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梨不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鬆開手問道:“你是何人?”
黑衣男子伸手取下銀色面具,露出一張方正的臉,面容普通,右側臉上卻有刺字,十分惹眼。
棠梨不禁皺眉,此人既受過墨刑,必犯過大罪。可看他如今舉手投足謙卑得體,絲毫不像什麼作奸犯科之人。
“回公主話,臣乃影衛無霜。”他單膝跪地,一臉虔誠。
“哦。”葉棠梨點頭,微微擡手,“你先起來吧。”
對於影衛,她只是有所耳聞。聽秋水隱約提起過,那是一支直接受皇帝指揮的秘密殺手隊伍,裡面的人個個武功高強,遇事冷靜,處事果決。
影衛隊內的人,生前多犯過大錯,因爲誠心悔過,加上根骨不錯,便會有一次重獲新生的機會。經過試煉,能夠順利通過的,可用刺字墨刑代替死罪,進入影衛隊接受二次訓練。訓練合格者,方能轉正。
他們因爲臉上有刺字,所以人人都帶着統一的銀色面具。只有皇族中人,方纔有資格看到面具下的真容。
不過,進入影衛的試煉極爲殘忍,通過率極低。加上二次訓練更慘絕人寰,所以還是有不少人選擇死刑了結。能夠留在影衛隊內的,幾乎都是精英。
無霜重新帶上面具,不動聲色地退在一旁。
葉棠梨轉了轉眼珠,突然蹭起來,湊到他面前,小心問道:“你,不會是來抓我的吧?”
她有些心虛,逃出宮後,特意從聊州繞道,就是爲了避開關蜀的謝將軍。那蜀鈺將軍是葉蕭遠的心腹,必定會收到密令。她可不想剛剛出來,又被抓回去。
無霜的話卻令她大跌眼鏡:“回公主,皇上有令,讓我等找到公主後,務必沿路保護。至於回宮之事,倘若公主不願,屬下不得勉強。”
“那就好!”葉棠梨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大大咧咧道,“跟着我也行,正好你武功不錯。但你這樣子,太引人注意了,得打扮打扮。”
無霜垂首:“是,屬下遵命。”
他欲言又止,看到葉棠梨心
情大好,就沒有多說。
入夜後,棠梨與拓跋珪譽分別在兩間客房休息。無霜獨自守在葉棠梨門外,換了身僕人衣衫,帶了個斗篷擋住臉上的刺字。
片刻,夜空中飛來一隻老鷹,兩眼在黑暗中閃閃發光,透出寒意來。它沉穩地停在無霜肩膀上,機警地四處張望。
無霜從袖中掏出個小紙條,塞進老鷹爪子邊綁着的小竹筒,扣上蓋子,輕輕撫了撫它的後背:“去吧。”
那老鷹便展翅,凌空飛去。
望着老鷹飛去的方向,他微微沉思。席地而坐,盤曲雙腿,開始運功,打坐療傷。
寅時左右,他睜開眼,收好氣息。見四下寧靜入場,便一個輕功飛出客棧,悄聲來到青竹縣東南方向的一所民宅前。
周圍十分安靜,只有少數起早的商販家中,燃起微弱火光。他沿着宅院圍牆,俯身快速移動到宅子東廂客房。
房門牌匾上,墨筆寫了三個大字:墨文齋。
裡面燈火通明,卻有兩人正在對弈。
左邊一人一襲墨袍,髮髻鬆散,神色超然。他身後,立着個綵衣女子,濃妝豔抹,一雙丹鳳眼勾魂銷魄,正笑吟吟盯着棋盤。纖纖玉手偶爾伸出指着棋子,輕聲說上幾句。
對面是個年長老者,鬚髮斑白,卻神采奕奕,正是弈仙居主錦池閒。
他手執白子,嘴角噙着笑意:“老朽聽說,慕三公子向齋主提親了?”
“嗯。”墨袍男子微微頷首,面色冷淡,看不出喜怒。
兩人又連落几子,旁邊的侍女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慵懶地動了動身子:“主子,我得去休息了。”
“嗯,去吧。”墨袍男子依舊淡漠,微微擡手,示意她自便。
綵衣女子福了福,蓮步輕移。剛到門口,卻警覺蹙眉,推窗點足躍上房頂。
月光下,但見一灰衣男子迎風而立,神色自若。
“喲,這位公子好生俊俏啊。”綵衣女子媚眼多姿,嬌聲調笑道,“何必站在這麼高的地方,不如進屋坐坐,喝杯茶如何?”
灰衣男子亦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翩翩道:“那就得看你,能不能追的上我了。”
綵衣女子嗔怪地指着他鼻尖,嬌媚道:“你慢點兒跑,我不就能追上你了嗎?”
話音剛落,指尖卻突然射出一枚銀針,穩妥準確狠戾,直刺灰衣人眉心。
灰衣男子瞬間移身,側着避開,銀針從他眉尖擦過,近在咫尺。他彈了彈衣袖,擺手道:“姑娘可要親自追上我,若只是銀針追上,那可不算數。千里有風,姑娘可要跟緊了。”
說罷,起身一個輕功,剎那消失在屋後。
綵衣女子冷哼一聲,精神抖擻,小輕功放開,追了上去。
待兩人蹤影消失,屋檐下探出少女半個頭來,鬼鬼祟祟地偷聽屋內對弈之人的談話。
內院老槐樹下,風移影動,赫然出現個執扇書生。輕紗髮帶束於腦後,手中一把純金鑲嵌的摺扇,分外惹眼。
他緩步踏着臺階,從容上樓,走到東廂房門口。
“姝娘,你不是去休息了嗎?”屋內傳來墨袍男子淡雅的聲音。
執扇書生對着門內拱手,恭敬道:“莫齋主,別來無恙。”
房門嘩啦打開,墨袍男子立於門前。
“你來做什麼?”他眉頭緊皺,不悅道,“在下已經說得很明白,這門親事,我是不會答應的!”
“我耿某既然親自上門,自然不會白來。”執扇男子收回摺扇,長袖揮過,掌心赫然多出一隻玉如意。光澤亮白如雪,晶瑩剔透,乃是上等的和氏玉。
錦池閒也跟了上來,一見那玉如意,面露驚訝之色:“耿先生真乃高人,這等天山玉如意也能尋得,佩服!錦某佩服!”
傳言,天山玉如意,冰晶溫潤,握在掌心能長暖不涼。若是以此種玉打造玉枕,對睡眠極佳。
“上次三公子送來的東西,已經夠珍貴了。”墨袍男子卻是不屑一顧,“耿先生不必再費苦心。慕家門第高貴,我莫某高攀不起,請便!”
說罷,拂袖而去,不再搭理身後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