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電話的確實是汪昊。
象錢江這種級別的領導一般都配有幾個手機,有對外公佈的號碼,有專門與上級或親人心腹聯繫的內部號碼,對外公佈了號碼的手機一般都是秘書在接聽,有必要纔會拿給他。
現在,站在病房外的汪昊掛斷了夏天打來的電話後,瞟了一眼病房裡,救援部隊那個漂亮的樑軍醫正坐在病牀前給不再抽搐的錢江做心理治療,他奸笑着想:夏瓜娃子,你已經被利用完了,還想跟老大通話,夢嘛!至於張昂那龜兒子武打冠軍,讓他在監獄裡去顯示功夫吧!這雜種象孫猴子一樣,不把他壓到五臺山下他不曉得如來佛手板心有好重?
一想到張昂,想到地震那天晚上跟他公開對抗還逼着他退一步的那個據說還是張正輝和張禮雲本家兄弟的退伍軍人,想到他那套着黑背心的壯實身軀,汪昊心裡涌起剋制不住的恐懼和仇恨。
房門虛掩、拉上窗簾的病房裡,揭下軍帽坐在牀邊的樑軍醫齊耳垂的烏黑短髮從兩腮落下來遮住了她的小半邊臉,使她一雙大眼睛在牀頭燈淡淡的乳黃色光影中顯得更加明亮,透着一股讓錢江感到無限溫馨的光澤。她兩手輕輕握着錢江的右手,溫柔細小的聲音不是從她那略施脂粉的嘴脣裡說出來的,而是如涓涓小溪流出來的,流進眼角有淚痕的錢江耳朵裡:“不要想得太多,過去事讓時間慢慢地衝淡記憶,也不要想以後,以後的事自有它的發展規律,你就想想今天,今天你辦了一件好事,你派了羣衆最信任的夏鎮長去接他們,讓羣衆看到了你這個市長的心是向着他們的,這就是你的成功。”
“可是我、我、、、、”錢江聲若遊絲,說不下去了,他想到自己受了梅麗的誘惑,又因爲他兄弟和老婆參與了岷江中學的事後採納了汪昊開新聞發佈會的主意才惹出了家長們上訪到省政府,我怎麼對得起老省長劉愛民的培養和期望啊!他的心裡突然吶喊起來,眼前產生了幻覺,彷彿看見了愛民省長那花白的頭髮,慈祥的眼神變成了失望和責備。
錢江渾身一顫,眼角涌出淚水,樑軍醫用溼巾紙爲他拭去淚滴說:“我知道你在想過去的事,可是過去的事已經不復返,你只能用今天的努力去彌補,而且你正在彌補,人不是完人,都會犯錯的,重要的是改不改?改了就好,這就是非常有發展意義的,不要沉浸在往事的折磨,如果你真的倒下去了,你的意願就不好實現了,知道不?”
錢江睜大半閉的雙眼,望着樑軍醫漂亮的臉蛋點點下巴道:“你這一說我心裡舒服多了,謝謝你。”
樑軍醫把溼巾紙扔進垃圾桶,又拉着錢江手笑道:“不用謝,我還要感謝你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有機會幫助一個人民的好乾部恢復健康,我覺得挺有價值的,真的。”
錢江握着樑軍醫綿軟細嫩的手,不知怎麼的竟想到了梅麗,平心而論,他也知道是梅麗一年前對他的勾引才導致了後面一系列的錯誤,但他對梅麗就是恨不起來,其原因一是梅麗在關健時刻沒有讓他徹底栽進張正輝的圈套,二是梅麗爲了幫張正輝跟他兩次風流後就斷了音訊,反而把錢江弄得心欠欠的,此刻,他握着樑軍醫的手,心裡想着跟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梅麗,突然就把她的手猛捏了一下,樑軍醫一怔,臉上飛起兩朵紅雲,錢江的臉也一下子紅了,鬆開手不好意思道:“對不起。”
樑軍醫也有點不自在,旋即又大方地說:“沒關係,我理解你。你是不是想到了誰?”
“沒有、沒有!”錢江矢口否認,臉更紅了。樑軍醫莞爾一笑:“我是你的心理保健醫生,你心裡想什麼,不管是痛苦還是高興的事都可以對我講,我會爲你保密的。你不僅可以把我當着傾訴的對象,也可以把我假定爲哪一個具體的人,不好明說就在心裡默唸,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嗯,”錢江含糊地答道:“謝謝你,樑老師。”說着眼角又溼潤了,樑軍醫看着他,鼻子一酸,但是忍住了,還強笑道:“喊我小樑,或是喊我的名字樑豔,老師老師的拉開了距離,不利於我對你治療,行不?”
望着樑軍醫眼裡那真誠地關心他的脈脈溫情,錢江很愉快地答應道:“好,聽你的。”後來又接受了她的建議:閉目養神,在心裡數數,從一數到二十,再從二十數回一。
從病房裡出來的樑軍醫對汪昊說:“汪主任,不能再讓錢市長受刺激了,如果反覆受到刺激,他可能就好不起來了。”
啊!還沒有從對張昂的恐懼和仇恨情緒中拔出來的汪昊更加驚恐,一把拉住樑軍醫的手,聲音顫抖着說:“樑老師,我求求你一定要把我們老大、不、把我們錢市長治好,我們的抗震救災工作離不開他,幾十萬人民需要他,不能沒有他啊!”他說着竟摘下眼鏡揩起了眼淚,他的傷心是真誠的,但心裡的想法和嘴上說的是兩回事。汪昊現在最害怕的是老大錢江哪天真的崩潰到病入膏肓無法恢復,時間長了紙包不住火,省上肯定要撤換他,派新市長來或提拔另外的人接替他。那時候他汪大秘書汪主任怎麼辦?他知道自己一旦失去錢江這棵大樹的庇護,將會失去一切,他幹過的那些貪髒枉法之事被揭出還有可能被押上審判臺,他怎麼不急得哭呢?
樑軍醫被汪昊的眼淚感動了,不無動容地點頭答應儘量多安排時間過來給錢江做心理治療。
“有沒有辦法讓他徹底好起來呢?”汪昊在把樑軍醫送到樓下時提出了這個問題。
“徹底好目前不行,”樑軍醫在汪昊誠懇的請求下說道:“可以適當加大鎮靜藥的劑量,讓他長時間安睡,不接觸現實中煩惱的事情,過幾天情緒就相對平穩了。”
汪昊興奮地直點頭。
醫院按汪昊的授意給錢江的輸液瓶里加了鎮靜劑,在他睡着之前,接到了副省長陳春霖的電話,之後神情疲憊地對汪昊說:“這個事件春霖省長的意思是喊我們自己妥善處理,一個原則就是要維護穩定,不能讓家長些再去省上鬧,他還提示說可以對死難學生進行經濟賠償,說是其它地方已有先例。”
“好啊!”
汪昊高興得兩手一拍,更讓他高興的是鎮靜藥讓錢江的眼皮搭下了,最後說:“你和元國老田他們研究出一個辦法嘛,要讓家長們滿意。”
在醫院另一幢病房裡,已經得到家長們上訪省政府消息的張正輝,正在焦急不安地等待形勢的發展,準備萬不得已時帶了梅麗再次跑路,這時汪昊終於打來了電話,張正輝接聽完後倆人都同時發出“哈哈哈”的笑聲,笑完了張正輝忽然提醒汪昊說:“你能不能通過上面的關係把那狗日的張昂判刑關起來,反正他已經遭抓了,定他一個衝擊國家機關,妨礙公務罪是沒問題的。不然只拘留幾天他娃回來還要跟我們對着幹,把賠償計劃也要攪黃,老子真的想殺了他!”
汪昊聽了後沉吟片刻,果斷地說:“好!我派劉大炮去天府分局把他們幾個直接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