脣角微微輕揚,忍不住癡迷的淺笑對着空氣緩緩伸出手,溫柔又小心的輕輕一握。
幻像終究是幻像,這麼輕柔軟一握,便似霧般散去。
北奕皺了皺眉,像是纔回過神一般。
“太子?”趙逸的聲音染着幾分緊張。
“無事!”北奕盯着揚在空中的手,聲音漸冷。
他現在的動作就像讓人屈辱的傷痕,深深提醒着他的愚蠢,愚蠢的以爲自己可以輕百易舉走進那個女人的心底!愚蠢的以爲自己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收復南商,愚蠢的以爲他與她之間完全不必兵戎相見……
放在空中的手保持許久,北奕才猛得收回,冷着聲音道:“南商,勢在必得!”
趙逸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只是往屋外掃了一眼,應承下北奕的話:“太子定能如償所願!”
而相隔着一扇門的屋外,北戰可汗披着厚重的外袍眯眼沉思。
他的身影在黑夜中半隱半現,一身厚質絨裝的外袍在秋意爽朗的天裡顯得格格不入。
外厚重的絨裝沉甸甸壓在他略顯消瘦的身體上隨時有一種要把他壓垮的錯覺。這樣的虛弱完全不符合北戰這個驍勇的民族應有的體質。
但當他擡起頭時,那雙眼裡透出的威嚴強大到讓人震驚!
這是怎樣的一雙眼?似虎般威懾,似豹般警惕。
這是與身體虛弱相比的極端!
這樣的一雙眼,這是一雙天生王者的眼,帶着讓人甘心臣服的卻非常的堅韌,那是一種看透世事的堅韌與深沉。只是……他的身體已經撐不住這雙充滿野心與狂野了眼。
“可汗。”有侍從從遠處小步跑來,他一身降紫色的衣袍,身形瘦小,走近北建域五步左右時,略略停頓了二秒,快速平息了一下急跑後的喘息,小步走上前去貼耳小聲道。“娘娘醒了,正在找您。”
“嫣兒醒了?”北建域佈滿野心的眼一眯,透露出幾分歡喜,攏了攏外袍便道:“快隨我去看看。”
“是。”侍從恭敬後退一些,低着頭在前領路。
北建域面染喜色快走幾步,快到拐角時,卻又忍不停頓下來,回頭看一眼北奕的房門……
“西傲如今可是這場戰鬥中最爲重要的人之一啊。”琅琊接過商天裔用完畢的筆墨紙硯,對着他意味深長一笑後,狼毫沾上墨汁,輕然一提,細思幾許後,疾書而下。
商天裔站在琅琊身後看着她字字寫來。
琅琊寫的越多,商天裔的眉頭不由越皺越攏,終於,他忍不住指着琅琊所寫的內容問道:“你認爲西傲會助你?”
“爲何不?”琅琊快帶寫下最後幾字,輕吹一下後放到書案上,柔聲說:“南商是他半個母國,如今母國有難,作爲半個臣子,怎能不助?”
商天裔不想打破琅琊的美夢,但他仍是忍不住提
醒道:“西傲雖受西歧陛下寵愛,但要助南商攻打北戰,定然需要大部隊。西傲何來這麼多人馬?”
琅琊笑着看商天裔。“西傲自然沒有這麼多人馬,但若是西傲國君發現國內有北戰內應蠢蠢欲動,意欲染指西歧國”
“西歧國君不可能如此輕信罷?”商天裔聽得連連搖頭,忍不住打斷琅琊。“西歧與北戰相去甚遠,不過區區內應,又比得了坐山觀虎鬥?”
琅琊看着商天裔微笑,笑容裡帶着他所不懂的權術。
“你說得自然對極,可是天裔,你可曾想過,西歧是否願意放過這麼一個一箭雙鵰的好機會?”眼中精光百轉千回,琅琊沾着茶水在簡陋木桌上筆劃着。“若是北戰與南商大戰,無論誰贏誰輸,都是一場硬仗,而這一場硬仗後,倆個國家的發展定然被快速縮短,而這個時候若是有一位稍強大的國家出其不易出手,你猜到時會出現什麼樣的局勢?”
商天裔盯着琅琊塗有水漬的地方鎖眉細思。“這事未免冒險,而且你怎能斷定西歧國君會出手?”
回想着西傲當日送她的一支部隊,琅琊琥珀色的眼在燭火中微閃:“西歧國君自然會出手,不僅如此,此時的西歧國君怕也收到了從南商傳來的消息--北戰欲攻打南商。”
西歧國君也收到南商傳來的戰事密報?!
商天裔看向琅琊,臉色嚴肅:“南商有西歧的探子?”
“自然是有的。”琅琊漫不經心應道:“四國之間的關係本不就不似表面這麼和諧,天下大勢,本就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四國安份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翻盤,誰願意錯過呢?”琅琊轉頭看向商天裔,星星點點的燭光打在琅琊臉上,將她精緻冷清的眉眼染上幾絲暖意。“當年皇爺爺強娶東文國公主,便註定了四國的平衡被打破。兩國聯姻,無論從何人來看,都說明了兩國結爲同盟,而今南商皇位傳到身爲東文國公主與南商先帝血脈的我手裡。”
拳頭微微一握,琅琊輕然一笑,接着道:“想來此時在其餘二國眼中,南商與東文已然一派。西歧國君也並非毫無野心之人,單從西傲表哥被常年寄養在西歧便可看出?西歧國君子女無數,留誰不行,偏留西傲?呵,他這樣的做無非想拉近西歧與南商之間的干係,你若強大,他可依附,你若衰落,他亦可隨時知曉情況,將其一舉拿下!”
商天裔看事的角度着重於戰事佈局,而琅琊多活了一世,在衆多事件裡,漸漸看明白上位者對於權力的嚮往與執着。如果說這是一盤棋,那她,南宮琅琊,如今也要做一個跳脫出棋盤的下棋人!
“若真如你所說。”商天裔鎖着眉頭,腦海中心思百轉千回。
若琅琊所說的一切皆屬實,那……
“西傲此人也不得不妨!”
琅琊看向桌上漸漸淡去的水跡。
“西傲爲我堂哥,
雖然他心中真實想法,但我相信,只要有柔妃在南商一日,西傲便是南商的臣民。”伸手止住商天裔對西傲的懷疑對話,琅琊拉着他坐到身邊,笑着道“從此處離南商仍有十餘日程,趁着還沒走出西歧國境,咱們與西傲表哥見上一面,當着面一探他心中所想,豈不是比干做坐着瞎猜想來得實在?”
商天裔鎖着一道眉頭,顯得凝重又威嚴。
琅琊見他這模樣,不由輕推了他一把。“這意見如何,你倒是給我句話兒啊。”
琅琊這樣的態度奇怪得緊。依她的性子,若這人當真有害於南商社稷,她絕不會這般輕易放過……
商天裔側頭看了琅琊,不知怎地腦中突地靈光一現,唸到琅琊未登上皇位之時西傲來宮中的事。心中一明,篤定道:“你方纔說西歧國君也收到南商與北戰之事的軍事密報這傳信之人,可是與西傲有關?”
琅琊輕咳一聲,緩緩鬆開拉扯着商天裔的手。
撥弄着燭火道:“是……有幾分關係。”
“怕是不止幾分關係吧?”商天裔拉過琅琊的手,迫使着她看向他。“數月前,西傲前來南商送你一支兵馬,以助你坐穩皇位,現在想來,那支兵馬裡怕是混有西歧的內應!”
琅琊癟了癟嘴,臉上不無遺憾:“商將軍可真是機智過人,寡人想賣個關子都賣不了。沒錯,西傲當初送我百人親衛中,便有西歧國君的內應,只是這些內應卻是好用得很,你瞧,如今西歧國君不就是開始將目光投向了北戰?幾個煙霧彈,幾個障眼法,神不知鬼不覺間拉攏一個戰前卒,你猜,合三國之力,北戰可抵禦得了?”
商天裔雙眼中浮現幾道光芒。“你可是在發給西歧的密報裡做了手腳?呃,等會!”
商天裔疑惑的看着琅琊,道:“這段時間你皆不在南商,如何可以預見到北戰的事?又如何能布這道局?”
琅琊看着他笑 ,一手託着腮:“如果我告訴你,我早就知道了北奕的身份,卻因爲他的眼有幾分像你而一直矇蔽着自己,設這個局的目的是想到或許有朝一日會被身爲北戰太子的北奕逼死而佈下。目的僅是爲南商繼國命,你……”指尖輕飄飄劃過商天裔胸前,琅琊接着道:“信麼?”
商天裔喉節上下滾動,乾澀嚥下一口唾沫。
琅琊道:“你,信麼?”
商天裔深深看着琅琊.
“我……”‘信’字還未出口,
就見琅琊笑着推開他。“騙你的。”
低頭,眼裡的光華明亮若星辰。
“西傲真會出現?”西歧某處冷清的茶館二樓包間內,商天裔的刻意壓低的聲音隱隱傳入琅琊耳中。
琅琊換上了一身西歧國的儒裙,黑亮的頭髮盤成半髻絻在一側,以白色珠花微微點綴,清麗雅緻,一層輕薄的面紗自鼻中垂掉而下至前胸擋住一半的容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