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東南兩浙路杭州府衙內,正有一羣人在議着事,卻是趙宋朝最大的叛逆聖公方臘和他永樂朝的衆位大臣。廳中議事的人們說話熱烈,正爲着一件事情爭辯不休!
現在方臘軍已經佔據東南半壁,起義軍遍及兩浙各路的杭、睦、婺、衢、處、湖、越、溫、臺和江南東路的歙、宣、信十四州的廣大地區,聚衆已達百萬,攻佔了六州五十二縣,形勢一片大好。府衙中的衆人都是喜氣洋洋,只是不少人的笑容背後,卻還藏着一絲隱憂。
早在起義之初,謀士楊八桶匠就提出過“長驅渡江”的大膽進攻計劃;在起義軍攻克杭州後,在富陽參加起義的前太學生呂將,又提出“直據金陵,先立根本”的建議,主張先奪取沒有重兵把守的金陵,扼守長江,然後再派人馬奪取東南州縣。
可惜的是方臘卻認爲,朝廷有奸臣當道不可能及時地派出重兵,起義軍可以從容地奪取江南。因此,大部主力停駐杭州府休整,只派了小部軍馬回師南下,攻取兩浙州縣;而在獨擋要衝的北面,卻只有石生和陸行兒兩支偏師作戰。
依着方臘的意思,石生陸行兒兩部本地義軍也有十五萬之衆,取下蘇秀兩地綽綽有餘,根本就不需要再派人北上支援!可是現在噩耗傳來,這兩支偏師都已經覆沒,石生被擒陸行兒倉皇逃至杭州府!大宋朝赫赫有名的宋江義勇軍已經兵進秀州,距離杭州不過一百五十里!
到了這個時候,府衙中大部分人對此還不在意!在他們看來,義勇軍再能戰人數也是有限,不過四五千之數,只要我大軍北上自然望風而逃,數千精兵又怎能阻擋幾十萬人馬?
只有少部分有識之士看見這內在的憂患,起義軍雖有百萬之衆,可並未集中在杭州一隅,而是分散在六州各自爲戰。杭州一處不過二十多萬人馬,要是朝廷大軍來攻,能不能抵住實在難說。義勇軍雖然未必有進攻杭州城的實力,可是他生生遏制住北上的要道。
要是不取下秀州蘇州,義軍便只能在杭州被動應敵,沒有任何的戰略緩衝,這個局面可是不妙。除非能夠打通北上出口,然後調集大軍北伐佔據金陵,控長江天險禦敵,不然始終無法擺脫這種危機。
方臘心中也是隱隱有些後悔,要是當初能聽下那兩位的諫言,早些攻佔金陵,何至於到現在的地步?這都怪自己的謀士宗榮,要不是他說朝中大臣只會報喜不報憂,朝廷黨派紛爭相互傾軋反應緩慢,可以先平定東南再攜大軍北上攻取金陵,哪會引來今天的禍患!方臘下意識的往大廳一角看去,那個神秘的宗先生正眯着眼業不知道在思量着什麼。
“宗先生,你對眼下的局勢有些什麼看法?義勇軍扼住秀州,估計是在等待朝廷大軍南下,咱們下步如何行動爲好?”方臘腹中就算有怨氣,這時也不好發作。
大廳中永樂諸臣聽得聖公開口,都停下爭辯,齊齊向屋角看去。
宗榮心中嘆息,方纔他一直在思考這些緣由,現在已經想的清清楚楚!自宋江帶義勇軍扼住秀州之日起,義軍的局勢已經危險之極!在這個時候還有義軍大部人等還沉浸在勝利之中,永樂朝快要完了!
至於說爲何會演變成當今的局面,的確他有過先佔據兩浙後攻金陵的諫言。可是他明白的知道,自己當時的進言不過是因爲看出了方臘的心思,這才順着他的心意說出的。現在方臘第一個就點到自己,想來是已經把這事情怪到自己的頭上。
宗榮心中雖是不安,臉上卻依然平靜無波,站起施禮答道:“啓稟聖公,衆位大臣,現在義勇軍扼住秀州北上之路,兵鋒直指杭州,是爲我朝心腹之患。依我看當趁着現在朝廷軍馬未到江南,立即召回三路大軍,全軍北上攻取秀、蘇二州。然後趁勢佔據金陵以抗朝廷大軍。”他所指的三路大軍,就是北取宣州、南取婺州,還有目前駐紮在歙州的西路軍!
“此事萬萬不可!”一個身材魁梧健壯異常的男子長身而起施禮反駁道:“小小義勇軍不過數千人衆,怎值得我軍召回三路大軍禦敵!我軍在杭州便有近三十萬兵馬,難道還打不開北上通路不成?宗先生如此恐懼義勇軍,那便在杭州城內住着,看我方七佛如何滅他聲名遠播的北伐雄師!”
面對方七佛的挑釁,宗榮垂下目光一言不發,只當是沒聽見一般。他與和方臘一同起事的這些老人向來關係不睦,這種冷言冷語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七佛,不得無禮,宗先生的意見自然是有道理的。”方臘見方七佛行事有些咄咄逼人,連忙勸阻道。現在還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要的是團結一心,共御外敵。
參謀呂將也站起身來,微微躬身施禮言道:“聖公,學生以爲宗先生的話的確不錯,現在義勇軍遏制秀州,就是要等待大軍南下。秀州是杭州門戶,杭州又是浙南門戶。門戶須得要掌控在自己手中,要不能早日奪取秀州北上金陵,憑藉江南一隅始終難敵朝廷大軍。”
方臘覺得兩方說的都有些道理,心中始終拿不定主意,只有四處打量其他人,希望大家能各抒己見。不想衆多臣子表情各異,卻無一人再出聲說話。丞相方肥對軍事一竅不通,太子年紀尚小,軍師汪公老佛卻是有些欲言又止狀。
方臘見狀示意道:“軍師有話但講無妨。”
“聖公,宗先生的看法雖然有些過慮,可目前的局勢確實不算樂觀。我看可以召回浙南鄭魔王所部十萬大軍防衛杭州,我大軍二十五萬大舉北伐,攻下浙北佔據金陵,御宋軍於長江之北,這樣纔是立足東南的根本之道。”
謀士楊八桶匠也是附和此言,上前諫言還需下令南西北路軍馬轉攻爲守,延遲宋軍的步伐,等這一路大勝之後自然全盤都活。
聽到要行北伐,廳中將領心思都活絡起來。要是全軍北上,主帥必是聖公無疑,那麼前鋒可是要爭上一爭的!
方百花是方臘手下一員悍將,也是當慣了前鋒的任務,當即站起請命:“聖公,我願爲前部先鋒,取下秀州以報聖公的恩典!”
方七佛也不甘示弱,跳了起來大聲叫道:“百花,從前的先鋒總是你,現在總要換一換了,也該我在前邊露露臉纔是。你跟着聖公中軍行走吧,那個義勇軍正好讓我來收拾。”
這兩位聖公的親近大將已經爭了起來,其餘將領也無法再說,只能的心中惋惜,這份功勞自己又得不上了。在軍中衆將的眼中,宋軍腐朽不堪每每一戰即潰,先鋒行軍是爭功的大好時機!
起義軍對宋軍看不起得很,自起事以來大小數十戰,起義軍未嘗一敗。就連最初義軍兵士手中只有棍棒菜刀之時,也能殺得數千號稱精銳的官軍全軍覆沒。現在攻下這麼多州縣之後,二十萬人馬早就鳥槍換炮,所有裝具一應俱全!什麼武曲星下凡、天兵天將附身的義勇軍,就算比原先的官軍強些,也不可能好到哪裡去,誰也不信義軍以衆敵寡之下會被義勇軍戰敗。
和其他人躍躍欲試不同,陸行兒坐在屋角低頭不語。義勇軍的厲害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原本他和此處諸將一樣,覺得義勇軍能五千破十萬擊敗石生,不過是憑藉着運氣,再加上石生自己不爭氣罷了。可經過秀州城外一日的煎熬,他終於明白盛名之下必無虛士這個道理!
現在就是給他二十萬大軍,讓他再去和義勇軍戰上一場,他心裡照樣沒底。那種光捱打不能還手的打法,再多人有什麼用處?雖說杭州義軍兵卒比他原本帳下兵士裝備好上許多,可是照樣缺少強弓硬弩!沒有這些東西遇見義勇軍,也是隻能捱打的命!雖然知道這個道理,可這承平百年的東南,去哪裡找那等能夠射出百步的硬弓?
陸行兒也是個聰明人,現在羣情激昂軍心振奮的時候,自己不過是敗軍之將,要是上去潑冷水,必要自討沒趣,還不如老老實實坐在這聽命爲好。
方臘見衆將都是奮勇請戰,心情也是大好,胸中豪情升起,一拍扶手站起來說道:“好!就依衆臣之言,即日整頓軍馬準備北伐!”
定下大的方向,方臘和衆臣就北伐細節在商討一番,等一切事物都議得差不多了,這纔拿起令牌開始下令!
“丞相輔佐太子領軍兩萬坐鎮杭州!”
方肥方毫急忙起身行禮遵命。
“方百花爲先鋒,統兵三萬明日便先行北上!”
方百花大喜,出班跪倒接令:“末將接令!”
方臘再看看尚不服氣的方七佛說道:“方七佛領兵七萬爲前軍,後日啓程!餘下衆臣與我同領十五萬大軍爲中軍!大後日辰時誓師北上!”
衆臣均是躬身接令,方臘想了想又說道:“丞相,等鄭魔王大軍一到,命他不可在杭州駐留,要立刻北上秀州,是爲我軍後軍!”
方肥行禮恭敬說道:“謹遵聖公命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