啦。”白彤拉過他,寸步不離地跟上鐵鷹。

遠遠地,鐵鷹喊:“穴道半個時辰後自會解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