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戀空酒吧裡一片歡愉,其實豪哥的眼角餘光一直能夠注意到酒吧一角的女客人,儘管她帶着厚厚的墨鏡,儘管大家都看不清楚她的樣子,但是豪哥一眼就認出來,是現在鼎鼎大名的女歌星白芸。

她是來看自己的麼?

自己一個窮光蛋有什麼好看的呢?

豪哥低頭感嘆,他甚至覺得自己連上去打招呼都沒有力氣,他始終是知道的,他配不上她,他不能給她帶來負擔,她的事業正在蒸蒸日上。

儘管沒有選擇上去打招呼,但是豪哥卻一直在注意着白芸的一舉一動,他能夠知道,她已經喝了很多杯,很多杯的長島,她快要醉了。

豪哥讓婷婷不要再給她的那桌上酒了,給她端去了一杯飲料,是青梅子的,解酒精的。

婷婷送了過去,白芸看着青梅子飲料在燈光下閃爍着好看的光芒,擡手一口飲幹,然後在桌子上放下一疊現金,踉蹌地出門。

昏黃的燈光照耀在充滿柏油氣息的馬路上,白芸一個人在乾淨的街道上匆匆而行,嘴巴里不斷的默唸着自己家裡的地址“微藍路51號”,她是怕自己忘記了,因爲酒精正在逐漸蠶食着頭腦的清醒,心臟在胸口突突的,一陣的噁心和難受。

伸手扶着電線杆站了一會兒,讓冷風猛烈的吹到臉上的時候,纔好像又重新清醒了幾分。豪哥從後面追了上來“你一個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吧!”然後呼哧呼哧的吐着白氣。

“阿豪?”熟悉的場景,酒精的麻醉讓白芸模糊以爲又回到那個時候,也是這樣站在空蕩蕩的街上,豪哥從後面追過來,“你一個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吧!”同樣的字眼,同樣呼哧呼哧從嘴裡呼出的白氣。

“你說什麼?”豪哥愣了一下,恍惚間她伸手攬住旁邊豪哥的手臂。豪哥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輕輕的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閉着眼睛。

“車來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有輛空車開了過來,豪哥趕忙的招了招手,車子停在路邊。見她還閉着眼睛沒有說話,豪哥趕忙拍拍她的胳膊“上車吧!”

白芸固執的搖搖頭,依然閉着眼,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動,豪哥只得示意出租車司機開車離開,就這樣讓她靠着自己,默默的聽着她在自己的臂彎裡輕輕呼吸的聲音。

過了好久,白芸才從他的臂彎裡出來,她向左邊望去,距離這裡不到200米的地方就是初次與豪哥邂逅的地點,白芸倚靠在圓柱旁,似乎看見兩年前的自己那稚氣的模樣,她想對當年的自己說一句,傻丫頭,別回頭看,上車吧。

“白芸”忽然聽見背後有人喚自己,側臉一看,身穿米色英倫風格的襯衫,還是清晰的輪廓,薄薄的嘴脣,哦,是阿豪,

“最近過得好嗎?”

“謝謝,很好”白芸語氣平和了,眉宇之間分明是平靜的,內心卻是波瀾壯闊。

“那就好”豪哥笑着點頭。

“你呢?你最近好吧”

“謝謝,我也很好”

“別忘記吃保養品哦,那樣會老的”白芸的笑容,明媚了夏日的暑月,豪哥看着她,伸手想撫摸下她的臉,半空中,手又收了回來,

“白芸,你要加油啊!”

“謝謝,我知道的”白芸用豪哥的話回答了他,豪哥頓了一下,隨即哈哈笑起來。

時光荏苒,匆匆地想要留住的時間又瞬間悄無聲息的走了,每個人都是時間的陀螺,旋轉在各自的空間裡,只是在夢裡還能清晰聽見你的聲音,在倒影裡看見你的臉龐。

夜深了,豪哥又一次叫住了出租車,而白芸也從回憶裡慢慢脫離出來,他想要上車送她,白芸不要,用手使勁把着車門,不讓他上去,他終於嘆氣鬆開,白芸拉開門上車,“嘭”的關上車門。司機禮貌的問她去哪兒,她卻只會說一個字“開”然後從開出的汽車裡透過玻璃忍不住回頭望,看着他挺拔的身形被黑暗緩緩吞噬。

車子開出一段,白芸讓司機又開了回去,回到與豪哥剛剛分手的地方,這裡是一片空蕩的夜,白芸就從車上下來,抱坐在剛剛分離的夜的街沿上,把眼淚掉在夜晚空寂的風裡。

白芸覺得自己似乎後悔了。她終於找到光折射的軌跡,抓到了那條魚,卻又發現根本不是自己執着於要的那一條,她試着知足,可她真的做不到,所以她現在寧願空手而歸。當突如其來的燈火輝煌刺痛了眼,白芸試着習慣,說服自己見到光明就足夠了,可當看清光所着涼的東西,她寧願一直溺死在這片無盡的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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