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墜與遺書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還是關於小三的,可以不看。

明天(禮拜二)雙更,上男主!!!!每天都有炒雞暖萌的日常\(^o^)/~~~

不暖你打我……

次日一早,徐肅和方筠瑤就趕着馬車帶着禮物去了方家。

方府門房的家僕問來人是誰,方筠瑤只在小時候與父親進京時來過一回。守門的人沒見過方筠瑤,自然不認識她。

方筠瑤咬着下脣糾結了好一會兒,實在不知道該怎麼介紹自己——我是你家老爺的孫女?我是你家失蹤多年的小小姐?

糾結片刻,守門的下人等得煩了,以爲又是上門求老爺辦事的。正要打發人走,乍一眼就看到了她身後拄拐站着的徐肅——這個人他認識,這不是上個月剛一回京就被公主休了的駙馬嗎?

徐肅站在那兒皺眉沉默,略沉吟了下說道:“與你家老爺通報一聲,徐肅攜內子前來拜見。”

男僕愣了好一會,看徐肅都開始瞪眼了,才快步進了內院通報:前駙馬帶着內子上門來拜見。

方家的大爺正好在家,一聽下人這話,心中愕然:以前徐肅還是駙馬的時候跟自己家從沒交集,在邊關打仗的五年與方家更是挨不着邊。怎麼如今大過年的跑來自己家了?還攜內子?他剛被公主休了又從何處來的媳婦?

方家大爺怕他眼神不好看岔了,又不確定地問了一遍:“你可看清楚了?來人真的是前駙馬徐肅?”

小廝拍着胸脯發誓:“小人連半里之外的一隻螞蚱都能瞧見,又怎麼會看錯這麼大個活人呢?真的是前駙馬徐肅啊,他還帶着一個懷着身孕的女子?”

與自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前駙馬,帶着個懷孕的女子上門來拜見父親?

方家大爺更想不明白了,半信半疑地在心裡盤算了片刻——這大過年的也不知道他們上門是來做什麼的,反正總不會是好事!況且徐家這些日子門可羅雀,沒人樂意主動跟他家牽扯。若是把這二人請進來,公主和皇家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

這麼一想,方家大爺讓門房推說父親大人不在,讓他們改日再來吧。

這駙馬若是在曾經是駙馬的時候來拜訪老爺子,他們方家得舉家開門來迎;可今時不同往日,徐家正房一脈就只剩個徐肅,身上沒一分功名,量他們也沒膽子生怨。

畢竟古語說得好——落地的鳳凰還不如雞呢!

徐肅本來就不太樂意來這一趟,如今耐着性子來了卻連大門都沒進,就被個下人敷衍了,氣得額角青筋直跳。方筠瑤只好停下了糾結,對着守門的下人尷尬說:“去告訴你家老爺,就說已故方青廷方大人的女兒來拜訪祖父大人。”

那家僕半信半疑地又進去通報了一回,這回繞過了方家大爺,直接去書房告訴了方老爺子。

方老爺子手中毫筆一頓,寫滿半張的公文上頓時多了一個黑漆漆的墨點。他把紙上內容在心頭飛快地過了一遍,又把這張作廢的紙一點點揉爛,扔進火爐子裡看着一嫋輕煙騰起,那紙團燃得只剩灰燼。

家僕眼觀鼻鼻觀心地垂首站着,不敢看方老爺子的動作。片刻後,方老爺子這才捋着鬍子沉吟片刻後道:“好生把人請進來。”

徐肅和方筠瑤等了一刻鐘,總算被請進了門。

方筠瑤今日特意穿得比往日更厚實,出門前在鏡子前面照啊照,左看右看覺得自己的肚子不怎麼明顯了、頂多會讓人覺得腰肢粗一些,這纔出的門。

說句實話,她只在很小的時候見過這位祖父一面,印象裡是個十分嚴肅陰沉的人,方筠瑤想到這裡就有點怵——萬一祖父生氣她私自與徐肅定情,那可怎麼是好?萬一祖父看到她還未嫁人就有了樂兒,如今又有了身孕,怕是更會生氣罷?

可現在她在徐家舉步維艱,老夫人打得又是讓自己生下兒子就滾蛋的心思,徐家的下人各個奸猾刁鑽,可這樣艱難的處境很多時候都不能說給徐肅聽。

半月前她覺得委屈極了才與徐肅訴苦,說老夫人待她苛刻,根本就是想她生下兒子後攆走她。可徐肅根本不會體諒她,反而生氣她小題大做,還義正言辭說:“你懷着身子就該修身養性,別每天想些亂七八糟的,祖母不會是那樣的人。”

方筠瑤心中委屈沒人能說,她想來想去,唯一能幫自己一把的只有這個祖父大人了。

此時她在心裡安慰自己:小時候祖父不喜歡自己算不了什麼,畢竟那個時候祖父對爹孃的事十分生氣,自然不會對她有什麼好臉色。可父親總歸是他的孩兒,就算祖父大人念着這份父子情的份上幫她一把,也是好的。

這麼一想,總算覺得好了些。方筠瑤正正容色,跟在徐肅後面進了正廳。

方老爺子年紀大了,老人家一般都比較怕冷,他又是文官,常常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於是總是習慣穿得厚實一些,呆的地方暖和些。所以這待客廳擺了好幾個爐子,裡面燃着上好的銀絲炭,一點菸氣都沒有,比徐家用的炭還好。

方筠瑤進門後連頭都沒擡,也沒敢擡眼瞅瞅近十年未見的祖父大人長什麼模樣,走到正中小心跪下,端端正正叩了個頭,聲音嬌柔:“孫女筠瑤見過祖父大人。”

徐肅看她垂首恭恭敬敬跪着自然不怎麼高興,生怕她壓到了肚子裡的孩兒。不放心地多看了兩眼,這才沉聲道:“徐肅見過方大人。”

方老爺子不動聲色地盯了兩人好一會兒,眉心一點點皺起,似在思索什麼。過了好半晌,才一點點舒展開來,眯眼“唔”了一聲:“起來吧。”

聲音和氣,聽不出什麼不妥來。方筠瑤沒敢掉以輕心,悠着動作慢慢地起了身,生怕老爺子看出半分不妥。

方老爺子面上關切問道:“丫頭一個人進京不容易吧,說來也巧,前些年我讓人去尋你和你孃的時候,偏生沒找着,萬幸你這丫頭伶俐,這才能一路安然無恙地進了京。”

方筠瑤知道這話裡的關心是少,試探居多。她要是不解釋清楚自己一個弱女子怎麼避開戰禍一路上的京,怕是老爺子不會相信。

“父親在薊州城破後殉職了,孃親也隨着去了,知我孤苦無依,二老臨去前特意把我託付給了徐公子。”說到這裡含情脈脈地看了徐肅一眼,又繼續道:“邊關戰事四起,我們隨着難民一路逃,直到後來徐公子做了百夫長這纔好了些。”

“徐公子”有點怔,怎麼進門前還叫他夫君,進門後就改口“徐公子”了?

剩下的事也不用她說了,方老爺子對這後事知道得挺清楚,提到了她的父親,老爺子語氣更軟了幾分,感慨道:“丫頭你這幾年也是不容易啊!”

方筠瑤又雙手捧過一個小匣,上前幾步呈給了老爺子。

老爺子一怔,心思電轉間想明白這裡頭一定是青廷的遺物,深吸了幾口氣,微微抖着手打開匣子,上面放着小小一塊持經觀音和田玉墜,只有小孩半隻手掌大小。

老爺子手一哆嗦,差點拿不穩——那觀音玉的小小縫隙裡,竟然還有紅褐色的血跡!

方筠瑤哭道:“這枚玉墜父親生前從不離身,直到去世前還緊緊攥着不放,可筠瑤無能,沒能收斂好他的屍骨,只能帶走這枚染了血的玉墜,洗了整整三日,上面的血跡總是洗不乾淨。”

方老爺子心中大慟,他還記得,這玉墜是青廷入學那年他精心挑的,持經觀音佑他學業有成金榜題名。

這玉墜光滑圓潤,沒有半個棱角,就連觀音大士的蓮座都快沒磨沒了形狀,一看便知是常常用手摩挲才成了這樣的。本是這麼小個墜子,都這麼多年了青廷竟還好好留着!

兩滴濁淚順着眼角的皺紋留下來,方老爺子把這染了血的玉墜用手巾一層層包好,好生揣入了懷中。這纔去看匣子裡的另一樣東西——是一封書信。

嶄新的信封,裡面的紙張卻皺巴巴的,陳舊得泛了黃,老爺子目光深深地看了方筠瑤一眼——丫頭有心了,這些年四處流離卻還能把父親的遺物保存得這麼好。

“父親大人親啓——不孝子青廷……”

在這信中,方青廷寫盡了自己忤逆父親的悔悟,寫盡了自己對家中老父的思念,也提到了對劉家小姐的愧疚,自然也寫明瞭自己對妻女的愛。

在他的信中,這妻女與父親之間的抉擇,這何止是兩難的局面,簡直是千難萬難。“青廷恨不能承歡膝下,願父親大人福壽延年,莫要爲不肖子傷心。”

信的最後字跡凌亂,甚至連落款都只來得及寫了一半。

總而言之,這封書信情真意切,字字戳着方老爺子的心。方老爺子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兒子是在城破後千鈞一髮的時刻不去逃命,反而寫了這樣一封剖心的信,鄭重託付給了孫女。

——他哪能猜得到自己最寵愛的兒子於敵軍初初攻城之際就開始提筆寫這信,寫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城破後更是嚇破了膽子,生怕自己被敵人抓去剖心挖肝,當下自盡身亡了。

消息到了京城,被美名其曰“英勇殉城”,還混到一個好名聲。

方老爺子抹了一把眼淚,手中薄薄一封信如有千鈞重,他捧着這封信的時候甚至手都在抖——這哪裡是普通的家書,明明是青廷的臨終遺言啊!

如今這信輾轉五年,總算送到了他的手上。

方筠瑤泣不成聲:“一路坎坷流離,筠瑤曾經多次想隨着父母去了,到了下面也好孝敬他們。可既然老天憐我,又有徐公子一路不離不棄,筠瑤這才能進了京,才能見到祖父大人。”這話是提前斟酌好的,說來情真意切垂淚漣漣,一點都不含糊。

老爺子抹乾淨眼角的濁淚,嘆息道:“丫頭你且放心,但凡老頭子我活着一天,就不會讓人欺了你去!你且安心在這家中住着,一切大小事宜自有人替你安排妥當。”

方筠瑤打了小小的哭嗝,連痛哭的聲音都噎了一下——讓她來方府來住?讓她離開苦心經營的徐家?那她這個肚子還如何能瞞住?未嫁閨女生了個娃如今又搞大了肚子,老爺子不會打死自己吧?

她今日來的本意不過是爲了跟這位祖父敘敘舊情,與方家攀上關係,好讓老夫人那邊鬆鬆口。怎麼她這剛認了的祖父便要她來方府住?

徐肅剛纔見方筠瑤哭得梨花帶雨,把一張小臉都哭得紅彤彤的。他看得心憐不已,要不是方老爺子就在眼跟前,恨不得把瑤兒抱進懷裡好生安慰。

這時候徐肅聽方老爺子這麼說,頓時一急,當即道:“老爺子不可!三年前瑤兒與我在邊關就已行過禮,如今我二人已有了個兩歲的女兒,她腹中又懷了我的骨肉,又在我徐家住了半月有餘,如今回了方家於理不合。”

方筠瑤捂臉嗚咽一聲,她遮遮掩掩地就是不想讓方老爺子知道她已經懷孕了,起碼把老爺子知道的時間拖後一些,日後她承歡膝下能哄得他開心、與他親近了,再慢慢來磨。

如果能讓老爺子以爲她與徐肅是兩情相悅的,把祖父當依仗,把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湊齊了,老夫人那邊一定能鬆口,她自然能風風光光地嫁進徐家。

可如今祖父這頭一次見面就知道她未婚有孕、不知自重不守婦道,還能讓她再進這方家大門?還如何爲她做主?老夫人那一關可怎麼過得去?就算自己苦心籌劃一番嫁進了徐家,卻連點嫁妝都拿不出手,日後還怎麼在徐家擡得起頭?

方筠瑤惶惶垂淚,難道自己真的要一輩子頂着這個“外室”的名頭嗎?她跟着徐肅流離五年,難道只能爲他生下孩子後滾蛋嗎?

老爺子斂好情緒,聲音蒼老辨不出喜怒:“你就是前駙馬徐肅?”

徐肅一噎,無意識地抓緊了柺棍,胡亂點了下頭。

“哼,輕薄無行、品性不端、辜恩背義、不堪爲父!”老爺子眼皮也沒擡,把手中兒子的遺書小心折好,按原樣放回了匣子裡,慢悠悠地道:“聖旨上頭這四個詞,不知虛也不虛?”

徐肅鐵青着臉,這是他心上最大的瘡疤,當場被人掀開的感覺實在不爽。這些天來,他甚至無數次奢望那日聽到聖旨的每個人都是聾子,那些人明着暗着的嘲諷鄙夷他沒有聽到,但光是心裡想想都要瘋掉。

不能說公主,不能說皇家,不能說駙馬,不能說小世子,不能說腿,不能說走跑跳……這半個來月徐府中的下人都戰戰兢兢的,生怕話裡頭帶了哪個字犯了徐肅的忌諱。就連幾個下人湊得近了些,徐肅都會以爲他們在說自己的壞話,按了個“玩忽職守”的名頭打了一頓板子。

府裡頭都這樣,至於徐府外頭,徐肅根本沒敢出去。

他答不出話來,方老爺子也不需要他答,自顧自往下說:“今日♂你與丫頭一同進門,老夫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臘月以來公主府那事鬧得沸沸揚揚的,老頭子我權當笑話聽來逗趣的。”

“可萬萬沒想到——”方老爺子神色一冷:“丫頭你也攪合了進去!還攛掇着這小子得罪了公主與皇家!”

方筠瑤小臉一白,愈發楚楚可人。

徐肅再也不想看他心尖上的瑤兒在這糟老頭子這裡受氣,握了她的手起身就要走。

“目無尊長!給我站住!”方老爺子厲喝一聲,霎時一種無形的氣勢壓在人心頭上,就連久經沙場的徐肅都止住了腳,不敢向前再踏一步。

“如今你徐家早就在聖上的眼皮子底下了,徐家小子你以爲你慢待了公主還能討得了好?刨開皇家的人不說,就連這京城百官之中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想抓住你的小辮子,賣公主一個好。”

“聖上不過是不想在年前大動干戈破了福氣,過了這個年,定會尋個錯處徹底清算了你徐家。你且看着,你徐家的命數定超不過三月。”

方老爺子聲音淡淡,閒話家常一般,似乎說得是無關痛癢的事。可徐肅聽完這幾句,腦門的冷汗唰得就下來了。

這些日子他氣得狠了,被皇家打臉、被江儼弄殘、被公主賜了毒酒的滋味讓他怒火滔天,卻在冥冥之中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原來不對勁的地方是這裡——文宣帝和承昭太子看他的眼神極冷,似乎像看個死人,又怎麼會輕易地放過他?

徐肅僵硬着身子冷汗涔涔,瞪着方老爺子不語。方筠瑤比他知變通得多,立馬掙開徐肅的手又跪地叩了個頭,聲音裡的哭腔都沒了,一派正經懇求道:“祖父息怒,我二人無知,還請祖父搭救。”

方老爺子沒搭理方筠瑤,任由她跪着,只看着徐肅,話音一轉:“說到底這徐家的事與老夫毫不相干,可青廷是我最疼愛的兒子,丫頭你又是青廷唯一的孩兒,老夫少不得要幫你們一把。”

徐肅驚疑不定地看他,剛纔那逐客令十分明顯,他都氣得要甩袖子走人了,老爺子這裡居然峰迴路轉?可他一個三品官員,能幫徐傢什麼?如果皇帝一家真的要收拾他,方老頭兒又能幫到他什麼?

方老爺子接着道:“這京城已經沒有你徐家的立足之地了,你若真的孝順,就趕緊趁着過年奏請陛下外放,帶上你祖母到地方上熬個幾年。等公主幾年後再嫁他人了,皇家忘了這碼子事了,到時候再另作打算。”

徐肅一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徐家先祖跟着太♂祖馬上打江山,幾代老祖宗忠心耿耿,徐家最繁盛的時候在京城三品以上大員中足足佔了七人。如今你居然要讓我徐家舉家離開京城?”

這些日子徐肅憋着一股子火,堂堂一個大老爺們被公主休夫、被皇家羞辱、被公主弄殘一條腿、差點還被公主毒死……無數奇恥大辱湊一塊兒他恨不得扛把大刀殺進宮去!他都已經成了被折騰成這副模樣,他們竟還不放過他!

徐肅越想越氣不過,這時候索性破罐子破摔:“哼,這京城徐家是我徐家老祖宗留下的地方,憑什麼要我們離開?”

方老爺子重重一拍桌案,怒喝道:“豎子無狀!老夫好言相勸,卻還如此不識擡舉!給我滾!”

方筠瑤趕緊小聲勸道:“祖父息怒!”兩人吵得太厲害,她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縮着脖子像只鵪鶉。

方老爺子聽到她說話,頓時想起了還有這麼一人,沉聲質問:“丫頭你來說,你是要跟着這人還是要回方家?”

方筠瑤瞪大了眼,不是在說徐家麼,怎麼一下子扯到她身上了?還沒等她想清楚,徐肅已經用力握了她手,大跨步走了。

方筠瑤不知從哪兒來的一股子力氣,使勁掙脫他的手,扭回身痛聲哭訴道:“祖父大人,我們雖未行禮,可我早已把他認作是我的夫君了!樂兒都已經是兩歲大的丫頭了!如今我腹中又有了他的孩兒,就算陛下年後要懲罰徐家,無論如何筠瑤也是不會離開的!”

淚花中的爲難懇求之意太明顯,亮晶晶地看着方老爺子,像抓住了最後一把能救命的稻草。

卻在看到方老爺子冷冽神色後的瞬間,那希冀懇求都熄滅了,眼裡閃爍的光點飛快地消失了,只有兩道淚痕暈開了胭脂,更顯得狼狽不堪。

籌劃謀算了大半輩子的方老爺子心防甚重,可這眼淚就像一匣子鋼針一樣,字字戳心,戳得他心口疼。

方老爺子記不太清了,當年青廷帶着他後來納的平夫人——帶那個邊城女子回府時候是怎麼求他的?不,應該不是這樣聲淚俱下的,他最疼愛的孩兒怎麼可能做出這般有損儀態的事?

是了,是青廷納的那個平夫人罷?那女人哭起來,好像也跟這丫頭一樣梨花帶雨的。

如今徐肅和方筠瑤兩人這一個哭求、一個氣怒,彷彿和曾經的場景重疊了一般,看得老爺子心神恍惚。

方老爺子心尖微苦——當時若是答應了青廷,就好了;當時若是答應了讓那女子做他的正房夫人,就好了;當時若不是自己毅然決然地要斷絕父子關係,就好了。

他記得就連青廷生前最後一次進京述職時,好像他說得還是“你來作甚?”“你回去薊州吧,老夫只當沒你這個兒子。”

方老爺子唏噓一聲,如果那時候讓青廷進門來就好了。就算老天爺註定這孩子的命數止在薊州,可他們父子二人之間能有個正正經經的告別,總是好的。

直到如今,他都沒來得及告訴過他最親愛的孩子,其實他早就不生氣了,畢竟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再大的氣和怨也該消散了。他不過是被結了仇的親家罵得失了臉面,拉不下臉來跟兒子和解。可青廷這些年每月從薊州寄來的書信,每一封他都認認真真反反覆覆讀過許多遍的。

可那些沒說出口的話,現在想說也沒人聽了。他這送走黑髮人的白髮人,連兒子的屍首都沒見着。剩下的那座衣冠冢,他也不想去看。

方老爺子神情疲憊,好像一瞬間又老了十歲。他撐着椅子站起身來,聲音蒼老感慨道:“丫頭先在府中住着罷。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你一個未嫁女住到徐家也不合適。”

徐肅又要發怒,方筠瑤卻聽懂了方老爺子的言外之意,連忙扯了徐肅認真聽方老爺子說話。

方老爺子見徐肅陰沉着臉,更不高興了,沉聲道:“如今丫頭肚子大了,這親是一定要成的,可如今京城人人都盯着你徐家,巴不得抓到你的丁點錯處。你二人這親事非同小可,得細細謀劃,半點草率不得。再者說了,我方家好好的姑娘,沒名沒分的住到你徐家成何體統!”

看徐肅還是冷着臉,方老爺子氣得吹鬍子瞪眼:“這肚子都顯懷了,老夫還能把她嫁到別人家去?回你的徐家給我好好等着!年後挑個日子就讓你們成親!”

方老爺子想起方纔那張被火焰吞沒的公文,心中緩緩思量:三個月內,這京中必有大亂,到時陛下尚且自顧不暇,想來顧不得這些小事……

方筠瑤驚喜交加,一連幾聲“謝謝祖父!”“筠瑤感激涕零!”……說得胡言亂語。

至於徐肅簡直就是傻了,他以爲今天跟瑤兒來方府不過是拜見下這勞什子祖父大人,沒成想這老頭兒噼裡啪啦把事解決了!

也不知怎的,在方老爺子嘴裡好像什麼事都不算個事!與皇家生了齟齬不算個事,未婚先孕不算個事,徐老夫人的反對不算個事,市井百姓的嘲諷辱罵更不算個事!

似乎這老頭子天生有一種讓人不由自主去信服的能力,似乎只要經他盤算過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

徐肅這些日子的焦慮憤懣不安,放佛一霎間都被這幾句如雷貫耳的話撫平了,頓時覺得滿心開闊,頗有一種“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一時喜上頭來,想也不想地扔開柺棍,跪下也給方老爺子磕了個響頭。

這頭磕得實打實的,腦瓜子撞在地磚上“咚”一聲脆響,可見其真心誠意。方老爺子嘴角一抽,暗罵道:傻小子!

沒腦子、缺心眼、傻大個!方老爺子忍不住腹誹:他的孫女眼界低也就算了,卻不知道五年前公主是怎麼看上這小子的?

【公主攤手:隨手點的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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