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略顯昏暗的光線透窗而過,喚醒了沉睡的石穿。睜開眼,映入視野中的天空依舊是灰‘蒙’‘蒙’的,與成都的往‘日’並無異樣。他又把眼睛閉上,感受了一下自己身體的各個部位,除了‘胸’口處的那道燒傷還在隱隱作痛外,身體其餘部分力量充盈,狀態極佳。
吃了點乾糧後,石穿便想要出‘門’。但是想了想,他又回到了房間裡,取出那兩張缺頁,翻看了起來。和以前一樣,除了讓自己‘毛’骨悚然一翻後,兩頁被撕下的紙張上面的故事並沒有讓石穿得到什麼線索。現在,他對於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還是一無所知。看來,一切都得等到今晚過後再說。
索‘性’,石穿把紙張重新裝回了口袋,自己出了‘門’,向城中走去。他的步伐很小,腳步很緩,就像在城中散步一樣。而事實上,他也確實是在散步。不同於昨‘日’的踩點偵查,今天石穿的足跡明顯有些雜‘亂’,全無方向只是隨便逛逛而已。
簡言之,他在耗費時間。
雖然石穿的心中早已勾勒好了接下來的行動路線,但是他卻沒有急着動作。一切的事情,都要等着晚上再辦,這是最適合偵察兵行動的時間。長期的軍旅生涯早已讓石穿打磨了一副上好的耐‘性’,他也已習慣了在最佳時間行動。
閒逛一陣後,莫名的,石穿又走回了永興巷。他想要再去見見那個奇怪的老頭。可惜的是,那老人今天不知去了哪裡,連帶着那個沙土畫成的八卦也不見蹤影。趁興而去,敗興而歸,時間就在這些閒極無聊的思緒和腳步裡慢慢挪到了夜裡。
夜裡,成都的風略顯‘陰’冷。
石穿慢慢走過人影蕭索的馬路,踱步走進滿城附近的桂‘花’巷。桂‘花’巷離少城公園不遠,在這個季節卻是沒有什麼桂‘花’,只有那幾株枝椏婆娑的桂樹在夜幕之下舒展着身姿。不過稍讓人驚奇的卻是,這座巷子裡的燈光比其他地方都要明亮一點,在整個昏暗的成都市裡顯得有些引人矚目。
石穿穿巷而過,徑直走到盡頭的一座四合院前停下。四下裡看了看,手掌半握叩響了房‘門’。
“咚咚咚”清脆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有些刺耳,但卻連幾聲狗叫都沒有喚起。這個時代,人們早已不願在夜裡出‘門’惹上麻煩,連狗也不敢在夜間‘亂’吠。終於,在敲‘門’聲響到第四遍時,院子裡才傳來一聲不太耐煩的迴應“來啦來啦,是哪個?”
“石穿”石穿絲毫沒有掩飾自己身份的意思,況且他也知道,他發出聲音的時候院子裡的人自然會清楚他的身份。聲音輕輕的傳入,卻讓院子裡的人一下子閉上了嘴巴。
靜,院內院外就這麼靜靜的無聲對峙了一分鐘左右。石穿沒有繼續敲‘門’,院子裡的人也沒有任何動作。
終於,在一分鐘後院子‘門’才“吱呀”一聲打開,‘露’出了後面帶着銀邊眼鏡的一箇中年人來。中年人的面容有些消瘦,眼鏡很厚,一頭黑白夾雜的背髮梳理的一絲不苟。他緊咬着牙,有些驚訝又有些惡狠狠的看着‘門’外的石穿,一時卻沒有說出話來。
石穿擡了擡頭頂的八角帽,對那中年人笑了一下道:“劉秘書,好久不見。”
劉秘書尷尬的回了一個微笑,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是啊,好久不見。”
“不請我進去麼?”
“這裡不歡迎你!”
“爲什麼?”
“我不想再和那個老傢伙扯上任何關係!”
石穿的臉‘色’突然一沉,壓低了嗓音對劉秘書道:“你說話最好注意一點,他也是你的老上級!”
“可他現在頭頂牌子上寫着的是‘叛徒’!‘叛徒’!我還有妻兒老小,不能陪着他死!”劉秘書也咬着牙,惡狠狠的迴應道,擡手就要關上院‘門’。
石穿呼出一口氣,左手手掌突然一翻從‘門’縫中一把掐住劉秘書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推進了‘門’內隨手帶上了院‘門’。劉秘書那有些單薄的身體被一股大力一搡,轟的撞在了石牆上,帶的眼前金星直冒,連眼鏡都差點震飛出去。
石穿將劉秘書按在牆上,右手的三棱軍刺死死抵住劉秘書的脖頸,壓低了嗓音喝道:“你再把剛纔的話重複一遍試試!”
劉秘書沒有重複,他不敢重複,也不能重複。石穿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掌握力極強,此刻已經快壓得他喘不過氣,哪裡還能說出話來?他兩隻手掌板住石穿的虎口試圖解放他的脖子,可是他那單薄的力氣卻又絲毫無法撼動那隻鐵鉗。劉秘書手腳徒勞的掙扎着,就好像一個正在被侵犯的孱弱少‘女’。
好一會兒,在劉秘書即將斷氣之前石穿鬆開了手掌,劉秘書頹然跪倒在地上雙眼圓瞪,雙手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咳嗽着聲音終於驚得屋子裡面的‘婦’人點亮了油燈。
“當家的,怎麼了?”
“咳咳咳……沒事,我喝水嗆到了,你們先睡,有個客人在這裡,不用管我!”
石穿微笑着蹲伏下身子,對劉秘書道:“看來你現在願意和我談談了是吧?”劉秘書怨毒的看着石穿的眼睛,惡狠狠的道:“你個狗‘日’的錘子,還是這麼衝動,難怪他會把你扔到xizàng當兵!”
石穿一把攙起劉秘書,呵呵一笑道:“能罵人是好事,說明咱們還不至於生死相見。那個時候動的就不是嘴,而是刀了。走吧,咱們就在院子裡坐下慢慢談。”
“你想知道什麼?你老叔被抓走當天我還在廣元出差,知道的事情不多。”劉秘書被石穿攙扶到臺階上一屁股坐下,不懷好氣的說道。
石穿一雙大眼睛轉了轉,反問道:“你去廣元幹什麼……難道是爲了調查081基地的事故?”
“你知道!?”劉秘書的雙眼因驚訝而再次等得圓圓的,好像馬上就要從鏡片後面蹦出來一樣。
“知道,但是完全不清楚細節。那是什麼事故?”
“咳咳……是什麼‘性’質的事故,我也總結不出來。那件事情是三個月前發生的,事件的‘性’質太過詭異,過去幾乎都沒有遇到過。情況就跟聊齋差不多。”
“你在開玩笑?”
“我會有心思和你開玩笑麼?不相信的話,你大可以現在就走,我還等着睡覺呢!”
“說下去。”
“當時081基地正在開挖一處防空‘洞’。在山體內開挖兩百多米後遇到了特殊岩層。鑽眼、爆破、清渣一切都在按照規程進行。但是在一次爆破之後卻發現最深處的一隊五人的工程兵失去了聯繫。工程指揮部立刻派出了一個由十二名戰士組成的隊伍入‘洞’救援,可是救援隊下去了一個小時,居然也斷了聯繫……”
“什嗎?救援隊也失去了聯繫?”
“更加詭異的是,在救援隊失去聯繫後,那個深‘洞’裡面竟然隱隱傳出了對話的聲音,像是一羣人在‘激’烈的爭吵。偶爾還會有幾聲野獸咆哮的響動,野獸……嘿嘿,你能夠想象得到麼?在一個剛剛人工開挖出的山‘洞’裡,居然會聽到野獸的咆哮聲!可是那該死的聲音,還真就被人聽到了!我在前去調查的時候,也曾經聽到過一次!真他狗‘日’的該死!
那聲音時斷時續、模模糊糊,根本無法聽清。隨後,人們就向‘洞’裡面喊話,可是也無人迴應。於是乎第二支更加‘精’銳裝備也更齊全的救援隊便在第二天下到‘洞’裡,這一次隊伍中配備了最‘精’良的器械武器還有醫療力量,戰士也都是偵察連中的高手,領隊的是一名老工程兵,據說曾經遇到過類似的事件,就是怪異失蹤的事件。按理說……如此豪華的配置幾乎可以保證萬無一失!
唉……這一次入‘洞’後過了兩個小時……最後終於有了消息。”
“怎麼樣?!”
“……第二支救援隊活着出來了兩個人,一個士兵一個護士,那個士兵很快重傷不治,出來後不到十分鐘就嚥氣了。另一個護士則神志不清,手裡頭攥着一枚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奇怪‘玉’佩。”
聽到“奇怪‘玉’佩”四個字的時候石穿心頭一震,但是仍然不動聲‘色’的繼續聽着。劉秘書嘆了口氣,此時他的呼吸已經順暢起來,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繼續道:“人是出來了,但是無論問她什麼東西她都是目光呆滯神情恍惚,而且尤其怕天黑,或者人稍多一點的話她就會癲狂的大叫大跳……唉,人是徹底的完了……”
石穿眉頭一皺問道:“傷重不治的那個……他受的是什麼傷?”
“沒人能認得出來,那種傷口像是被動物咬的,卻又像是被小刀子切割出來的。他的整個下半身的肌‘肉’和組織幾乎都被切掉了,找到他的時候兩條大‘腿’血‘肉’淋漓已經能夠看到骨頭。傷口的大小很一致,都是寬三寸深一寸,呈菱形。”劉秘書的調查看起來非常的仔細。
他頓了頓,忽然道:“其實,這樣的傷以前倒是有過記錄……”
“哦?是什麼記錄?”
“史書的記錄。它像極了一種古代的刑罰——凌遲”
凌遲……
兩個字從劉秘書口中說出來時,就像是一道最冷的寒風,讓石穿剎那間打了一個寒顫。可是隨後他就更加的感到無法理解,這件事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如果那個士兵是被人一刀捅死一槍打死的話石穿或許還能接受可是凌遲……會有什麼人什麼東西,能夠那麼極有耐心的一刀刀給一個活人凌遲呢?
忽然間,石穿雙眼瞪得渾圓。他一下子想到了兩頁紙張上的內容。本來荒誕不經的故事一旦前因後果得到對應,便全都隨之貫通起來。時空剎那間倒轉,似乎是石穿自己回到了那個詭異的山‘洞’,正手裡握着筆記本,率領着第二支救援隊下到了地下‘洞’‘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