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凝。一番道佛之間引發的論道滅神之戰總算是落幕了。
向來清秀的落水河畔,此時已然如同人間煉獄,什麼樣形狀的屍體都有。鮮血混着塵泥,月色下顯露出的是一種暗淡的紅色,瞧來讓人爲之心涼。
更爲讓人難受的,是那一股子濃郁的血腥味兒。大戰結束,心神驟然放鬆了下來,那股子刺鼻的血腥味兒便自鼻孔裡鑽入,簡直讓人呼吸都爲之不暢。落水河邊,輕盈的和風不時吹過,卻帶不走那股子似乎充斥在整個空間的那股子腥味。
道門中人向來喜歡幽居,獨自修行。雖然是亂世,卻有不少年輕一輩的道門弟子武功超絕,卻絲毫沒有殺生的經歷。之前在大戰中還好,那種緊迫的氛圍能讓他們忘卻這些,全心投入在戰鬥中。待到結束了,那種初次殺人帶來的不適便自發作,許多道士簡直堅持不住,瞧着那修羅般的場面,簡直要將自己的腸子都要吐出來。
道門的幾位大宗師高手相視一眼,多少有些失望。畢竟這些道門弟子現在的表現,委實是差強人意了些。
這一番大戰,道門固然取得了絕對的勝利,將佛門的中堅力量悉數覆滅,可謂戰果輝煌。然而,自身卻也並不是沒有損失。來時一百來號人,到了現在,活着的也不過八九十人,這其中半數都是斷肢折臂,落下殘疾或者乾脆重傷不醒的。
只是現在尚不是多愁善感或者歡呼慶賀的時候。事實上,這一番劫後餘生,這些道士多少都會有些蛻變。在岐暉道長的指揮下,衆位道士收拾戰場,爲亡故的道友整理遺骸,爲倖存的道友包紮,處理傷口。等一切忙活完,天已微明。
一場道佛大戰,徹底完成了江湖勢力的洗牌。只是這種影響受限於消息傳播的速度,還在持續發酵中,洛陽城中的人確實都知道,要變天了。漢王大局已定,登臨九五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一時間上門拜訪的人倒是絡繹不絕。之主王世充在戰前便不見人影,這也罷了,站隊嘛,人家瞧不上自家那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只是如今大勢明朗,洛陽也漸漸落在了自己勢力的掌控,王世充依然沒有蹤影,這就大大的不正常了。無論是降是戰,王世充若是一直龜縮,其結局一定不會很好。按說王世充並非傻子,怎會如此不智?只是人知非道人想破了頭,卻也猜不出其中機關。
因着某些原因,知非道人也並沒將這件事太放在心上,是以也不曾向他人詢問。謝過石青璇盛來的藥湯,知非道人坐起身來,將那一碗比黃連還苦,又摻雜着其他稀奇古怪味道的湯藥一口飲下,那種欲仙欲死的滋味,讓他一雙劍眉蹙成了個疙瘩。一張臉也不復淡然,那種扭曲的神色,瞧的石青璇好笑不已。
終究還是憋不住了,石青璇纖手掩住嘴脣,笑出聲來。隨即又覺着自己這樣,幸災樂禍的味道太重了,多少有些不地道,便又
知非道人自然無心見客,此時的他還在療傷靜養。另外,有件事情他一直思量不清,那洛陽強行忍住,自食盒裡取出一塊糖來,用哄孩子的語氣說道:“來,乖乖的,張嘴哦,吃口糖就不苦了。”
知非道人哭笑不得,強自壓下了口中五味雜陳的感覺,婉拒道:“唔,唔了,餓又不是小孩子,一碗湯藥罷了,犯得着要你哄着?”因爲舌頭髮麻,前面幾個字說的含含糊糊,後面卻是漸漸正常了。
石青璇嗔了他一眼,又自笑了起來:“哈哈,我倒覺得,這是姐姐再哄不聽話的小弟弟,有趣得緊呢。”調笑了一句,石青璇又道:“說來,這可是我第二次照顧你啦,你可想好了怎麼回報來着?”言笑晏晏,充滿了俏皮的味道。顯然,這幾天的石青璇,格外的活潑,心情自是好極了。
知非道人難得的,也有了陪她逗樂的興趣:“青璇,這個時候的你,倒是別樣的俏皮可愛。”石青璇面色微紅,心裡涌起了淡淡的羞澀,便聽知非道人接着說道:“我曾聽過一句話,叫做‘不裝可愛的女孩子太勇敢’。萬幸青璇你的可愛出自純真,好險,好險。”
石青璇將知非道人的話在腦海裡繞了好幾個彎,才明白知非道人要表達的意思。一時間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在他胸口錘了一拳,將湯藥的碗裝回食盒,慌慌張張的拎着就跑了。
石青璇前腳出門,知非道人捂住胸口,咳了幾聲。實在是石青璇那一拳雖然力道不大,卻剛巧磕着了他的傷口。正咳着呢,便有人前來回報消息。
原來,在知非道人他們佛道兩家論道滅神的時候,王世充已然率領麾下精銳,乘着知非道人這邊精力都在佛道大戰這邊,瞞天過海,會和太原李家、遼東王薄等北地諸侯,齊攻知非道人地漢國。
不得不說,他們這一招棋的確是妙到極點。設非石之軒因爲某些原因,沒有一同參與論道滅神,只怕羣龍無首的漢國,當真之能被其攻破,而後長驅直入,自由縱橫,毀掉知非道人的所有基業。此事若成,那麼,就算知非道人在論道滅神中勝出,孤家寡人的他,又能如何?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聯軍一動,便被石之軒察覺。隨後一系列的計策、手段接連施展,成功的挑起聯軍內訌,而後石之軒親自督軍,與聯軍一番大戰,北地諸侯不過一日功夫便將之覆滅。自此,北地諸侯元氣大傷,對於漢國來說,當可稱的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消息自是石之軒傳來的,只是路途遙遠,消息畢竟晚了一些。知非道人留意的王世充,很不幸,於亂軍陣中,掛了。
又在洛陽呆了幾天,知非道人養好了傷,便自動身南下。石之軒的那場大戰,打廢了北方諸侯,那麼,有些事情,便可以直接開始了。作爲漢王,有些場合,自是不能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