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石穿的那柄佩劍和承諾過的越野車便被御手洗千緣通過公司途徑運抵伊爾庫茨克,當天晚上石穿便對小隊成員做了宣告,他們將於第二天清晨驅車前往奧列洪島。
第二天清晨,天剛矇矇亮,石穿一行人便在俄羅斯那每日裡都瀰漫不散的稀薄晨霧中駕車而去。馬達轟隆,速度飛快。當然,他們沒有注意到,黑暗當中同樣有兩輛距離不等的越野車也在不緊不慢的綴在後面,始終與石穿等人所在的車輛保持等距。
車廂裡,李隨風仰頭大嘴打着哈欠,對坐在副駕駛的石穿問道:“頭兒,咱們不是去那個什麼奧列洪島麼?是不是還要坐船啊?”
不等石穿說什麼,一旁的陳杰就已經插話道:“笨蛋!這裡是俄羅斯,比黑龍江還要靠北呢,整個貝加爾湖都早已經凍上了,我們開車從冰面上就能過去。”昨天一天時間裡,陳杰幾乎都是在睡眠當中度過的,此刻的精神很好。不過臉色不是太好。當天本來以爲發現了王郎,若是能將他捉住非但能報了當日在樓蘭的一箭之仇,還能發現一些什麼。卻不想反而落入了對手的陷阱裡。
這口氣對於陳大小姐來說實在是難以言下,因而今天的旅途中與李隨風斗嘴便成了必不可少的消遣環節。否則她一口氣總憋在胸口,萬一炸了怎麼辦?
李隨風在後座上翹着二郎腿,一副優哉遊哉的模樣,既沒有即將開始探險的興奮也沒有昨夜失手被人擒住的鬱悶。他翹着腳道:“唉,北方就是奇怪啊。成都的水除了在冰箱裡,什麼時候結過冰?哦對了,08年雪災的時候似乎結過,可是也沒到能跑車的地步吧?可怕,可怕,北方實在是太可怕了。”
許一多悶頭開着車,絲毫沒有攙和進幾人談話中的意思。王子楓坐在後座的另一端一直昏昏欲睡,想來感冒還沒有好利索。陳杰倒是還想和他鬥嘴,可腦子裡總是浮現出昨晚王郎那個小人得志的笑容,憤恨之餘乾脆發起了悶氣。而石穿則只是抱着他那柄剛剛到達的寶劍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隨風說出的話沒有人接茬,自覺地有些無趣,左右看了看只好轉向石穿對他問道:“頭兒,你手裡那柄劍能借我擺弄擺弄麼?”
石穿開始沒有聽見,在李隨風說了第二遍後方才醒過神來,“哦”了一聲單手隨意的將寶劍遞了過去。李隨風笑嘻嘻的便要單手去接,可寶劍剛一入手他便“啊呀”一聲怪叫,緊接着手中寶劍轟的一聲砸在了車裡,嚇了其他人一大跳。許一多險些手上打滑把車開到了山溝裡。
這一行爲理所當然的遭到了車廂內所有人的一致指責,陳杰好容易得到了機會更是藉着由頭在李隨風腦袋上狠狠的砸了兩下。似乎出了不少閒氣。李隨風一手捂着腦袋,一手費力的將那柄寶劍擡起,而後將之倚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對石穿苦着臉問道:“頭兒,你這劍怎麼這麼重啊?看樣子不長,可比起你那柄斬馬劍都不差多少!”
石穿笑了笑,卻沒有說什麼。他當初在棠溪劍鋪裡選出這柄劍的原因就是因爲它夠重夠趁手,只是剛剛卻忘了自己的力量比平常人大了太多,沒有提醒李隨風讓他吃了個小虧。可石穿也不是那種隨意說出抱歉話來的人,笑了笑就算是過去了。
李隨風費力的將寶劍從劍鞘中抽出一小節,看了看那黑黝黝反光的劍身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他偷偷看了石穿一眼,心中不由得開始設想,以石穿的力道若是再揮舞起這樣一柄重劍,那如果倒黴至極的被他砍上一下……豈不是要被直接腰斬?
李隨風霎時打了個哆嗦,想了想將寶劍緩慢的送回去,已是累得出了一層細汗。他對石穿問道:“頭兒,這柄劍叫什麼名字啊?”
“名字?”石穿被問得一愣,他當初買劍的時候就沒有聽老闆說起過劍名的事,想來當初老闆把它歸入廢品一類自然不會給一個廢品起名字。可是這樣一柄好劍,若是沒有名字也確實顯得有些不配。石穿想了想,對李隨風道:“它叫‘雷斬’”
“雷斬?好名字,好名字”李隨風隨口哼哼了幾句,而後趕忙將寶劍如同瘟疫一樣送還給了石穿,不再擺弄。轉身又去逗弄起了陳大小姐。石穿卻是摸着劍身,思緒裡不禁迴盪起那個千年不散的幽魂。把它起名叫做雷斬,也算是紀念一下你吧——我的半個師傅。
車行順暢,一路無話等一行人到了奧列洪島的渡口時已經是下午,天空中的陰霾散去露出一抹金色的陽光,金燦燦的鋪灑在眼前的貝加爾湖上顯得波光淋漓極爲漂亮。
然而衆人此刻卻沒有半點心思去欣賞這份漂亮,原因就在於波光粼粼。波光粼粼?這裡不應該是被凍成一塊大冰原足夠跑車的了麼?怎麼會弄出這樣一幅杭州西湖的模樣?
石穿等人全都下了車,站在渡口岸邊眺望着“波光粼粼”的貝加爾湖,更眺望着湖那岸的奧列洪島不住的興嘆。
幾乎從沒有在冬天來過北方的李隨風少不得又要藉此笑話陳杰一番,後者自然要回之以拳頭,兩個人嬉鬧間倒是讓衆人的情緒好過了點。既然不能走車,那就只有走船了。石穿帶着許一多和稍通俄語的王子楓一併前往渡口,尋找能夠同向奧列洪島的渡船。
此時還是冬季,正是一年中整個貝加爾湖畔旅遊業最爲蕭條的時候。不光是旅遊業,這裡連漁船也沒有了多少,如果說每年四五月是政府爲漁民們制定的“貝加爾湖的休漁期”,那麼每年的這個時候就是大自然爲漁民們下達的“禁魚令”。
冰封萬里,天地肅殺。
這個時候哪裡還會有船進入貝加爾湖?所以石穿三人在渡口便來回走了許久,最後仍舊是一無所獲。船隻大多都整整齊齊的停靠在了渡港裡,然而沒有船家,這些船對他們而言也都沒有了什麼實際意義。
這可真是個始料不及的難題,三人最後乾脆在渡口邊尋了一處乾燥的地方坐下,看看能不能想出一點別的辦法來。一向不大愛開口的許一多忽然對石穿問道:“能不能找一下北京的千緣小姐?她向來都……”
石穿沒有等他說完便直接搖頭否定,且不說千緣能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單說這麼大事小事全都去找千緣豈不是顯得石穿等人太過無能?石穿雖然不愛客套,可也畢竟是個土生土長的中國男人,骨子裡對面子的看重還是在這個時候起了作用。然而不找千緣幫忙的話,現在這個時候他們又哪裡去找船渡過去呢?
正糾結間,王子楓忽然向着遠處一指,興奮的叫道:“快看!你們快看,那裡是不是有人?”
石穿和許一多聞言趕忙跟着向那個方向看去,果然,在更遠處的渡口岸邊,正有一個黑點在不斷的移動着,正是一個人影。二人更不多話,立刻便拉起王子楓向那裡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的用“哈拉少”招呼着,也不顧自己這點俄語到底有多少中國口音,對方到底能不能聽得懂。
然而或許是他們的熱情確實很讓人感動,或許是他們的發音裡還有一絲俄文的味道,遠處那個人影在聽到他們的呼喊後居然真的停下了腳步,轉身向他們走來。離近了一看,果然是一個穿着航海雨衣的俄羅斯人。那人的年紀大概四十出頭,臉上的鬍子不似其他俄國人那樣虯結,剃得很乾淨,一頭金色的短髮給人看起來十分利落的樣子。
石穿和許一多拉着氣喘吁吁的王子楓一路跑到了他的身前,也不顧王子楓還喘着粗氣就讓他趕緊翻譯,看看對方是不是個船長,能不能待他們去奧列洪島。
誰知,還不等王子楓開口。對面這個俄羅斯人居然用一口純正至極的北京腔調反問道:“爺們是要坐船麼?我是船老大,價錢方面都好商量。出門在外嘛,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熟人多分情,互相幫助唄。不過你們也看見了,這地方現在就我這一趟船,你們要是真想坐的話,少不得還的給我提一點。不然,我沒法跟同行交代,這叫慣例。大家都是過來人,都明白的噶?”說罷,竟然還衝着石穿三人眨了眨眼。
這一番話說出來後,登時讓石穿三人都愣了半響,仔細看了對面這個傢伙好半天,最後方纔確認對方確實是個標標準準的俄羅斯人。
這個傢伙的出現實在是讓石穿等人太過意外,不過更意外的是這傢伙完全和一個老北京沒什麼區別。非但是語言,而且性格也是天生的自來熟,與李隨風見面後一見如故,差點就拜了把子。這傢伙用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如是介紹自己這個意外:“我叫伊萬.伊萬諾維奇.伊萬諾夫,是諾夫,不是懦夫。五湖四海是兄弟,相逢何必曾相識!大家叫我伊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