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陡然從溫暖的太原城進入這寒如極地的玄武冰獄,一時皆全身血液凝滯,每一次呼吸都彷彿浸入冰水之中,痛入心扉。而且這玄冰鐵不愧爲天下至寒的材料,不僅能夠壓制體內的靈力流動,更是將外界的一切光線聲音盡數隔絕。
在這無盡黑暗的空間之中,便是短短一分鐘也彷彿如一百年那麼漫長,寧楓本又是純陰體質,在玄冰寒氣的催動之下更覺頭腦混沌脹痛,彷彿有萬千鬼靈在神識中肆虐咆哮,欲掙脫束縛。
恍惚間寧楓只覺自己像是變成的盤古大神一般,而四周便是那混沌如雞子的蠻荒宇宙,他要在這裡呆上千千萬萬甚至上億年。
“呵呵,我也真是太自不量力了,盤古大神只是一揮斧便能將餛飩劈開,而我恐怕花上一輩子也難以在這玄冰鐵壁上留下一絲痕跡。”
腦中既如此想,寧楓內心更是前所未有的絕望、不甘。那時在峨眉山上之時雖幾乎是衆叛親離之境,但他心性淡漠高傲,不肯輕易服輸,身上揣有師父冥冥中所留的無上真訣,還有白猿兄與己相見恨晚,但此刻此刻竟是真的叫天無應,叫地無門……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弱不可聞的呼吸聲,掌中玉手更是愈發冰冷,寧楓心中陡的一震,幾乎欲狠狠地扇自己幾個巴掌:“寧楓啊寧楓,你怎的如此脆弱,此時雨兒尚在身邊,而且師父更是因救你方纔仙去,你若如此頹喪,能對得起師父,能對得起下山與你一起的雨兒妹子麼?”
他猛地深吸一口,那冰冷的寒氣由口鼻進入胸腔,頓時刺激得他一個激靈,劇烈咳嗽起來,胸腹之中更是一陣刺骨大痛,但腦中神識卻是倏地轉而清明,那些雜亂紛念皆煙消雲散。
宮雨兒專修水屬靈力,但受寒氣侵襲,也是胸膺鬱堵,她聽得咳嗽喘息之聲急忙問道:“寧哥哥,你怎麼樣?”
寧楓勉強撐起已經凍得僵硬的四肢,站了起來,哈哈大笑:“無妨,這點小小的冰籠子還奈何不了我!”
他話音剛落,不知坐在何處的高光啓突然嘿嘿說道:“寧兄好氣魄,不過我勸你還是少說點話,少吸口氣,不然被寒氣進體,侵入心脈丹田,那時可就沒人能救得了你了!”
寧楓這纔想起身邊還有這個太原城主,念及今夜發生種種,他不由冷道:“城主大人,你身爲北都之主,難道就這樣被那李承恩給奪權囚禁了麼?”
聽得高光啓一陣乾笑,卻看不清神情,道:“我雖爲城主,但如何敵得過李氏皇族?城主之位不過是有名無實而已,所以我這麼多年安心享樂,不問權力,沒想到李承恩還是不放過我。”
寧楓聞言默然,原來高光啓如此軟弱頹廢是這般原因。他一時不禁想詢問那定靈珠是何物,竟能惹得李承恩如此垂涎,但又想此刻不是閒談的時機,只得作罷。
他又下意識地向四周望了一眼,空無一物,茫茫然盡是黑暗,他此時心境大變,不僅沒有喪氣,反而涌出一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勇氣,說道:“既如此,城主大人更因早作反抗,這樣束手待縛不是等着做別人刀俎上的魚肉麼?”
寧楓說完不聞迴應,遂冷道:“也罷,既然城主大人想苟延殘喘下去,那便由你。我卻不信,這偌大的玄冰鐵獄就沒有半點縫隙,沒有一絲出口。”
寧楓握着一雙纖手,凝起一絲僅有的靈力感應而去,只覺其體內心脈運行雖弱,但一時卻沒有大礙,便道:“雨兒,我四處搜尋一番,你且在這兒休息一番。”
宮雨兒體內靈力本就在三人之中最弱,此時連話也幾乎說不出來,只得含糊應道:“好。”
寧楓忍住渾身僵硬劇痛,勉強站起身來向右方走去,不過兩步便已摸到一光滑冰寒的鐵壁,絲絲冷意從指尖侵入體內,瞬間便將胳膊凍得僵硬。
寧楓大駭,急忙縮回胳膊,勉強甩動幾下方纔又重新感覺到雙臂的存在,他又向左方走去,也不過四五步便到了盡頭。他心有不甘,又沿着前後方向,發現皆是如此。
“我四五步的距離差不多是十尺,而進來之前看到這玄武冰獄大小有十五尺,這麼說來,難道這冰獄竟是由兩尺多厚的玄冰鐵壁合在一處的麼?”
他想罷心頭巨震,原本以爲玄冰鐵如此罕見,這玄武冰獄應該不過是薄薄的一層,如果用大力擊之,說不定能夠撬開一絲縫隙,那時即使不能逃脫,也能感受到外界的一絲暖意光亮。
寧楓心有不甘,舉起雙手的玄冰鐐銬重重地向四壁擊去,但見到一絲火光從中迸射而出,很快消散於黑暗之中,唯有那叮叮響聲在四周迴旋跌宕,良久方纔消逝。
“別白費力氣了,這玄武冰獄堪稱天下最爲堅固的牢獄,便是大羅神仙進來,若無外人幫忙也無法出去。”
寧楓本就有些沮喪,此時聞聽此言更是心有怨憤,怒道:“那也好過城主大人這般默默等死的好!”
高光啓無奈笑道:“我此時全身無力,怕是你輕輕一個拳頭便能將我打到,不在這兒等死還能做什麼?“
寧楓聽其聲音虛弱之極,心下訝異,暗想:“之前李承恩明明說高光啓實力不弱,當在地之道境界,此時爲何竟連我也不如?”
他正思慮間,突然腳下傳來一陣震動,玄冰鐵又光滑無比,他勉強穩住身形,驚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高光啓沒有回答,反而嘆道:“哎,看來李承恩所言非虛了,果然人人都棄我而去,這玄武冰獄的龍鬚真人也已經被李氏收買。”
寧楓雖不知龍鬚真人是何人,但想來應該便是由其控制玄武冰獄,他聽高光啓沮喪語氣,心有不忍,道:“城主大人也莫要灰心,說不定也是受李承恩脅迫而已。”
高光啓嘿嘿冷笑,片刻之後突然又道:“你們知道玄武冰獄號稱能困住大羅金仙,靠的是什麼麼?”
寧楓搖搖頭,反問道:“難道靠的不是這厚達兩尺有餘的玄冰鐵壁麼?”
高光啓哈哈一笑,道:“玄冰鐵雖爲天下至堅,但也並非不可摧毀。莫說是那些罕見的神兵利器,便是神州九仙、大唐五佛任一人前來,也可用靈力強行破開。”
寧楓聞言不由想到師父妙應仙人,此時若有他老人家在,便是九幽冥府又有何懼?他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疑惑道:“那這玄冰鐵獄還有其它的奇妙之處麼?”
高光啓道:“玄武冰獄自水中而來,想必寧兄剛纔也見識到了。不過冰獄入水之後並非靜止不動,而會循着一定軌跡到達不同的位置……”
寧楓心中暗暗驚詫非常,同時又不由生出無力之感,便是這玄冰鐵壁自己也難以破掉,而且破掉之後還不知身處何處,又要警惕水中那些隨時會出現的不知名的怪獸,當真是九死一生。
高光啓繼續道:“這玄武冰獄的行走軌跡正是道家的九宮之圖。”
寧楓不甚明白,訝道:“九宮圖?”他在太清真訣中曾經見到此圖,乃是奇門遁甲之基,真訣中以一句話概括之:“九宮者,即二四爲肩,六八爲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但寧楓卻一直不知其真正含義。
高光啓道:“正是,在數百年前,太清門掌教發現太原城地下深處有一奇特位置,竟然能夠在小小數裡之地匯聚自然五行之力,他遂在此地建立了九宮地基,並且在其上建造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座牢獄,用來囚禁當時肆虐的魔教七殿的魔頭。”
寧楓聽得太清門,心中不由涌出幾分親切之感,急道:“太清掌門,是妙應仙人麼?”
哪知高光啓回道:“並非妙應真仙,而是其師父升玄仙人。”
寧楓心頭微微失望,淡淡地“哦”了一聲,高光啓不以爲意,繼續道:“所以玄武冰獄可以藉由九宮地基的力量壓制其中所關押之人,此消彼長之下,便是妙應仙親至,怕也不一定能逃脫出去。”
寧楓聞言暗暗反駁:“師父學究天人,通曉陰陽,這小小冰獄哪裡能困得住他?”他想起妙應仙,心中不由一震,又暗想:“若是師父在此,定不會破壞升玄仙人所造的牢獄,那他又會如何逃出去呢?”
他腦中極力回憶太清真訣中關於九宮圖的描述,此圖乃是玄門八卦神所居,故名之爲宮。而八卦又是由陰陽五行的延續,所以玄武冰獄每到達一個位置,都會在這牢獄之中附加五行之力。
寧楓越想越是興奮,彷彿對於太清真訣前篇中的艱深晦澀內容有了一絲領悟,雖然仍是隔霧看花,無法盡閱,但心頭那般激動狂喜卻是如久旱逢甘霖,難以言喻。一時竟將此事的牢獄困境拋在了腦後。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靈光倏地從其腦中閃過,雖轉瞬即逝,但寧楓卻彷彿想到了什麼,不由大叫道:“有了,城主大人,在下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幫助我們逃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