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定瀾走得可比沈君清快多了。即便沈君清幾乎是快步跑了起來,那個看似閒庭散步的人還是甩了她好幾條長廊。
“哎!君清!”眼看着司徒定瀾就要進入前廳了,後面的沈君清準備一鼓作氣追上去時,卻被一聲清脆的叫喊給頓住了腳步。
沈君清頓了頓,朝聲音源頭看去。居然是林芝妍在那裡揮舞着手!
她,應該是和林遇一起來的吧。
見是林芝妍,沈君清也不忙着追上司徒定瀾了。腳步轉了個彎,便朝林芝妍走去:“你怎麼來的?”
她記得那封信紙是極其的火速以及隱秘,林遇,應該不會那麼分不清分寸帶林芝妍來吧?
“我怎麼來的?當然是跑來的!”聽見沈君清這麼問,林芝妍好不委屈,忙訴苦道,“君清你可不知道。那會我正和爹爹在對弈,結果一隻白鴿子飛了過來。爹爹一展開它臉上的信紙,就臉色大變。也不管這棋局了,連衣裳也沒有換就要來太子府。”
“我想讓他帶我去結果他還不肯!不過,路又不是他的,他走的他的,我走我的就是了。於是呢,我就跟着來了太子府。”
林芝妍說完,忽又想到了什麼,忙湊到沈君清耳邊問道:“話說君清,你知不知道太子找我爹什麼事?”
沈君清搖了搖頭,老實答道:“不知道。”
話音才落,林芝妍就碰了碰她的胳膊肘,示意她看向前廳。起先沈君清還沒有明白過來,可一會兒,她就懂了!
於是,兩人貓着身子來到前廳的門外,趴在門縫上偷聽着。恰好能夠聽到林遇有條不紊的分析的聲音。
“照太子殿下的描述。那劉嬤嬤一見太子就嚇得將勺子都掉在了地上,所以,她一定心裡有鬼!而且,是關於殿下的。另外,一個人說話,尤其是回答問題,況且是關於皇后這件事,不可能不假思索就回答出來,怎麼着也應該斟酌再三才對。所以,老臣以爲,那劉嬤嬤,當是有內情。”
“至於那個領頭廚子,應該說的都是真的,皇后娘娘早膳應當確實用得蟹與蜂蜜。”
司徒定瀾沉吟着點了點頭:“本王也是這麼認……”
話還沒說完,就被推門的聲音給打斷了。
但見沈君清站在門口,一臉的驚訝:“蟹與蜂蜜?”
司徒定瀾與林遇相視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以作認可。雖然擅闖是不對,但畢竟非常時期就要非常對待。
沈君清的心裡更吃驚了,睜大杏眸道:“雖然蟹與蜂蜜對人來說雖然都沒有什麼傷害,可是,這兩者若是一同吃,那是劇毒!”
“劇毒?”司徒定瀾大駭。想來沈君清醫術高明,她既然這麼說,那就一定是了。想不到,皇后竟然是因爲這個才暈倒的!
“嗯,劇毒,”沈君清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不慌不忙的娓娓道來,“一般人很少知道這些,所以常吃錯也是不奇怪的。只不過,照皇后娘娘這種情況來看,恐怕……”
恐怕,是有人蓄意而爲。
雖然沈君清沒有明着說出來,但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心知肚明。真的有人,故意害皇后!
可是,到底是誰呢?
但這個問題司徒定瀾現在還沒有時間想明白,只能先拋開這個。着急問着:“君清,既然你知道是因爲這個中毒,那你有辦法解毒嗎?”
林遇也滿懷希望地望過來。
沈君清皺了皺眉,抿了抿脣:“應該可以。不過,若是毒素已經深入骨髓,到時候,我也,不能夠完全保證可以醫愈好。”
“那還等什麼!趕緊入宮啊!”林芝妍猛得從門外跳出來,聽着他們說話,她都快急死了。
司徒定瀾這才反應過來,當真是關心則亂。忙拉着沈君清就要離開。可是,還沒有邁開一步,就被林遇給叫住了。
“殿下留步!”
“既然是有人蓄意陷害,如今敵在暗我在明。若是就這樣解了皇后娘娘的毒,恐怕還會打草驚蛇!萬萬不可如此!”
“那當如何?”司徒定瀾緊鎖着眉頭。他是真的急了,所以一點辦法也想不出。
“不如,”沈君清看出了司徒定瀾的慌亂,柔聲道,“不如,咱們先暗地裡慢慢給皇后解毒。然後,在這過程中,看能不能順藤摸瓜,找出兇手!”
“極好!”林遇讚賞地看了眼沈君清,同意道,“太子妃恰好可以以兒媳的身份照顧皇后娘娘,這樣也不會招來懷疑。而且,這番孝心,也是在爲太子立勢!”
大家面面相覷了一眼,統一了意見之後才入宮。
林遇與林芝妍自然是不方便去的。二人目送着他們的馬車。林芝妍憂心忡忡問道:“爹,你說,皇后娘娘能挺得過這關嗎?”
林遇安慰地摟了摟林芝妍瘦弱的肩膀:“可以的。真相,總會水落石出!”
林芝妍畢竟入世不深,也只能點了點頭。
這次再入宮,皇后的寢宮已經散了不少人。那些束手無策的大夫也沒臉繼續待在皇宮,至於那些妃子們,戲做足了,便就都走了。
“你們來了。”守在皇后榻前身着明黃龍袍的司徒允看到一角蟒袍衣衫,便出聲道。
司徒定瀾與沈君清這才慢慢現身,正要作揖,卻見司徒允擺了擺手。
“打擾父皇了。”沈君清略有些歉疚道。他們來時,恰巧發現司徒允正在皇后榻前,便識趣地沒有上前去打擾。卻不料,還是被發現了。
“無妨,”司徒允長長嘆了一口氣,看着睡顏安靜的皇后道,“你們來了也好。靜兒,大概也很想見見你們。”
靜兒,那是皇后的閨名。這是司徒定瀾第一次聽到自己父皇那樣喚母后。
司徒定瀾看着司徒允的眉眼,一時間竟然覺得,他似乎一夜間就蒼老了十多歲!
“父皇……”司徒定瀾抿了抿脣,想要說什麼安慰的話。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但見司徒允又是一嘆氣,語氣之間滄桑至極:“朕知道你想說什麼。安慰的話朕也聽得多了,瀾兒你就免了吧。”
隨後,還不待司徒定瀾回話,他就又自顧說了起來:“你母后許給朕的時候,朕,還是太子。就像你現在這樣。”
他注視着皇后,眼神之間是無盡的眷戀。司徒定瀾與沈君清對視了一眼,便知道司徒允是陷入回憶中了。便識趣地靜靜聽着。
“她是大家閨秀。可是,那時候朕心儀的,卻不是她。而是一度癡迷於一個歌女。所以,她初嫁給朕的時候,過的,都是遭冷眼的日子。”
“可是,她從來都沒有抱怨過。後來,那歌女在一次獻舞中亮出了臉,她是,你的那些皇叔的人,目的就是來刺殺朕的。可是,那一次,朕卻毫髮無損。”
“因爲,那一劍,你母后爲朕擋去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一貫威嚴的臉上竟有無限的懊悔。
“從那個時候起,朕就決定。從今以後,無論如何,都要保她一世長安!可是……”
“可是,這一世還沒有完。你們說,她怎麼就,這個樣子了呢……”語至最後,沈君清竟然可以清晰看見,堂堂一朝皇帝的眼角,淚光隱隱閃現!
“父皇,”司徒定瀾嘆了口氣,連他也被司徒允的情緒感染了幾分。可是,如果他再悲觀的話,那就真的沒有希望了。只得安慰道:“母后母儀天下,一定,不會有事的!”
司徒允這才轉頭看着司徒定瀾,這個,他與靜兒愛情的結晶。可是,因爲是在帝王家,所以,他從來沒有對司徒定瀾表現過太多的愛意。如今想來,更是滿腔的愧意。
“嗯。”司徒允嘆了口氣點頭道。雖然,其實他自己都不信靜兒會醒過來。
“是啊,父皇,母后母儀天下,一定會醒過來的。”沈君清附和着。心裡卻在想,我一定可以將皇后救醒的。
看着司徒定瀾與沈君清相敬如賓地模樣,司徒允心裡也寬慰了些。便拍了拍司徒定瀾的肩膀,道:“好了。你們倆在這裡陪陪靜兒吧,朕先出去了。”
二人皆是點了點頭。
直到司徒允的腳步聲已經遠到聽不見了,沈君清才快步來到皇后榻前,利索地給她把脈,又翻了翻皇后的眼皮。
“怎麼樣?”司徒定瀾緊張地問道,“有把握嗎?”
沈君清皺了皺眉,深深嘆了口氣:“這下毒的人,實在是太狠了。”
轉頭看到司徒定瀾臉色發白,沈君清才意識到自己說過頭了。忙又補充道:“不過,讓母后甦醒過來還是可以的。只不過,仍然會有毒素淤積在體內。這個,就需要長時間的調養了。只要調養得當加上情緒不再有太大波瀾,應該就可以恢復如常。”
“真的嗎?”司徒定瀾小心翼翼問道,對於皇后可以醒過來這事,他還是有些不大敢相信。
“嗯!”沈君清能夠理解司徒定瀾的心情,便篤定地點了點頭。
這下,他才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君清,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