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讀

承熹半睜開眼,掀了眼皮瞅他一眼,轉過臉迷糊說:“再睡一刻鐘。”

江儼又湊上前親她,承熹嫌他煩,推着他的臉把他推遠一些,臉上惱人的熱氣總算離遠了。沒一會兒察覺臉上一溼,睜眼便見江儼拿着溼帕子給自己擦臉。

前幾日天兒一天比一天更熱,承熹沒食慾,太醫說了些養生之道,江儼便謹記於心,“公主該起了。太醫說了,早膳午膳需得間隔兩個時辰。公主此時不起,午膳又得改到未時。”

承熹嘆口氣,睡意都被他趕跑了,只能起身,裹着被子哼哼唧唧抱怨道:“你可比紅素還嘮叨。”

江儼一怔,上前把她壓在榻上,直把公主親得面紅耳赤,這才放開。眸底灼灼發亮,極爲認真地說:“不許嫌我煩。”

承熹笑彎了眼,點點頭。曾經的五年想求也求不來這份嘮叨,怎麼會嫌他煩呢?

沒一會兒,江儼又打好溫水,就差親手給她洗臉梳髮上妝了。

承熹無奈,自打與江儼同榻而眠,她就再沒睡過懶覺。他每天都是這般,非得要她辰時左右用過早膳,說不按時用早膳會虧了氣血,她不起牀就親,再不起,江儼就佯裝要脫她衣裳……

日頭初升,一路行至坤寧宮,額上滲了微微薄汗,走進內殿的時候承熹雙頰嫣紅,明明是因爲熱的,衆嬪妃細細瞧了瞧她,卻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承熹性子和軟,在宮裡住了多年,與宮妃們各有交情,以至於衆嬪妃都敢明目張膽地調笑她。

皇貴妃笑眯眯地調侃:“哎喲,我家承熹氣色不錯。”起了話頭,又詫異道:“既是互相生了情意,怎的不早與我們說?”

承熹微窘,只好說:“到底不是名正言順,怕人說閒話……”

“要我說呀,你這般的身份養個面首委實不是什麼大事。前朝的嘉奉公主養了七八個面首,她那駙馬綠雲罩頂,連世子都不是他自己兒子,史書上還得記嘉奉公主溫良恭儉。”淑妃閒閒接了一句,頗爲恨鐵不成鋼得瞥了她一眼:“虧你休夫後看上了個侍衛,還嚇得跟個鵪鶉似的,早說出來不就是了?非得這麼掖着藏着,若不是我們瞧見了,還不知得瞞多久?”

“至於外面那些長舌婦,哪個有膽子敢說你半句不是?”

柔貴嬪接口道:“就連我孃家的小侄女,定親前都敢跟着家中護衛每日出府廝混,我們這些個作長輩的,還不是睜隻眼閉隻眼?”

衆嬪妃忍不住側目,這麼丟人的事居然還敢拿出來說?

這麼一番話,總算讓承熹之前那番擔憂消散了不少。今日出門時心中還有些打鼓,此時總算放下心來。她打小知節明禮,要是被人扣上個不知廉恥的帽子,大約是要在長樂宮呆一輩子,再不敢出門了。

見衆人聊得歡暢,接話的是嫺容華,笑說:“承熹先前遇人不淑,如今能隨了自己的心意,也是大幸。如今的福氣啊,都是當初受的委屈換來的。”

聽了她這話,衆人都是一怔,總覺得這話裡的味道有些古怪。

嫺容華說話向來不討喜,話落,她見衆人不吱聲,又自顧自笑道:“那侍衛也是個有本事的。”說完這句忽的被坐在她旁邊的低位嬪妃扯了扯袖子,這才察覺自己大概說得不對,硬生生截住了話頭。

承熹驀地冷了臉,若是光說她自己,她也不會生氣。可嫺容華偏偏說江儼“有本事”,意思不就是說江儼狗苟蠅營,一心攀附她嗎?

承熹憋着一股心頭火,卻只能隱忍不發,臉色也略暗了兩分。這容華論品級及不上她,卻到底是長輩,若是在衆人面前給她沒臉總歸是不好的。

皇后卻無須顧忌,當下冷了聲:“說得這是什麼話?”

嫺容華這才醒悟過來自己說了不合時宜的話,連忙打着笑臉描補道:“我這人嘴笨,話說得不對。承熹與那侍衛兩人情比金堅,實乃天註定的好姻緣呀!”

承熹扯了一個笑,三兩句應付了過去。

見衆人還是冷臉,嫺容華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皇后涼涼一眼看得噤了聲,再不吱聲了。

場面一時冷下來,嫺容華作爲潛邸舊人,出身也不低,跟了文宣帝這麼多年仍是個四品容華,委實是因爲這張嘴的禍,能坐穩四品容華,說不得還是因皇后不拘小節。

皇后不樂意跟這種腦子缺根弦的人置氣,見女兒面色略暗,溫聲轉移話題:“皓兒近日如何?好幾日沒見他了。”

承熹這才重新揚起笑:“今日我來的時候他還未醒,不忍心叫他起了。”

皇后便說:“合該如此。皓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貪睡才能長好。反是我整日在坤寧宮,何時見不是見?”

話題很快被轉移,衆妃嬪都開始議論和皓兒適齡的小丫頭了。

*

如今已是初伏天了,文宣帝竟染了一場風寒,傷了頭風,次日頭疼得要命,全身也痠痛不已,起不來身,連朝事都歇了一日。太醫給施過針,這纔好些。

“身爲天子近侍,不知悉心照料,要你們何用?”養心殿的宮人前額貼在地上,聽着皇后娘娘訓話。明明娘娘語氣淡淡,他們卻聽得直哆嗦,大氣都不敢喘。

更不敢說,陛下昨夜在坤寧宮站了一宿,黎明時分纔回了養心殿。雖是夏季,夜風卻仍是涼,因此才傷了風。

文宣帝合着眼假裝睡熟了,卻豎着耳朵聽着殿內的動靜。許久無聲,他終是忍不住了,睜開了眼,便見皇后靜靜看着他,見他醒了眸光微微一閃,些許歡喜還沒顯露模樣,便斂了下去。

“娘娘,湯藥熬好了。”一個丫鬟端着青玉小案,把藥碗舉過頭頂,跪下時,碗中盛着的藥只起了一點微波,丁點兒都沒灑出來。

文宣帝被老魏公公扶着坐起,定定瞧着皇后,微微翹起了脣角。他年輕時也不懂夫妻相處之道,兩人磕磕碰碰過了這許多年,才慢慢琢磨出來。

有回兩人也如這回一般生了齟齬,恰巧趕上文宣帝染了風寒,任是皇后心中有再大的氣也消減大半。後來文宣帝便學會了,偶爾惹她心煩,便裝個頭疼腦熱,好叫她心軟。

皇后卻並不接那藥,反倒瞧了瞧身後跪在地上的幾個婢子,輕聲說:“本宮今日身子不爽利,你們誰來侍奉陛下湯藥?”

老魏公公眸光一閃,垂眸屏息不答,跪在地上的幾個丫鬟伏得更低了,身子都貼在了地上。

這些婢子是文宣帝的近身丫鬟,十多年前宮裡最後一回選秀,她們便是那一批入的宮。如今各個都是花信年華,容顏身段姣好,出身也不差,又十分得懂規矩。多年近身服侍陛下,雖從沒承過寵,底下卻有不少人敬着。

以往帝后恩愛,她們不敢生出旁的心思。此時卻敏感地覺出帝后之間生了齟齬,一個婢子目光微閃,仰起頭溫聲回話:“婢子斗膽,替娘娘服侍陛下湯藥。”

旁邊的丫鬟被她搶了先,顰着眉尖垂下眼,不着痕跡地咬着下脣,暗恨自己爲何不早點決斷。

上前的那婢子接過藥碗,跪在文宣帝牀邊,夏日衣衫單薄,盈盈跪下之時更顯她腰肢柔軟。青蔥一般漂亮的手指舀了一匙藥湯,輕輕吹拂兩口,柔聲喚道:“陛下。”

皇后靜靜瞧着,並不出聲。

文宣帝凝視着她,眸中痛色深深,她明知這般舉動是在剜他的心,卻因不想靠近他半步而這樣說。

他深深喘了一會兒,輕聲說:“滾。”

他聲音太小了,那婢子滿心都是狂喜,自然沒聽清,跪直身子把湯匙湊在文宣帝脣邊,卻被他一把推在地上,怒吼着:“滾!”

青玉藥碗碎在地上,那婢子被滾燙的藥汁濺了一身,卻一聲不敢吭,臉上剛漫上些許委屈之色,便被老魏公公瞪了下去,十分狼狽。

老魏公公趕緊揮揮手,叫人下去再熬一碗,卻聽陛下喝道:“都給朕滾!”老魏公公微一遲疑,也不敢再留,垂首退了出去。

文宣帝揉揉眉心,語聲疲憊:“合姝,我可是做了什麼不合你心意的?”

“沒有。”皇后微怔,脣邊勾起一抹清淺笑意,卻分毫不入眼。

文宣帝心中更沉,在這後宮之中,誰沒一兩個知心人,即便是他,也常常與魏公公說說心裡話。她卻和承熹一個性子,身爲中宮之主,卻從來踽踽獨行,受了什麼委屈,心中想什麼事也從來不與人說,就那樣硬生生地想,直到自己能想得通透。

“你還在怪我先前對璟邰心軟?可他到底是我的孩兒。”從那日以後,兩人的情分就薄了,如指間沙一般從指縫間漏出,他眼睜睜看着兩人間的情分越來越薄,卻不知該如何。

“陛下的苦心,臣妾明白。”皇后頓了頓,瞧見文宣帝眼中乍現的歡喜,不着痕跡地錯開了眼,接道:“只是覺得,一雙兒女都長大了,臣妾不想再強作與陛下恩愛的模樣了。”

文宣帝哆嗦着脣,他想問:這麼多年同德同心,畫眉舉案,你都是裝出來哄我的嗎?

可他不敢問。

皇后略略垂了眼,不忍再看他這般憔悴的模樣。他不年輕了,再有兩年,便是知天命的年紀了,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場病,消磨了他往日的生氣。

可她真的再不想勉強自己,在兒女面前,在世人面前,強做與他恩愛如昔的模樣了。多年前的怨恨如枯死的樹根一般爛在心底,枯枝腐葉延入四肢百骸,在每一個靜寂無聲的夜裡,在每一個與他同牀共枕的夜裡,疼得鑽心。

作者有話要說:

食髓知味被困侍衛(捉蟲)受寵若驚(捉蟲)諷刺(小修)聘禮懷疑姻緣不成情分在?年禮問話脫險出城賣畫重潤逛街降火樹林情不知所起(中)動如參商相助撞破罰抄書海底針重逢被困淑妃新居拒絕情不知所起(中)養胎降火失明撞破軟禁整書舉箸講故事王府作死皓兒喝藥臨別議事吃素整書大婚(上)三字錦囊爭端(大修)整書心涼大皇子(上)往事(下)降火遇險落地駙馬(捉蟲)受寵若驚(捉蟲)叵測春宮圖侍衛(捉蟲)海底針瑣事大婚(上)易容情不知所起(中)身份可疑刻骨夜雨駙馬初回京(小修)文景六年(下)隱情暖心王府賊窩花匠第二場吻戲哦啦啦王府樹林瑣事喂鳥裕親王進宮事敗戰起瑣事作坊回宮江儼生病進城事畢請安太學院離開一味相思心疾食髓知味懷疑降火夜雨徐家捉魚脫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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