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正是徐潤,不知兩位是?”徐潤裝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向徐乙與楊林拱了拱手。
“本官是戶部郎中徐乙,這位是本官好友楊林,楊老闆。”徐乙笑着答道。
“啊!原來是徐大人和楊老闆,小民不知是大人駕到,多有失禮,還請恕罪。不知大人微服來鄙宅找小民,所爲了何事?”
徐潤挺會演戲的,臉上一驚一詐,活靈活現,要不是徐乙到了杭州府後,第一步就通過其它渠道先摸清了徐潤的底細話,換個人就給他給騙了。瞧着徐潤如此作僞,徐乙也不揭穿,與楊林交換了下眼神,默契地一笑,然後問道:“徐潤老弟,你是否有一好友叫何桂清的?”
“這……”徐潤故作躊躇,這才小心答道:“回大人的話,小民的確有這好友,現任餘姚知縣,難道大人找小民,與我這好友有關麼?”
“哈哈哈!不瞞徐潤老弟,本官從何縣令處知曉徐潤老弟是商界奇才,此次本官爲漕運而來,江南商事知之不詳,所以何縣令推薦徐潤老弟,來爲本官解惑,不知徐潤老弟是否可願?”
“原來如此……”徐潤恍然大悟地說道,緊張的表情頓時輕鬆了下來:“既然大人有求,小民哪敢不從?如大人不棄,請先入陋宅,等奉上茶水後,再容小民細細爲大人排解如何?”
“如此……甚好!”
徐乙滿意地點點頭,與楊林一起,跟着徐潤進了宅子。
徐潤雖然現在還不是什麼大商人,但聰明機靈的他平日裡也學了不少待客之道,再加上這二天又讓自己族弟狠學幾招,一一使出來也像模像樣地,倒是挑不出來什麼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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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乙也沒客氣,坐下後就着江南商場的事問起了話。只不過,徐乙問的內容要比一般複雜的多,表面上說是爲了漕運,實際上卻是在暗暗考教徐潤的才能。
徐潤雖然不是官,但他卻有天賦的商業才能,沒聊多久,就聽出了徐乙話裡的另層意思。而且越聊下去,徐潤越覺得蹊蹺,因爲徐乙問的許多方面與漕運並無什麼關聯,反而更接近商界的*作方面。要不是他已經知道了徐乙的身份,如果光是聽對答的話,差一點兒就以爲自己在與一個商界前輩在談話呢。
“中國商脈,自古就有,商幫也各有特色,其中徽商、晉商各領風騷,佔據了當今商界半邊天下。徐潤老弟乃是浙商一脈,與徽商素有淵源,卻不知對徽、晉二派的特點有何研究?”
“不敢說有研究,在下只是略知一二。”徐潤謙虛地點頭說道:“晉商早在前朝就開始發展,以錢莊票號起家,數百年縱橫捭闔,富甲天下,有無晉不成商之稱,堪稱商界一絕。而徽商起源徽州,着重貿易,高賣低買,並喜聚族而居,又愛常遷徙到同一客地,族中講究‘學而優則仕’,並以儒商自居。所以,這兩大商派各有所長,都以全國爲經營範圍,相衡抗理,久而不衰……”
“晉徽二商,楊某早聞大名,卻從不知此中還有如此典故,歷盡百年不倒,真爲難得,只是不知道,他們如今的局面如何?”楊林在一旁聽徐乙與徐潤的對答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出言問了一句。
“盛極之下,難免衰敗……”徐潤與徐乙聊了這麼多時間,心態已經漸漸放開了,直言不諱地說道:“如今晉徽二商,從外面瞧上去似乎風光萬里,但已掩飾不住衰敗了。其中主要的原因是過於墨守成規,不懂時勢變通。自本朝羊城商會建立起,就從晉徽商人處奪得了大半貿易利益,加上近年來洋商又藉機進入我國,不論是在財力與渠道上,都不是晉、徽兩商能比的。況且洋商與我國商人不同,洋人重商猶如我重農,洋商有他們的朝庭爲後盾,國家上下無不以商利至上,甚至派出軍隊保護商人,用艦炮爲商隊開道。而我國商人地位卻在仕農工商之末,朝庭上下只顧盯着商人口袋裡的錢,卻從來不去爲商人着想,更別談幫商人爭取什麼利益了。如此比較,一天一地,兩者相權,孰輕孰重?晉徽二商面對如此局面,又拿什麼去和洋商競爭呢?”
“仕農工商,雖各司其職,但畢竟國以農爲本,重農輕商,自古如此。所以……這也是沒法子的。”楊林抿了一口茶道。
徐潤剛說完,聽到楊林的話先是一喜,接着就是一個激靈。他剛纔大意之下說得太順,直到現在纔剛回過神來,自己今天不是在與朋友交談,要知道對方可是一位朝庭戶部官員呢。剛纔的那些話雖不能說大逆不道,但也是在明顯指責朝庭的不是,要是被真追究起來,一個妄言的罪名是怎麼都逃不了的。想到這裡,徐潤頓時有些驚慌失措,脊背上忍不住冒出了一片片冰涼。
“徐潤老弟不必擔心,今天乃是你我私下說話。”徐潤的神情變化哪裡逃得過徐乙的眼睛?爲了打消他的顧慮,徐乙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多謝大人!”徐潤心神大定,這才放下心來,感激萬分的看了徐乙一眼。
“徐潤老弟的話的確不錯,本官在羊城曾見過洋人,同時也接觸過商會各家。說實話,他們的實力並不在晉徽二商之下,再加上其經營手法多變,制度開明,相互之間又各補其短,再取其長,又有國家爲後盾,勢力越漸越大。何況,近年的五口通商,等於給了洋人一個直接打開內商的口子,如不出所料的話,用不了多少年,憑着洋行現在的發展勢頭,打敗晉徽二商之日屈指可數啊!”
徐乙這話讓徐潤感到震驚,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朝庭的官員居然把形式看的這麼透。剛纔徐潤有感而發的那些話,是因爲他一直在鑽研商事,再加上自己地處杭州,商業發達,信息豐富,自己腦子又善於分析,這才漸漸摸索出來的道理。而如今,從徐乙的話中,徐潤聽得出來徐乙對這些問題的見解並不在他之下,甚至在大局的把握上更高一籌。
吃驚之餘,聰明的徐潤忍不住懷疑起徐乙來找自己的目的來了。憑着徐乙所說的這些,並非像剛見面時自稱一竅不通。既然如此,那他爲什麼會用求教的藉口來找自己呢?自己只不過是個小小的錢莊主事,又不是豪門鉅商,這徐乙究竟有何用意?會不會另打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這裡,徐潤有些疑惑起來,默然地擡頭看了徐乙一眼,雖然沒有說什麼,但表情中卻透着一絲疑問。
徐乙並沒有避開徐潤的目光,而是淡淡地笑了笑。既然對方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來意了,而且通過剛纔的問答也摸清了徐潤的才能,那麼到這時候,徐乙再隱瞞也沒什麼必要,看來是到了攤牌的時候了。
“徐潤老弟,既然你對洋商有所見地,那麼本官想請教一下,這洋商在經營上究竟與晉徽商人又有何不同?”
“制度,結構,發展!”徐潤想了想後回答道。
“制度與結構本官清楚,至於這發展又是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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