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

徐老夫人終究是心疼孫兒,呼出口濁氣緩聲開口道:“肅兒你莫要固執,明日去給公主服個軟。至於那女人,祖母也知你性子,去京郊尋個別院讓她和那丫頭住下,待生下孩子再安頓到別處。”

“祖母!”徐肅不可置信地看着徐老夫人,他把瑤兒納爲妾都覺得委屈了她,祖母居然讓瑤兒當個外室?

外室是什麼?大多是那些官宦人家收個妓子,又不好養在家裡才放在別院養着的。那些不正經的女人連個名分都沒有,若是那家主母強勢一些,那些外室更是活不下去。

他的瑤兒怎麼能受人白眼、去受那般的委屈?徐肅震驚又失望,他一向慈祥和善的祖母怎麼變得如此心冷?

徐老夫人怒目一睜,重重拍了拍桌案:“肅兒,你連祖母的話都不聽了嗎?”

一旁正在給她捏眉心的小丫鬟嚇了一大跳,趙姑姑趕緊使了個眼色,小丫鬟才哆哆嗦嗦地退下了。

徐肅字字句句情真意切:“祖母!瑤兒肚子裡的可也是您的孫兒啊!樂兒才那麼小一點,還沒學會說話,您就忍心她們被人如此糟踐嗎?”

徐老夫人知道她這個孫兒從小就性子倔,從小想法不多,可一旦決定的事就是說一不二。

她還記得肅兒自己說要學武那年,他才七歲大,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剛剛失了父親,不哭不吵,也再不胡鬧,他娘和自己看着都心疼不已。那孩子卻跪到她們面前,口口聲聲說要習武。

徐家二百年前確實是跟隨先祖馬上奪下的江山。可二百年的時間,尚武的祖訓早丟得差不多了,只有孩童時期爲了強身健體打下的薄弱基礎,怎麼能去習武?更何況徐家的男兒連着好幾代單傳,學習武功刀劍無眼,萬一傷着碰着了……徐老夫人都不敢往下想。

這麼一來,更是不想讓他學武。

肅兒也不逼她們同意,只是從那以後的半年再不翻一頁書,再不學一個字,氣跑了好幾個教書的老先生。

他把自己的小院改成了練武場,每天在裡面和侍衛演練,灰頭土臉看得徐老夫人心疼不已;下令府中侍衛不準跟少爺比武后,肅兒卻又每天偷偷跑出府,去鏢局跟人學武;鏢局的人教了他沒兩日,又被發現了,徐老夫人震怒勒令他不準跟着鏢局的人鬼混;徐肅又跑到集市上去跟人學胸口碎大石,沒輕沒重地斷了兩根肋骨……

他就這樣一次次地打破了她們的底線,最終徐老夫人只得退讓,請了武師來家裡教他學武。

徐老夫人知道,她的孫兒是一旦定下目標,就絕不再改的人。

所以從那以後,徐老夫人都不怎麼敢太反駁他的決定,就怕他拗得過頭,做出不能補救的事。

一粒粒重重地摁着手中的佛珠,又是好半晌,徐老夫人嘆了口氣道:“你且起來,容祖母好好想想,此事由不得你胡來。”

徐肅無奈,卻知此事不能硬催着祖母下決定,只好應了。

到得第二日,徐肅大清早就等在了正院。這回京的第二天,就得進宮去跟陛下和皇后娘娘告個平安,以表明自己感念皇恩。這可是大事,徐肅一點都不敢耽擱。

公主辰時天光大亮的時候才起身,一番洗漱後已經日頭高照。

徐肅等得徹底沒了脾氣,自己先上了公主坐輦,伸手想把容婉玗拉上車的時候,容婉玗卻拉好裙角,自己踩着小凳上來了。

徐肅面色僵硬地伸回手,看了看周圍沒人注意這裡,表情纔不那麼尷尬。

六騎並行的馬車行走間很平穩,聲音極小。這馬車外表沉黑樸實無華,一路上不管行到哪兒,再熱鬧的人羣都會如水流般匆匆避開,絕不會有行人不長眼地衝撞。

京城裡的平民眼神兒都好使是其一,就算有達官貴人眼睛長在腦袋頂上,看見這六騎車輦和外面一圈子侍衛也會趕緊避讓,生怕讓得慢了擋了貴人的道兒。

十六個表情肅穆的帶刀儀衛騎着統一的黑馬,把公主的車駕圍了整整兩圈。前行時目不斜視,眼角的餘光卻能掃遍街上的每個角落。

——這就是大興朝皇室歷來的典範,矜貴內斂,極少在人前顯赫。沒看到前朝鋪張奢侈,短短二百年就亡了國麼?

外面本是寒冷的冬日,放了無煙炭火爐子和薰香的車裡卻暖香融融,一派脈脈春意。

徐肅掀開車簾,大口吸了幾口冷氣。

他在北方邊關呆了五年,邊關寒冷自不用說。即使他是個千夫長,每月也只能領到幾十斤炭,每天睡前燃上半個時辰,將就着暖暖身子。牀榻的溫度和屋外頭也差不了多少,瑤兒睡一晚上身子也暖和不了。凌晨冷得厲害的時候徐肅只能起身,到軍營裡去跟着手下的兵一起操練,出一身熱汗才能抵禦這寒冷。

如今回了公主府,倒是不習慣這樣暖融融的溫度了。

徐肅解開領口最上方的一顆釦子,總算覺得呼吸不怎麼憋悶了。

他又扯了扯有些緊的衣袖,怎麼看怎麼不自在——這衣服好像是他五年前穿的,算是駙馬的標配,華貴雅緻,襯得人很是精神。可畢竟五年前的自己身材頎長精瘦,如今稍微有那麼一點發了福,穿上就顯得有些緊了。

昨日回府後事情又一大攤,哪來得及趕製衣服?今日就得趕着進宮面聖,叩謝皇恩。匆匆找來的幾件外衫還是公主的幾個丫鬟從陳年舊物裡翻出來的。

想到這裡,徐肅眼神複雜地看了容婉玗一眼。五年前自己戰死的消息就傳回了京,曾經大部分貼身物事都隨了葬。就連祖母那裡都沒有留着自己的衣物,公主居然還留着這些舊物?

想想公主抱着他的舊衣睹物思人的場景,徐肅心裡一軟,不禁起了些許愧疚,看到容婉玗閉目養神,想要伸手握住她白皙的手,想要跟她說些什麼。

可右手剛伸出,又定在了半空,徐肅糾結了一會兒卻又作罷。

轉念又想到自己不能辜負的瑤兒,和那五年處處和順的美好時光,多種思緒絞成一團亂麻,被這火盤一薰,更讓人心煩意亂。

徐肅索性把厚實的錦緞簾子掛起,呼啦啦的冷風從車窗鑽進來,吹得人神清氣爽,把那些煩擾的思緒都吹薄了幾分。

一直閉目養神的容婉玗擡眼看了看,諷刺地勾了勾脣角,也懶得說話,把手中的暖爐抱緊一些,又重新合上了眼。

——昨日懷疑皓兒的身份時,這人振振有詞地說自己身體不好,不易有孕;今日這寒風呼嘯的,他怎就忘了自己體質虛弱、受不得寒呢?

至於衣服?什麼睹物思人,純粹是因爲公主正院滿滿當當兩個庫房、十幾個衣箱東西太多,幾個丫鬟收拾不過來便忘了把那些舊物丟了而已。

跟在文宣帝身邊伺候了半輩子的老魏公公一大清早就守在了宮門口,等着公主和駙馬回宮。

老魏公公看了看日頭,估摸着公主和駙馬差不多該到了,就丟開手中暖爐,從灰頂的兩人擡小轎上下來了。

一下轎就被凍得直打哆嗦,一旁的小太監哎喲一聲,忙湊上前打着笑臉問到:“魏爺爺您怎的下來了?這天兒冷,您回轎上再眯一會兒,等公主與駙馬到了宮門口奴才喊您就是了。”

老魏公公睨他一眼,臉上笑得和善:“公主千金貴體,咱家又是聖上指來迎公主回宮的,莫說是站半個時辰,便是在這大雪天兒站一宿都是天恩浩蕩。”說到這的時候,老魏公公還朝着太和殿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小太監陪着笑臉,“您說得是極。”心道:這話的意思他還真不怎麼明白。

又暗暗嘆口氣,難怪老魏公公四十來歲就能坐到這後宮總管第一人,現在過了知天命的年紀,愣是在這位子上穩穩當當地做了快十年。聖上憐惜他年齡大了腿腳不方便,還專門賞了小轎下來,在太子和諸位娘娘面前都很有臉面。

果然吶,這連說話都比別人高了好幾個段兒。

沒等一會兒,遠遠就看到公主的車輦行來了。

小太監一愣,魏公公算得可真準。轉頭就看到老魏公公已經快步迎上去了,他也連忙跟上去。

老魏公公用力揉了揉腮幫子,揉得雙頰微微發紅,努力讓自己快要凍僵的笑臉看起來更好看。

——他一個閹人,萬幸得了陛下的青眼,才勉強混到這大總管的地位。可這人吶,任何時候都萬萬不能忘本,人只要一嘚瑟就要走下坡路了。

到了宮門口,徐肅正要下車,老魏公公就趕緊迎上來,笑得一派真誠:“老奴給公主和駙馬爺請安了!陛下昨兒個就吩咐過了,這兩日冷得厲害,駙馬與公主乘車輦進宮就是,莫要凍着了。”

徐肅抿抿脣,點頭後又重新上了車。

這老奴才把話說得好聽,可他心裡明白,自己這個駙馬根本沒有驅車進宮的權利,陛下不過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多給他一些體面。

想來皇帝陛下是要借這件小事,含蓄地表明對自己這個女婿的重視,讓這京城的世家貴胄都好好地掂量掂量,理清該以什麼態度對待自己這個“死而復生”的駙馬。

——哼,什麼都是天恩浩蕩!好像他在邊關浴血打拼那五年的功績連個屁都算不上!

徐肅面無表情地坐進車,抿了脣不再說話。

倒是容婉玗起了半身,掀起車簾溫聲道:“勞魏公公走一趟了。這兩日天兒冷,可仔細莫要犯了老寒腿。”

老魏公公一怔後頓時紅了眼圈,輕輕抽噎兩下後躬身道:“公主折煞老奴了。”

老魏公公心裡一陣感慨:承熹公主也是他打小兒看到大了,出嫁這麼多年還常常回宮看看陛下娘娘。就連他一個老奴才,每次回宮的時候都記得關照兩句。

這份心意如何能讓他不感動?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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