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獨自坐在黑夜中,手中一支狼毫,面對着桌上的雪白宣紙,良久無話。突然一陣夜風吹過窗子,她從出神中回神時,雪衣烏髮的公子已經站在了她身後。
手一抖,狼嚎掉地。她強裝鎮定地將目光從那張清逸冷峻的面上挪開,咳嗽一聲,“夜闖民宅,好像不是七殿下的風格。”
簡豫落落上前,一步步將她逼到牆上,平聲,“讓一個人脫離我掌控三年,也不是我的風格。”
安安貼着冰冷的牆,狼狽側目,硬聲道,“七殿下!你要如何?”
“和我回去。”簡豫垂目淡聲,說的那麼面無表情,似乎一切都是天經地義。
這真是這位殿下的一貫作風,不解釋勿掛念,一切只需聽他的安排。永遠不會問你三年的經歷,永遠不會告訴你他三年的事情……重逢之下,在他眼中,只是塵埃浮雲,並沒有什麼意義。
安安苦笑,“我不要……”她已知,千算萬算,婚禮幾經周折,顧丞相愛女顧寧夏終究成了燕王妃,不管其中衡量多麼詳細……安安回去,要把自己置於何地?
簡豫目光微冷,嘴角抿了下,“安安。”
“七殿下……你先走,好不好?”安安安始終垂着眼,不肯看他。
簡豫半晌沒有開口,只有他清淺涼澈的呼吸盈在身前。他鳳眸揚轉,流波傾斜如月光,嘴角勾起冷嘲的笑弧,冰涼的素手勾起她尖削下巴,“安安越來越有本事了,竟能和我玩心眼……你是要試試,我能不能把你逼回京城麼?”
安安心絃微顫,顫聲,“你、你莫要強人所難……我不想、不想……”咬着下脣,始終說不出那句話,淚水已經滾落腮邊。
“不想和我在一起,是不是?”簡豫替她說出了後面的話,目光清涼似是仍然平靜無波,只是抿嘴的動作越發僵冷。
安安低着頭,淚眼迷離,只是看了他一眼,依然不想與他對視。
“安安……”簡豫突然傾身抱她,雙臂穿過她下腋,將她緊緊包在懷裡。清冷的氣息縈繞更深,安安淚落得愈發厲害,身子顫抖,卻咬着脣一
直沒有說出他想聽的話。
“安安……你不要我了麼?”薄脣擦過她耳畔,簡豫垂着眼,淡淡地問,幾分索然,似是根本沒抱期望。
“我……要不起……”安安哭的好厲害,磕磕絆絆地說清楚一句話,哽咽着半天說不出下句,好久才憋出一句,“顧姐姐……她很好……我不能、不要……”
“你到現在也不肯和我說實話!”簡豫打斷她的話,怒氣一點即發。卻是薄脣遊離在她嬌嫩的面頰上,吻到一臉淚溼,他的怒氣又突然消失。定定扣着她下巴看她哭的一塌糊塗上氣不接下氣,玉手慢慢掠過她眉心、眼梢。
簡豫終於低嘆,慢慢鬆開她,自嘲地低了眉眼,“安安笑起來是那麼好看……但好像,我總是惹你哭……就那麼想逃離我,再也不要回到我身邊?”
“對!”安安狠聲,強自堅定地擦去滿臉淚,揮開他的手,“三年前我在你面前跳崖,便是要與你恩斷義絕!你心中只有天下沒有安安,我不要回到你身邊!再也不要!”
明知她說的是氣話是要激怒他,明知那不是她的真心不是她的真話,但簡豫依然胸口被重重一擊,臉色蒼白地退兩步,掩袖咳嗽起來,雙肩顫抖。
“簡豫……”這次驚慌的是安安,她滿臉擔心地靠近他,“你又咳血了麼?你不是應該已經好了麼?你怎麼這麼不珍惜自己!”
簡豫躲開她,雙手負後,沒讓她看到自己的袖子。低着眼無視她擔憂得不行的目光,幽幽涼涼地開口,“時間不早了,我先離開了……不過安安要提前做好準備,我一定會帶你回京。”
“你先讓我看看你的袖子……”安安向前,伸手拉他,又被他輕巧地挪開半步。安安氣怒,錯手要追上前,他突然鬼魅般地貼在她身後點住她穴道。
“簡豫!你怎麼可以這麼卑鄙!”安安氣,他一定是真的咳血了!要不怎麼會不讓自己看!心中亂七八糟地閃過各種念頭,最是痛心他明明可以養好身子卻不在意,又怪自己武功不如他輕易就被點了穴道。
“安安……我不會再和三年前那麼溫和了,”
幽冷的聲音就在耳邊,“只要我再看到你用武功,立馬就廢了你的武功,你信不信?”
“你……!”安安被他噎得說不出話,心中想着簡豫似乎比以前霸道了,不像以前那麼漠冷了,但又覺得他不應該這樣對她……便吸口氣氣道,“好!你要我跟你回去,給我個我無法反駁的、能接受的理由!”
簡豫沒說話,氣息還是那麼淡渺。
安安眉飛色舞甚至有些得意地忘了自己此時還正受制於人,“哈!說不出來吧?你要是強迫我,我就讓天下人知道七殿下強搶民女,看你怎麼給你的天下交代!”
似是聽到簡豫在後面輕聲笑了下,玉手幾分溫柔地覆住她烏亮清澈的眼睛。長長的睫毛觸到他冰涼的手心,安安睫毛眨的更厲害,心跳莫名便開始加速。心中更氣,笑什麼?……卻是更加酥癢,簡豫一笑萬木春,要不是被點了穴,她真想回頭看看,他該是笑得怎般好看……
氣息微微交錯,還詫異間,冰涼的脣吻落在眼角,簡豫手退開她眼睛,看女子雙面紅霞斐然,他輕道,“天下於我……並沒有你以爲的那麼重要……還有,我可以給你個理由。”
“什麼理由?”安安強自鎮定問道,其實根本不信他可以給出理由。簡豫雖然可以舌燦蓮花,但畢竟是七殿下,那種耍賴的心眼他不會和她耍……那就應該沒有什麼心眼能耍過她纔對……她纔不怕他!
雖然心中一直給自己暗示,但手心握得緊到出汗,笑容僵硬……簡豫低嘆,安安果然一直都怕着他……即使他從沒對她做過什麼。
“你忘了你曾經說過,我教你五年,你還我十年,”簡豫輕輕撩起她耳際一縷調皮的髮絲,罔顧安安僵硬的笑容,“我一直記得……十年期限還沒有過。”
夜風清冷,安安張張嘴,眼看他最後掃她一眼便掠空離去,自己硬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那句話……不是玩笑麼?
當日他不是信誓旦旦地嘲諷着,“我從來沒有承認過。”?
那麼現在……簡豫簡豫,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