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44

徘徊在苗家莊的高牆外,白彤伸長了脖子,仰望着高高掛在屋檐上的如風,小聲地喊:“如風大俠,畫得怎麼樣了?”

如風不耐煩地低頭給了她個大白眼,說:“急啥,你真以爲我是神筆馬良。”

白彤衝着他扮了個大鬼臉,心裡暗罵:他媽的,真是現學現賣,早知道不給他講神筆馬良的故事了。爲了騙他畫丹青,那可着實費了一番口舌,最終還是靠這神話故事打動他的。其實如風並不是真的相信神筆這種事,只是圖個新鮮,沒聽過罷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白彤急得在原地不停打轉。

“好了。”終於如風一躍而下,猶如天籟的聲音立馬想起。

“真的,快給我看看,我看看。”白彤迫不及待搶過他手裡的紙,攤開一看,隨即臭着一張臉質問道:“你不是吧,要我拿這個交差?比我還難看。”

“這個怎麼啦,我覺得畫得很好啊。”如風彈了彈筆尖的墨汁,隨意瞄了眼畫中的女子,眉飛色舞,沾沾自喜地說到。

“好,這可你說的,到時我跟花好沉屍將軍府池塘的時候你別哭啊。”白彤收起畫,大有視死如歸的架勢。

“別別別,我再改改,我再改改。”如風討好地要回了畫,帶着白彤進了附近的“墨寶軒”,買了最好的紙和墨,現場做起畫來。

如風筆下,一會功夫不到,一個窈窕淑女的形象便躍然紙上了。五官並非小巧細緻,而是清楚分明,大方細膩。白彤嘖嘖稱奇,拍着他的肩膀說:“如風,今日我算是真的服了你一次。這技術纔不枉費你‘萬花叢中過’的美名。”

“你你你,你怎麼知道的?花好不知道吧?”如風大驚失色。

“暫時還不知道,將來就不一定了。”白彤小心翼翼地吹着畫上未乾的墨汁,心不在焉地回答。所謂的“萬花叢中過”也是她到“花滿樓”尋花好的時候,杜鵑她們說的如風公子的名號。

如風瞪着她咬牙切齒地說:“上輩子,我肯定欠了你。到時間了,還不去快去覆命。”

“你放心,這輩子我一定給你機會還清,不會禍延你下輩子。”白彤不怕死地衝他挑挑眉,笑道:“我走了,晚上我讓花好繡條手絹犒勞你。”

如風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吼道:“我一大男人要手絹幹嗎?”

白彤恍然大悟地說:“對對對,那就繡個荷包吧。”

如風氣沉丹田,振臂高呼:“向日葵!”

“我先走了。”白彤見勢不妙,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一路上,白彤歡天喜地樂陶陶地又蹦又跳,全然不顧周圍嘲笑的眼光。“我得意的笑,又得意地笑,笑看紅塵人不老,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樂逍遙……”白彤一邊哼着小曲,一邊欣賞着畫中的美女,心裡那個樂啊。由於太專注眼前的事,以致於在拐角的地方,一個不留神,狠狠撞上一副剛硬的胸膛,手裡的丹青飄飄然地落了地。

“別……”白彤趴在地上,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護住那幅畫,幸好,再晚一步,這苗鳳凰小姐的臉上可要留下個大腳印了。

木浩然一隻腳處於白彤的手掌上方,擡也不是,落也不是,着實尷尬。

“大膽!”

白彤狼狽地抱着畫從地上爬起來,不情願地說:“木總管,對不起。”

“向牙婆?怎麼是你?還不向木大公子請罪。”木總管中氣十足地說。

“是是是。”白彤調轉方向,朝另一名男子說:“請木大公子恕罪,因爲急着給木小姐送丹青,所以魯莽,衝撞了公子,小的該死。”

木浩然愕然:“你是向牙婆?”

“小的正是。”白彤心裡那個罵,他媽的,這要卑躬屈膝到什麼時候。

我正好有事找你。”那俊俏公子忽然笑了下說:“之前的親事沒有說成,想必是我的緣分未到,如今時機已然成熟,相信不久之後還要麻煩向牙婆多方周旋。”

白彤一聽,頭皮發麻,脊樑骨發冷,雖說你小子長得確實不錯,也文質彬彬的,但是……哎,真的是,人太紅也不是什麼好事。

見牙婆沒回話,木浩然也不介意,笑着問:“這丹青是送予誰?”

“公子問你話呢,還不回答。”木總管看白彤還在那發呆,實在看不下去了,惡聲惡氣地開口。

“哦,這是給木小姐過目的。”白彤回過神,戰戰兢兢地說。

“妹子要一女子畫像,所謂何事?”木浩然好奇地說着,伸過手。

白彤忙把畫像遞上,說:“這是準備給木將軍說的親事,木小姐有心替將軍分憂,所以先讓她過目。”

“什麼?”木浩然看着畫中的女子,一下子傻了眼,他錯愕萬分地問:“不知畫中女子是誰?”

“稟公子,此女是苗家莊的千金小姐。”白彤喜滋滋地說着,他也覺得漂亮吧,哈哈。

“可叫苗鳳凰?”木浩然一字一頓地詢問着。

“真是此女。”

下一秒,白彤分明看到了木浩然的身子踉蹌了下,當時她也沒多心,從他手裡接過丹青,就直奔木小姐住所了。完了,那潑辣女不會借題發揮吧。

出乎意料,木小姐瞥了一眼丹青,平靜地說:“畫像留下,你先退下吧。”

“哦,是。”即使再好奇,白彤也不會傻得在老虎頭上拔毛。

傍晚,白彤一言不發地坐在假山上發呆。剛纔她在房中打了個盹,竟然夢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攪得她此刻心裡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夢裡的自己穿着一身男裝,昏迷着被綁在一間柴房的柱子上。有個女人蒙着紗巾,推開了木門,惡狠狠地瞪着自己。忽然她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瓶子,在手掌中倒出了一顆藥丸,不動聲色地走到自己跟前,捏起下巴,掰開嘴巴,將藥丸喂進自己嘴裡。之後她冷靜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直到自己口吐鮮血,她才緩緩揭開了臉上的紗巾……白彤倒抽了一口氣,來人竟然是她。夢裡的自己也甦醒了,痛苦地睜開了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白彤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她一時慌了手腳,衝上前去,將整瓶的藥丸倒進白彤嘴裡後,倉皇離去……

醒來的那一刻,白彤渾身冷汗。究竟這是夢還是真實的?是預警還是存留在向日葵身體裡的記憶?還有那個女人揭下面紗的那一刻說的那句話,一直響徹在腦海裡。她說:“沒有人可以從我手中搶走浩然哥。”白彤禁不住又打了個哆嗦,那女人有着比野狼還可怕殘忍的眼神。

“白彤姐。”花好站在山腳下叫喚着她,說:“您快下來,木小姐派人送來了些水果,說是獎賞你辦事有力。”

白彤一聽,二話不說,一躍而下,直奔廂房。她四下搜索,忽然拔下花好頭上的銀簪,一下下地往那些水果上刺下去。卻奇怪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莫非這個不行?白彤又翻箱倒櫃找繡花針。

“白彤姐,怎麼回事?你找什麼?”花好不明所以,也跟着她滿屋子團團轉。

“繡花針,你放哪兒了?”白彤感覺自己就要氣火攻心了,腦海裡不斷浮現出在木小姐那見過的漂亮瓷瓶。

“你要針做什麼?在這。”花好竟然隨身攜帶繡花針,隨手就抽出了一根。

白彤顧不得別的,拿着針就往水果上扎。但是還是沒有看到預期中的黑色出現。

“不可能的。”白彤喃喃自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望着那些西瓜、鳳梨出神。“花好,這些水果你千萬不要吃。不是,從現在開始,來歷不明的食物和水你一樣都不能碰。還有,趕緊把門

口的花盆擺到假山上,我立馬要見鐵鷹和如風。”

“發生什麼事了?白彤姐。”

“等他們來了,我自會告訴你,快去。”白彤催着她,自己也起身拿着水果,思索着該怎麼處理比較妥當。

不一會,如風依約出現,皺着眉頭問:“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值得你們擺兩盆花?”

白彤聲正言辭地說:“廢話少說,我要你馬上帶花好離開這。”

“怎麼回事?”如風看白彤一臉凝重,着急地問。

“你別管那麼多了,只要知道她繼續待在我身邊就會有生命危險就可以了。快走吧。”白彤顧不上許多,就要將他們二人推出門外。

“白彤姐,我不走。”花好甩開白彤的手說:“既然有危險我更不能走了。”

“花好,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如風轉向花好,擔憂地問。

“白彤姐之前還好好的。木小姐賞了些瓜果,她就不對勁了。”花好也不明所以,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說了。

白彤猶豫了一下,看着如風的眼睛,收到他點頭的信息時,她說:“我做了個很不吉利的夢。”

“然後呢?”如風並不急於表態,他確實不太習慣白彤一本正經的樣子,即使是在劫後重生的時候,她都沒那麼認真過。

“怎麼說呢?”白彤在屋子裡來回走動,思索再三後說:“我覺得我的四周圍潛藏着某種危機。”

“你感覺?”如風不禁皺起眉頭,這是她多心,還是她真的具備感應能力。“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或是這階段太累了。”

“不,不是,我的腦海裡一直有些意識模模糊糊要衝出大腦,甚至有些話已經到了嗓子眼,但是就是形容不出來,就差那麼一點點。”白彤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了,她握緊雙手,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深呼吸。

如風制止花好上前打擾白彤,拉着她安靜地在椅子上坐下,等待她情緒恢復。

久久,白彤蹲下身子,從牀底下拿出那碟瓜果,遞給如風說:“我懷疑有人會在我們吃的食物裡下毒。這個,我用針試過了,並沒有任何異常。可是我的內心強烈告訴我,絕不會那麼簡單,你想個法子,幫我弄清楚到底被下了什麼毒?”

“用針是最基本的,現在很多毒藥已經是銀針試不出來的了。這個交給我來處理。如果你確實不放心府裡的食物,以後一日三餐,我負責來換掉他們送來的飯菜,如何?”如風說着,拿起瓜果好生觀察了下,又湊到鼻子前,嗅了下說:“如若真的有問題,就是無色無味了。”

“不只是府裡,我感覺到有人要下毒。什麼時候能給我回復?”

“少則一刻鐘,多則一個時辰,你們在這等我消息。我會讓人守在這,放心。”

“等下。”白彤一個箭步,擋在他的面前,說:“如果確定有毒,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如風無言地看了她身後的花好一眼,纔對白彤說:“你說。”

“帶花好走。”白彤毫不遲疑地說,她的目光堅定,語氣堅決。

“白彤姐!”花好急得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一會看看白彤,一會看看如風。

白彤轉過身,殘忍地對她說:“別多說,你知道我的性格。事實上,你留在這隻會增加我的負擔。讓我做什麼都縛手縛腳、受制於人。”

如風垂下眼瞼,眸子中跳躍着某種不安,他問:“你就真那麼確定有人要加害於你?”

白彤抿着雙脣,眉峰揚起,用力地點了點頭,說:“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好。若你的猜測是對的,我會不顧一切帶花好走。”如風似乎被她眼裡的堅持所震撼,所感動,所“蠱惑”。

“謝謝。”白彤朱脣輕啓,秀眉終於舒展開來,頷首感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