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政府門外的梧桐樹下,被汪昊壓了電話的夏天哭了,準備去信訪辦承認是他支使的這次上訪事件把張昂他們幾個換出來,他想大不了就是被開除公職,再弄兇點也就是坐三年以下牢房,然後回老家去當農民或做一個自由職業者律師還比這個自己適應不了的鎮長安逸。總之不能讓聽了自己一句話就衝到省政府來又遭抓了的張昂關在裡面。
鄭三娃聽了抹着淚的夏天說出自己打算後一跺腳拉住他說:“夏鎮長哩,你這樣子不行,就算把你搭過去也把張昂他們放不出來,頂多算是同案,你是主犯,他是協從,都要遭的。你、你是學法律的,你應該懂這個道理,是不是急糊塗了?”
夏天愣了,瞠目結舌。
當了多年聯防隊長的鄭三娃說話很內行,也很冷靜:“這種情況下要撈人必須要有關係,只要找到說得起話的人打個招呼,很容易就放出來了。既然錢書記那邊黃了,就另外想法嘛,你那些大學同學有沒有當官的,找他們想一下法?”
一句話點醒了夏天同時也讓他很爲難,他是有很多同學在省城就職,但他跟他們當中任何人都沒有來往,其原因是幾年前的一次同學會上,那時候還是司法局政策研究室副科長的他被那些當了局長處長廠長經理的同學一個個得意忘形的姿態弄得很不舒服,雖然勉強留了電話和QQ,但從沒主動聯繫過他們。到現在臨時抱佛腳找人家,天曉得會是什麼態度?
情急之中,夏天猛然想起了地震那天晚上跟大學同學劉衛紅短暫的會面,她在西南日報社,她爸爸是原來的省委書記,說不定能幫上忙?夏天想到這兒精神一振,立即搜摸出她給他的名片照着電話打了過去,對方接了電話聽他結結巴巴地陳述後撲吃笑道:“我在報社,你過來說嘛。”
“嗯,好,謝謝老同學!”夏天感動得難以控制自己,說話聲打顫。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旁邊的鄭三娃聽得喜笑顏開道:“夏鎮,其實你的關係硬呵!好生利用起來前途不可限量!張老七算啥?他娃就是一個土狗兒,爛眼兒。”
夏天被鄭三娃恭維得挺直了腰板,擦了擦眼角,臉上的憂愁一掃而光,可是當他坐上鄭三娃開着的桑塔納趕往西南日報社時,心裡又擔憂起來,自己跟劉衛紅這麼多年了沒來往,上次開同學會劉衛紅在京城採訪人沒來,只5、12那天晚上匆匆一見,真要找她幫忙,人家會是什麼態度呢?他的心又開始往下沉,特別是到了西南日報社時,在門衛上一問,保安說剛纔看見劉衛紅出大門了,夏天心裡“格登”一下感到完了,人家肯定不願意幫忙躲了?
鄭三娃提議再打電話,夏天卻扭頭往大門外樹蔭下的桑塔納邊走,邊走邊說:“我還是自己去承擔責任,就算把張昂他們放不出來,也對得起岷江鎮的鄉親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鄭三娃大步追上來正要拉住夏天,卻見遮天蔽日的梧桐樹下一個戴着白涼帽的女子直勾勾地看着着夏天,她頭髮盤在涼帽裡,白裡透紅的瓜子臉上一雙大眼睛特別有神,高挑的身段全是雪白的衣着,雪白的背心,雪白的透明絲質披衫,雪白的緊身短褲,雪白的美腿下蹬一雙前面綴滿珠子的雪白懶式高跟皮鞋。真正是個白雪公主啊!鄭三娃眼睛都直了,直愣愣地看着白雪公主上前一步兩手抓住夏天挽着袖子的雙臂,仰視着他,瓜子臉上溢出滿意的笑容說:“老同學,十年了,你還是那樣,身上透着泥土的芬芳,五一二那天晚上我咋沒看出你當官了呢?哈哈哈!”
鄭三娃從背後也能想象出夏天臉上那靦腆的神情,只聽他對白雪公主說:“我、我是來找你幫忙,劉衛紅。”
“喊我衛紅!”白雪公主依舊抓着夏天的兩條胳膊笑道:“班上的同學都喊我衛紅,就你作古正經的喊劉衛紅,象個小老頭兒一樣,其實你比我還小四個月。”
“你怎麼知道的?”夏天因靦腆而脹紅的臉變得有點正常了問,白雪公主一把將他拉過來挽着手向一輛停在階沿下的白色寶馬車走過去,還是笑哈哈道:“怎麼知道?那時候我們班上就那幾個帥哥,是全體女生觀注的中心,你的年齡,走路的動作、習慣都是我們議論的材料,只是你從不跟我們說笑,還經常臉紅,哈哈哈,臉又紅了!別生氣哈,我就這性格,你應該是記得的?”
“記得,記得。”夏天紅着臉直點頭,努力地調整自己的情緒給劉衛紅講述張昂他們在省政府被抓的來由。他在大學時確實如白雪公主劉衛紅所說的一樣,其原因主要是他來自貧窮的川東農村,在劉衛紅她們這些城市長大的同學面前自感卑微,不願意多說話,而且這種自卑感始終伴隨着他大學畢業,進入機關,現在當上了鎮長要好一點了,但在有些情況下還是會露出來。
在後面看得心裡不是滋味的鄭三娃看到白雪公主劉衛紅要把夏天帶上漂亮的寶馬車,趕緊跟上去問:“夏鎮,我跟到你們走哇?”
夏天點點頭,劉衛紅看了一眼鄭三娃身上的黑色短袖制服說:“你還帶了個保衛嗦?”夏天立刻介紹說這是我們聯防隊的鄭隊長,鄭三娃立即彎下頸項討好地笑道:“劉、劉記者,我們給你增添麻煩了。”
劉衛紅笑道:“沒關係,我就喜歡管這些事,再說,沒這件事你們夏鎮長還不會來找我,那天晚上我把名片都給他了都不給我打電話,哼!架子大呵!”
夏天連忙解釋說這幾天忙昏了,鄭三娃也在旁邊幫腔說就是就是。劉衛紅抿笑着說:“沒關係,我們老同學,我知道你的性格,其實我經常去你們市找錢大哥那兒喝酒,我想找你呢又不知道你在哪裡?又想你可能成家了不想影響你。”
“錢大哥?”夏天若有所思地問:“是不是錢市長?”
“就是錢江嘛!”劉衛紅加大嗓門說:“我還是小女子的時候他就是我爸的秘書,經常在我們家,對我可好了,我爸不准他用公車接送我讀書,他就從下面單位上借車悄悄送我,我們可好了,像親兄妹一樣,後來他去了你們市當官,只要有人送給他好酒他就給我拿來或者喊我去喝酒,還喊上你們那兒的好多領導陪我喝、、、、”
鄭三娃在旁邊聽得兩眼發直,心裡驚歎:媽呀!夏天這龜兒娃居然有這種關係?真的哇假的呵?”
夏天也聽得神乎乎的說不出話,最後還是劉衛紅自己打住了話頭,伸手給夏天拉開寶馬車門說:“下來我們再慢慢兒擺,鎮長大人,請上車,現在我們先去天府分局要人,就是一句話的事。”
然而,劉衛紅想得太簡單了,當她的寶馬和鄭三娃開的桑塔納駛進省政府所在位置的轄區公安分局天府分局院壩時,張昂和另兩個被抓的男子正從留置室被戴着手銬提出來,要押上岷江市來的警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