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雨仍淅淅瀝瀝地下,花傘下的譚玉一路緩緩前行,在他必經之地,佇立了許久,他未出現!愛可能就是一味毒藥,明知道它很危險,卻依舊會選擇服下,不計一切後果。這時節,她心生鬱結,無奈地讓身影消失在雨霧中。此時,人影、樹影和建築物的輪廓都變得模糊起來,心也在朦朧中更加的不知所措。
李澤風來了,僅一個照面。譚玉還未及開口,他就不易察覺地遠離了衆人的視線。去圖書館轉了一圈,沒找到他,她不禁爲之氣惱:藏哪去了!又找了個藉口,拉上韓曦雲四處踅末,始終未見到他的身影。
而他,正獨自一人,在一個隱蔽角落,悠閒地看起了書。看書和修煉,都是他最喜歡做的事。短暫停下來,就會想起她。
對李澤風而言,眼下的事不過是校園生活的一個延續,不過要比在學校時好得太多了!同時,他想通了:既然看不明白,何必入局!除了那份美好會駐留一段時間,和她相處的日子,已經足夠去回味了!其他的不過一地雞毛而已。至於那天和魏蓉的事,早就拋在腦後,對於她,他只是稍稍動心,卻並未動情。
中午吃飯,大家也沒有見到他。沒有了李澤風,譚玉宛若被抽去筋骨,就連開口似乎也變得艱難;魏蓉也是神情淡淡,鬱鬱寡歡的;韓曦雲則睜着大眼睛出神,有些遊離;劉玉玲和張秋華心不在焉地聊着;唐元因一時失去目標,變得有些茫然;王成斌時不時地會找茬,譏諷陰損唐元;陳穎大致明白衆人的心思,更加沉默。氛圍異常冷清。那個被大家呼來喝去,幹着髒活累活、站趕放哨、排隊打飯、羣嘲羣毆的人,在這個小團體中竟然是不可或缺的。
沉悶中,韓曦雲的眼光轉到唐元身上時,就會變得犀利。同時,她問過陳穎,關於李澤風的事。而令她失望的是,沒有得到答案。
而譚玉不願意從唐元那裡尋找答案,她知道:他的話肯定會對自己判斷,產生誤導。困惑的不止是譚玉,這些天,唐元和陳穎也陷入苦惱中,李澤風的表現出乎意料,往事如風,當初咬牙切齒的無限恨意,現在回想起不覺間淡然了許多,他以前的所作所爲,很像是一個處於青春期男生做出的事,真的很像。一段近距離接觸後,倆人同時覺悟:這人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卑劣,尤其他道歉的眼神,真誠無比。這麼多優秀的女孩圍繞在身邊,也沒見他有什麼不良舉動,難道在謀劃更大的陰謀,應該不會,絕對不會。
魏蓉經常會遠離衆人的視線。她不會向大家說明去向,這似乎也和她的性格相符。中午打牌,李澤風不在,她也不在,大家都對打牌提不起興趣,在乏味中提前收場。
次日,連綿悽悽的秋雨停了,天空中雲捲雲舒,依舊陰鬱,似乎心有不甘。上天似乎和人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人們記憶中節氣是漸進的,卻因一場秋雨,氣溫驟然下降了十幾度。人們的茶餘飯後又多了一個話題。
按照慣例,一行人要先到車間辦公室,點卯報到。而大家正要跟着羅孟才進入車間時,幹練的團委書記崔紅蓮疾步走來。羅孟才和崔紅蓮點點頭,隨即離開。
崔紅蓮眼見沒有旁人,開門見山說道:“我現在說的話不許外傳!最近廠裡丟失布匹、工具、染料事件經常發生,廠裡決定在門口加強盤查,因爲其他科室部門抽不開人,所以要從你們中間抽人檢查。”
唐元先道:“崔書記,這應該是保衛科的事吧。我們可是剛剛分配來的,工人師傅身上的衆多優秀品質,需要我們學習,有許許多多的工藝技術需要我們掌握,有許許多多……”崔紅蓮打斷了正要長篇大論的唐元, “只要出一個人,三個半天。值半天班,記三個倒休,另有獎金!”
譚玉不冷不熱道:“廠裡那麼多人,爲什麼單單挑上我們?”
劉玉玲默契道:“因爲我們沒根沒底,柿子當然要找軟的捏!”
張秋華接過話茬道:“誰是柿子,誰是軟柿子?你纔是呢,就想讓人……”崔紅蓮一瞅,這個張秋華也是個敢幹敢說的主。
“崔書記,咱們是同齡人,我們叫你一聲大姐應該沒問題吧,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麼能把得罪人的事,都推給弟弟妹妹呢,這樣做就不太厚道了,有損你在我們心中的光輝形象。”說着話,唐元向衆人使了個眼色。
王成斌心領神會道:“忘了件正事,剛纔看見薛主任,說讓我們趕快過去。”
崔紅蓮有些氣苦,做出最後的努力:“大家幫幫忙吧!”崔紅蓮這幾天沒少遭遇冷嘲熱諷,此時又受到衆人一番脣槍舌劍,心裡不禁萬分委屈,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因爲這番話是從和自己有相似經歷的學弟、學妹嘴裡說出的,僅有三年的差距,這羣學弟學妹們可真是不簡單啊!自己也是深陷在局中,被逼無奈啊!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以後就是打死也不幹了!
“崔姐,我可以去!”角落裡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說着話,李澤風已經走了過來。
崔紅蓮的淚眼轉向說話的人,“李澤風……你說的是真的。”
李澤風微笑着點點頭。看到他,譚玉心中一喜,他的笑和他的話,都是發自內心的。聞聽他說要去,又不禁吃驚地盯着李澤風,強忍住沒有出聲,他爲什麼要做捱罵不討好的事。
倆人離開衆人稍遠一點,“爲什麼幫我?”崔紅蓮感激地問。
“不是幫你,是幫我自己。檢查從哪天開始?”說話的同時,墨玉眼向譚玉看過來,她纔是心中嚮往的,譚玉也一直注視着他,眼神碰撞的剎那,但見她紅了臉,一雙探究的杏花眼移向別處又堅定地轉回,望着他:別再躲着我了!
“今天下午。”崔紅蓮道。
“好!我的班次呢?”李澤風道。
“今天、後天和下週一下午。後兩次來不來無所謂,今天下午兩點能來就行!”崔紅蓮滿懷感激地看着李澤風,說道。
“明白,下午我會準時到!”李澤風說完,再次看了譚玉一眼,遲疑了一下,就迅速就遠離了衆人。
大雨小霽後,一場來自人爲的風暴即將上演。來臨之前往往是平靜的,工廠大門口依然只有兩個門衛,沒有任何異動。
這個時段,出少進多。而大門外,已站立了不少人在等待,人羣中佇立着一個懶懶散散的身影,嘴裡還叼着根菸,就像是等待即將下班的戀人。這樣的場景,天天都在重複着。
“李澤風,你抽菸啊?”崔紅蓮已來到李澤風身旁,低聲問道。
李澤風笑答道:“最近有點小煩,平時不抽菸,今天是心血來潮!”崔紅蓮道:“那就更別抽了,啊,別再抽了!在想什麼?”李澤風掐滅菸蒂,似是在自言自語:“謝了,師姐!”又道:“呆會兒會發生什麼刺激的故事?”心道:她是個好人。
工廠實行三班倒制,早班是六點到下午兩點,中班下午兩點到晚十點,夜班晚十點到次日六點,上班還好,下班時間往往會形成人流的瞬時洪峰,眼下洪峰已然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