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石穿準備好做出拼命架勢的時候,來自身後的陰影大門裡忽然傳出了一聲奇異的吼叫。那聲音很陌生,石穿自知從來都沒有聽到過,但是卻隱約感覺到那聲音中某些奇特的情緒存在。似乎那簡簡單單的一聲吼叫卻是隱藏着不爲人知的信息一樣。
聲音來自身後,並不大,甚至還能覺察出聲音主人有一些虛弱。
正在石穿疑惑身後是否還有怪物存在的時候,面前這些剛剛還虎視眈眈的霍爾奎拉們忽然向後齊整整的退了幾步。石穿登時做出了戒備的姿勢,不知這些怪物們還要打什麼主意,一身的肌肉都在緊張的戒備着。然而這時,身後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這一次的聲音很柔,似是在寬慰什麼,讓石穿聽了生出某些異樣來。這是準備與自己交流?
果然,旁邊的霍爾奎拉們再次齊整整的向後退去一大步,並且各自以一個怪異的姿勢臥倒在了地上,看了半天石穿纔看了個明白,這個姿勢是下跪。
對誰下跪?
石穿可不會自作多情的認爲是給自己,他慢慢嘗試着放鬆肌肉,將雷斬的劍尖緩緩放低,並且向後退了兩步。
果然,陰影大門之內有一個腳步聲響了起來,不多時一頭霍爾奎拉慢慢的從中踱步走出,手中還握着一支粗大的柺杖……
柺杖!?
石穿的雙眼瞳孔驟然一縮,渾身的汗毛都在剎那間直立了起來。石穿心中尚且存有霍爾奎拉這種生物兵器的信息,知道這其實是一種智商不高,但戰鬥本能比較強烈的生物。因此,雖然它們很是難以對付,但石穿卻一直是以野獸的態度來看待它們。可是此時此刻,出現在他對面的這頭霍爾奎拉的手中竟然握着一支柺杖!?
記得某位生物學家曾經說過“會不會使用工具,是人與動物的根本區別”,此刻出現在霍爾奎捱了手中的柺杖是否證明了什麼東西?這羣傢伙的跪拜禮是否也證明了一些什麼?可是石穿此刻剛剛經過劇烈的運動,大腦中的嗡嗡做響,哪裡能夠去多做思考?
畢竟,他此時也不敢真正的放鬆下來,雖然放低了劍尖可身上的肌肉卻依舊保持着緊張的狀態,一旦有事他可以立刻暴起殺傷。
那拄着柺杖的霍爾奎拉以一個人類的姿態慢慢走到了石穿的身前,在原地打量了他一下,忽然蹲了下去。石穿被這個動作嚇了一大跳,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舉起了手中的長劍,而這個動作也立刻引起了那些跪拜於地的霍爾奎拉們的警惕,它們立刻便跳了起來,雙方之間大有一觸即發的架勢。
而就在兩方再度火併之前,那個拄着柺杖的霍爾奎拉忽然又吼了一句,讓那些躁動不安的同類們重新安靜了下來,各自再度拜服於地。
那霍爾奎拉忽然伸出兩條前肢,用指爪抓起一塊石頭,在地面上刻畫了起來。開始石穿還有些懵懂,然而隨着那頭霍爾奎拉的刻畫動作不斷流暢,他的神情一變再變,最終變成了一句低低的驚呼。
那霍爾奎拉在寫字……
四周的溫度並不怎麼低,也沒有風,但是石穿卻依舊陡然打了一個哆嗦,依舊被汗水打溼的身上再度出了一層冷汗。
會寫字的霍爾奎拉?
這種生物的戰鬥能力笨就這麼強悍,現在他們竟然也懂得了書寫和實用工具,那麼這和另一種人類有什麼區別?石穿的心中越想越驚,可理智卻終究佔據了他的大腦,沒有讓他做出什麼不合時宜的事情來。
那頭霍爾奎拉書寫的文字石穿並沒有學過,但是他卻似乎天生就認得。這種情況在樓蘭、在四姑娘山中都曾經遇到過,對此石穿早已經見怪不怪。看着那頭霍爾奎拉不斷的書寫,石穿也慢慢將其中的意思解讀了出來。
“你已經闖入了我們族羣的棲息地,所以我的孩子們會對你發動攻擊,但是你很強,已經足夠贏得我們的尊重。現在,你只要退出我們的棲息地,並且停止傷害我的孩子們,我們之間可以不再發生爭鬥。”石穿一個字一個字的翻譯過去,最後總結出了這樣一段話。
棲息地?族羣?孩子?
這幾個字眼跳入眼簾,讓石穿覺得有些刺目。
但現在不是他思考這羣傢伙到底是如何進化這樣一個龐大的進化學問題,他趕忙也蹲了下來,直接用雷斬做筆在地面上刻畫着迴應道:“我並非有意闖入這裡,但是你的那些孩子們現在正在那道石門外面圍攻我的同伴,讓它們立刻停手,保證我同伴們的安全,否則我會繼續發動攻擊。”
拄着柺杖的霍爾奎拉擡起“頭”,雖然那頭上並沒有什麼五官卻仍舊正對着石穿,讓石穿感覺它彷彿是在從頭到腳的打量自己。過了一會兒,那霍爾奎拉衝着一旁跪倒在地的一個同類吼了兩句,後者遲疑了一下但隨即便衝出了這塊小小的平臺,看樣子是在向石門方向前進。
那頭霍爾奎拉繼續寫道:“我已經下達了停止攻擊你們的命令,現在我們可以停戰了……”
石穿看着那個霍爾奎拉,卻並沒有急着放鬆下來,而是用眼角的餘光繼續緊盯着石門的方向,直到過了一會兒,那頭跑出去的霍爾奎拉帶着六個同族回來後,石穿方纔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用劍尖在地上道:“現在,我可以相信你們了,我準備退出你們的棲息地,請讓你的孩子們讓開一條路。”
然而這一次,霍爾奎拉卻並沒有立刻逐客的意思,反而是搖了搖頭道:“我們的棲息地不止是這裡,而是包括最前面那坐大廳在內的一個整體。這是我們和其他守護者之間達成的協議,你們必須徹底退出我們的棲息地,否則我的孩子們仍將會視你們爲敵人。”
石穿忽然心中一動,饒是極爲牽掛李隨風他們的安危,卻也不肯就此放棄這個機會,他飛快的刻畫着問道:“這裡除了你們這羣霍爾奎拉之外,還有那些所謂的‘守護者’?”
看到表示“霍爾奎拉”這個意思的詞組時,那對面的霍爾奎拉顯然有些驚訝,以至於前肢中的柺杖都發生率一些顫抖。然而,這個有了智慧懂的交流的霍爾奎拉卻並沒有滿足石穿的情報需求,相反卻直接站起了身子,逐客的意思不言而喻。
身後,衆多剛剛還跪拜於地的霍爾奎拉們立刻散開了一條道路,石穿衝着那位地位明顯最高的領袖點了點頭,而後爲了避免誤會,將雷斬收在了劍鞘裡,赤着雙手平安走出了迴廊。
那道剛剛被徹底封死的石門早已經重新打開,石穿走出石門的剎那間險些就此暈倒過去,然而他卻狠命的一咬嘴脣,直接讓自己的嘴脣流出血來。劇痛的刺激下讓石穿的甚至多少有了些恢復,他死咬着牙齒,身體仍舊站的很直,慢慢走出了石門向來路返回。
這羣霍爾奎拉雖然放過了石穿一行,但說到底是因爲石穿展現出了強大的戰力。若是此刻石穿突然間暈倒,他可不相信這羣霍爾奎拉會放任他不管。有了智慧不光意味着會使用語言和工具,也意味着這羣霍爾奎拉們更懂得什麼時候會妥協,什麼時候會選擇強硬。
此刻,石穿每走一步都是無比的艱難。全身上下的所有肌肉都在不斷的抽搐着,酸、麻、癢的感覺五味雜陳,卻一起涌上石穿的大腦,幾乎每清醒的一分鐘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嚴酷的煎熬。石穿依舊咬牙挺了過來。終於一路走回,來到了那座標有世界地形圖的巨大大廳之內。
然而奇怪的是,這裡並沒有李隨風一行人的影子。
石穿想了想,明白了其中的緣故。想來是他們怕再度遭遇到霍爾奎拉們的攻擊,所以先行回到潛水器的位置了。石穿趕忙在四下裡看了看,在靠近大門附近溼軟的地方,他發現了一排向外走去的腳印。值得慶幸的是其中並沒有任何拖拽的痕跡,而且腳印的數量還是四個。
“沒死人就好……”石穿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霎間全身的肌肉都驟然放鬆了開來,險些讓他就地軟倒。但又是一口咬在嘴脣上,石穿仍舊強行撐了回來。他不斷的對自己說着:這裡並不安全,必須和同伴儘快會和才行。可是這一次身體各處已經不再是抗議這麼簡單,而是直接鬧起了革命,他開始覺得一個個地方都在脫離他的掌控一樣。石穿拔出雷戟作爲手杖,強撐着向外行走,姿勢顯得無比的彆扭。
李隨風等人的決定當然是現在最佳的選擇,而且當機立斷幾乎是在霍爾奎拉剛剛撤走後他們便已經出發,腳印延伸已經到了好遠的位置,再也看不到他們幾人的身影了。只不過這樣一來倒是苦了石穿,他無奈的笑了笑,卻也只得邁動着已經似灌了鉛的大腿向巨樓外面而去。
一步,兩步,三步,在第四步的時候,他終於抵擋不住身體各處傳來的刺激,轟然摔倒在地。
難道那句“事不過三”,說的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