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玉在家中吃過晚飯,在家人的囑託下離開。下了車,直奔李澤風的宿舍,卻意外地沒有見到他。稍感驚訝,心知他通常都會呆在宿舍,不是翻譯資料就是畫圖看書,再不就是凝神修心,很少外出。又想到他另外一個去處,圖書館,可惜仍沒有找到他。
不得已只好回到宿舍門前守候,一直到十點半,仍沒有見到他的身影,一時間心焦起來,更多的猜疑感涌上心頭。十一點時譚玉返回宿舍,忽然沒有徵兆地打了個噴嚏,誰在念叨自己,隨之而來的是:那種不安的心緒已然揮之不去。
度過了輾轉的夜晚。清晨,她再次來到李澤風的宿舍,被告知一早就進廠了。譚玉有些欣喜,直奔食堂,找了一圈,仍難見他的蹤影,於是猜疑起來。無意之間卻聽到了女工們的議論,是關於前天籃球比賽的,主角是來自機關一隊的英俊健朗的青年,話題是那個青年扣籃。
譚玉的心爲之一動,走出食堂,發現外面的籃球場聚集了不少人,心裡感到一點奇怪。信步走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魏蓉的身影。她的心開始縮緊,那晚他一定和魏蓉在一起。
魏蓉她又變了,不僅容貌更上層樓,就連氣質也提升了,寬大工裝遮掩不住無限嬌美的身軀,恍然間,似有仙韻環繞,她周遭的氣場,譚玉似乎很熟悉。
譚玉走上前,和她過招:“魏蓉,看見我們家澤風了嗎?”
她見是譚玉,心裡稍緊,一轉念卻想:他未娶我未嫁,公平競爭嗎!隨即平靜地笑道:“噢,譚玉是你。他在那兒。”說完伸手一指球場方向。心道:譚玉就是譚玉。要不是因爲他,她和我一定會成爲最好的姐妹。有個妹妹就好了,妹妹像譚玉,姐姐似魏蓉。
唐元和李澤風在場上練球,場下圍了很多人。那些人正在鼓譟,讓李澤風扣籃。譚玉一路狐疑地來到他身旁,停了下來。
見到譚玉,李澤風趕忙跑過來,說道:“你來了。”譚玉沒有正眼看他,淡淡地說道:“聽說你能扣籃,就現在表演一下,我想看!”
李澤風心虛道:“你怎麼也跟着起鬨!”
譚玉斜瞟了一眼魏蓉,冷冷道:“行的話就來。”
李澤風莫名地點了下頭。魏蓉經歷過此番身心洗滌,視力又大幅提升,連譚玉和李澤風的神態,都能清晰再現。
這次扣籃有充分的準備時間,李澤風漂亮地完成了動作,周圍傳來一陣歡呼聲。
當李澤風的表演完了,再次忐忑地來到譚玉面前時,譚玉只說了句:“不錯嘛!真人不露相啊。昨晚過得好嗎?”說完,轉身離去。
譚玉幾乎確認:昨晚他一定和魏蓉在一起,不由得心生悲慼。此刻的她,從嘴裡哪怕吐出一個字來都覺得很吃力。
李澤風和唐元打聲招呼,就追了出去。拉住譚玉的胳膊,急切地說:“小玉,聽我解釋。”
譚玉慢下腳步,也不看他、也沒回身。李澤風支吾道:“我……我昨天晚上和魏蓉一起吃的飯。” 譚玉見到開口承認,情緒略緩,問道:“沒了?”
李澤風順口答:“沒了。”
譚玉狠狠道:“放手!”
李澤風下意識地鬆開手,譚玉就堅決地走了。
此刻的譚玉異常惶恐,她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的難題,儘管心底曾有過無數的設想,並制定好應付的策略,事到臨頭,還是方寸俱亂,離開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李澤風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着漸形漸遠的蕭瑟背影,猶豫着拿不定主意。她冰冷的眼神,自己從沒見過,讓他感到凜凜寒意,心中的愧疚感也愈發濃重。
整個一上午,都處於心緒不寧的狀態。在幼兒園門口徘徊了半天,才緩步離開。走進織布車間去找蘭蘭,走進她辦公室,纔想起她今天是夜班。
去織布車間去找唐元,見他正和一羣人神侃,一幫人見了李澤風更是熱情。聊了一會兒,他推說有事,就拉着唐元就離開了。
唐元道:“李澤風,讓我說你什麼好啊!和譚玉鬧彆扭了?你知道的,我最怕的人就是你們家譚玉,要說和別找我。”李澤風道:“就是拉着你隨便走走。”唐元問:“你和魏蓉到底怎麼回事?早就想問你了?”
李澤風苦惱道:“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總之,我感覺譚玉這次可不是一般的生氣,幫我想想辦法。”
唐元道:“瞧你那熊樣,跟死了親爹似的。”
李澤風急了:“唐元,你敢再說一遍!”
唐元不緊不慢地道:“急什麼,大哥,大哥,我說錯了!中不?大哥,口誤,我真錯了!”
李澤風也拿唐元沒轍。
“魏蓉對你可不一般,你們不會早就認識吧?李澤風,我可正式警告你,再怎麼着,你也不能辜負了譚玉!娥皇女英之說,純粹是他媽的扯淡!”李澤風道:“行了,你就別跟着添堵了。”
唐元道:“好心當成驢肝肺!告訴你,聽清了,記住了,別他孃的藏着掖着,實話實說,主動認錯,有壓箱底的東西,趕緊往外倒。還有啊,以前的飯錢一筆勾銷,你還欠我十頓飯。”
“行,我該你的。感情你丫挺的真不含糊,一字千金啊。”李澤風有了算計,心緒好了些,照着唐元的屁股就是一腳。
“嘿,我靠,李澤風你漲行市了,你們家譚玉踢我也就算了,我好男不跟女鬥,你他媽的也敢。”倆人又鬧在了一起。
剛過行政科,沒走幾步。看見韓曦雲低頭走來。
倆人停止吵鬧,唐元湊到她身前,大聲喊道:“韓曦雲。”
韓曦雲嚇了一跳,急忙擡頭,見是李澤風和唐元,立即興奮起來。
“湯圓兒,你要嚇死我啊!”說着話,狠狠地瞪了一眼唐元。
“是李澤風讓我嚇唬你的,要不然,我怎麼可能做這種沒品味的事呢。”唐元道。
“你倆沒一個好東西,湯圓兒整天不務正業、遊手好閒、神侃胡謅、挑撥離間,李澤風專門勾引良家婦女,欺負弱小,始亂終棄,無惡不作。你們倆是一丘之貉。大灰狼哥哥,我說的對嗎?”韓曦雲笑道。
“曦雲妹妹看得透徹,一語中的。不說我了,你今天這是怎麼了,蔫頭耷腦的,看來是想心中的白馬王子了?”李澤風心不在焉說道。
忽然,想起那天摸他臉一事,韓曦雲臉微紅,“澤風,說什麼呢你?”
李澤風道:“說說什麼事,讓湯圓兒和大灰狼哥哥給你解惑。”
韓曦雲說:“嗯!上次,就是突擊檢查的那次,那幫受傷的人,整天泡在這裡不走,不是說這疼,就是說哪癢。還說我們不給他們用好藥。剛剛一個申請勞保的人,可能是在鞏廠長那裡碰了釘子,到我們這裡出氣來了,往病牀上一躺就是一上午。上午打針輸液的人多,可他就是賴着不走,抽着煙、吐着痰、說着髒話,噁心死了。可誰也沒辦法,我只好出來溜達躲清靜。”
唐元道:“這也叫個事啊!算了,知道那人叫什麼嗎?他們家還有什麼人?”
韓曦雲道:“知道,他老婆在三產,一個孩子在上小學。
李澤風道:“還是算了吧,湯圓兒,別出損招了。曦雲妹妹,你該這樣想,這世界上,看不慣的事有很多,絕大多數自己都管不了。泰然處之就好了,該走程序,就走程序。該找誰,就去找誰。”
“那你在保全組打架,怎麼解釋。”韓曦雲反問道。
“那是一顆毒瘤,寄生在榮光的毒瘤,必須割掉。這件事要有所爲,必須爲。躺牀吐痰抽菸耍無賴的事,就讓時間去解決吧,你該吃飯就吃飯,該睡覺就睡覺,權當磨練心性。送你一句話,歷盡千帆,才能成就自我。”李澤風道。
韓曦雲想了想,點頭道:“就聽你的!”又笑了一下,返身回去,忽又轉過頭道:“下午見!”
整個上午譚玉都處在煩躁和焦慮之中,就連孩子們似乎也感覺到了。譚老師,你生氣了?是的,此刻的譚玉,已是茫然,愛之深恨之切這句話,反反覆覆在心底徘徊。最後總結了一句話:我可能是無可救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