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伯韜一聽,有些吃驚,“按理說你我新老沙遜洋行借勢推高價格,此時進去推波助瀾,那是最好不過的了”,他頓時有些詫異,不由得茫然的緊盯着亨同。
亨同一笑,他的心頭有個聲音在說道:“如今戰事剛起,後頭的結局還難,假如價格推得過高,料恐怕上海灘上沒有合適的買家接盤”,那後頭的話他沒有接着說下去,要是炒得過高恐怕有價無市,如此一來,他手上的頭寸不是出不了手了嗎?
想到這兒,他深深的吸口氣,目光更加深邃,兩道目光頓時籠罩住了臺上的管事。
“六萬六千兩”,最前面那個報價的人再次喊價道,只見此人把手臂舉得高高的,緊跟着前面的買家,不肯落後。
坐在後面的吳竹齋有些坐立不安了,“財神菩薩”,他心頭喃喃的祈禱道,各人心頭都有底線,吳竹齋有些吃不消了,“要是再漲下去,儂可吃不下這盤子了”,想到這兒,他的臉上不禁有些變色。
英商德和洋行的買辦弗蘭克這時候探頭看了看坐在前頭的倆位沙遜洋行的頭面人物,“這二位沙遜洋行的買辦倒也沉得住氣”,他略微的沉住了氣,緊張的思索着,“何不試探、試探他倆一下”,想到這兒,“七萬兩”,他舉起手,拖長了聲音說道。
弗蘭克的話音還未落下,亨同和趙伯韜的眼神對碰了一下,裡面有些火花一閃,“看樣子這個老牌子的德和洋行要試探
、試探一下沙遜洋行的底線了”,亨同頭也不回的微笑道。
想到這兒,亨同使個眼色給趙伯韜,而他也正望着亨同,“要是示了弱,不是塌了沙遜洋行的臺子”,趙伯韜想到這兒,舉起手來,高聲應戰道:“七萬二千兩”。
又是一個跳價,頓時現場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人們紛紛探頭看看亨同這邊、又看看弗蘭克那一邊,氣氛開始有些緊張了。
管事的微笑着望了望臺下,這樣活躍的交投現場自然讓他開心,“七萬二千兩,一次”,管事的聲音高揚了起來。
“財神菩薩”,今天吳竹齋顛來倒去的,就像在念經一般,眼看着渾身閃着金光的趙公明越走越遠,一心盼望着發家致富之後擴充產業的他心情是如此的緊張。
“家父辛辛苦苦的掙下了這份家業,很不容易的,儂曉得伐?”,吳竹齋心頭有個聲音響起來了“如今洋人蠻厲害的,啥賺鈔票多的,都跑到大清國來扒分來了,儂曉得伐?”,他有些暗暗叫苦道。
如今做哪行都受到了來自洋人洋行的擠壓,如今洋布廠、麪粉廠、輪船公司,尤其是洋人的銀行,都開到了他的錢莊對面,真是做了對頭,當街打起了擂臺,在讓他尤其的不安。
一向門檻精的吳竹齋想到這兒,下意識的又摸了摸袖子裡藏着的大清龍頭銀票,在那鄉下小地方,八萬兩可以買下半個鎮子了,可在這兒,也就剛好夠他家宅院
那麼大一片地方,此刻再看吳竹齋,臉色也就發白了。
“七萬二千兩…”,管事的聲音這時候再次響起來了,還未等到他話音落下,“七萬五千兩”,弗蘭克的聲音響起來了,透過他那冷靜的話語和鎮定的臉龐,簡直成了交易市場的一道風向標了。
“七萬八千兩”,有人聲嘶力竭的叫喊道,緊跟着此人的話音還未落下,“八萬兩”,弗蘭克的聲音好像黃浦江上的江輪過後的浪頭,追逐着趕了上去。
這時候已經沒人發出驚訝的感嘆聲了,炒房客們或是眼珠子轉着,自顧的盤算着;或是或是緊張的觀望着亨同、趙伯韜倆位和弗蘭克之間的鬥法。
“赤佬”,見狀吳竹齋不禁恨恨的在心頭咒罵道:“老天爺嘸長眼睛,這辰光又觸黴頭了”。
光緒九年農曆十二月十四日的清晨快要過去了,就在地產俱樂部裡面炒房客們緊張博弈的時候,靠近上海縣城牆的恆德街小蓬萊門後,出現了一個身影,他不是羅佳琳的孃舅嗎?
“哦”,羅佳琳的孃舅美美的打了個哈欠,抽足了福壽膏,美滋滋的睡足了覺,此刻這位名叫孫更生的中年漢子神采奕奕的樣子,跟昨晚昏黃燈光下面黯然的樣子,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只見孫更生腳步輕快走回了家,不一會兒木板門被推開了,孫更生拉着一輛黃包車,出了門,漸漸的他的背影過了柿子園,前頭就是老北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