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師此言一出,門外頓時涌入數名身着赤甲的金槍衛士,面色兇狠,朝寧楓撲了過來。
寧楓驚駭疑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急之下不由朝豐晟大師看了過去。大師猶豫片刻,緩緩站了起來,合十向國君說道:“陛下,這少年自中土而來,不知國中禁忌,還望陛下恕罪!”
邏盛炎神情雖然憤怒,但踟躕不決,衆侍衛見聖僧與帝師意見相左,不由茫然,站在原地等待陛下指示。
帝師冷笑一聲:“自中土而來?哼,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數十年,當初陛下也曾下令封鎖消息。這少年若不是魔教的奸細,又是從何處聽來?”
寧楓聽得一頭霧水,暗想:“他們所說的事情,是那火厄殭屍麼?”可是,此事他是從窺基大師口中聽來,原以爲過去了這麼多年,已經是煙消雲散,但瞧國君、帝師和衆大臣的神情,看來並非如此。
他哪裡知曉,當年那些火厄殭屍擊退唐軍之後,竟然失去了控制,反而一路攻城掠地,向南詔國都太和城進軍。便連豐晟大師率領佛門武僧也不能與之對抗,若不是帝師突然前來,以絕高修爲消滅了殭屍軍隊,恐怕南詔國早已淪爲鬼域了。
自此以後,火厄殭屍便成了南詔國中的禁忌,絕不許任何人提起。而邏盛炎也一直以爲這是魔教妖人的陰謀,所以對國中殘餘的魔教衆大肆搜捕。
那些入侵的中原士兵更是險些全軍覆沒,逃回的不過十之一二。那時武皇剛剛掌權,雖勃然大怒,但她擔憂這是佛祖降下的報應,便聽從了窺基大師的建議,不準任何人再提起,對外只說是軍隊在南疆叢林誤入沼澤,中瘴氣而死。
當今知曉那火厄殭屍事情的人,已經寥寥無幾,所以南詔君臣聽到寧楓說出此事,皆心中大怒,懷疑其身份。帝師本就對中原和魔教深惡痛絕,便趁此機會,污衊寧楓是魔教的奸細。
邏盛炎想起當年殭屍軍兵臨城下的境況,心頭一陣悸然,對寧楓的懷疑又增加了幾分。豐晟大師見自己的計謀終於得逞,心下暗喜,但仍是勸道:“陛下三思,當年中土的軍隊雖然死傷殆盡,但總還有幸存之人。消息是他們傳出去的,也未可知。”
寧楓此刻也聽洪遵悄悄傳音告知了一切,心中不由又是懊惱又是自責,想着該如何自明身份?
卻聽帝師冷笑一聲:“大師應該也曾聽說,當年派出軍隊的武則天權勢未穩,她怕惹來中土權貴怨憤,所以早就下令所有人不準提及此事,透露消息。大師還爲這少年辯護,難道其中有什麼隱情麼?”
他此言暗指豐晟大師和寧楓有所勾結,其心可誅。
寧楓一時百口莫辯,心中後悔已極。而豐晟大師被帝師這一番污衊,也是愕然當場,不敢再說。
邏盛炎見狀,猛地一揮手,道:“把這少年拿下去,隔日派人前去中土慈恩寺,問清楚窺基大師到底有沒有派遣佛使來南詔!”衆侍衛轟然應命,擁了過來。
寧楓心頭大急,雖然邏盛炎到慈恩寺求證之後,必然會相信自己的身份。但是南詔使臣這一去一來,恐怕一兩個月都已經過去了,那時道宣大師的傷勢……
他想要出手,逃出此間困境。但先不說帝師修爲深不可測,殿外又有百名侍衛合圍,能不能逃脫是一回事。便是這解毒之法,他離開皇宮之後,又去何處尋來?
一時寧楓竟已陷入兩難之境,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豐晟和洪遵兩位大師見此間事情已無轉圜餘地,便悄悄傳音寧楓,讓其稍安勿躁,待國君怒氣稍平,他們再好言相勸,將其救下來。寧楓聞言,只好答應。
衆侍衛正將寧楓綁縛,押往天牢時。突然殿門外走進來一位年老太監,正是閣總管,他見到殿中情況,面色卻是平復如常,彷彿沒有看見一般,只是跪下請安。
邏盛炎正在氣頭上,冷冷問道:“你進來做什麼?不知道朕正與大臣們商討國事嗎?”
閣總管侍奉左右多年,平日深得國君寵幸,但卻從未見他發這麼大的火,不由全身一顫,俯首道:“回……回陛下,非是老奴膽大闖進來,而是宮門外來了一人,自稱是中土朝廷來的使臣,要面見陛下。”
寧楓聞言訝異,素聞武皇和南詔不睦,怎麼會派遣使臣前來?而且即使派人來,也當是百人使團,怎麼會是區區一人?他心中疑惑,邏盛炎和帝師、豐晟大師等人也都是驚訝神色,沒料到時隔四十多年,中土竟然會主動示好!
豐晟大師愣了片刻,趁機說道:“陛下,正好中土有使臣前來,讓他瞧一瞧寧楓他究竟是不是慈恩寺的人,豈不甚好?”
帝師眉頭一皺,剛要講話,卻見邏盛炎整理衣冠,淡淡道:“大師所言甚是!”又對閣總管說道:“宣中原使臣進殿!”閣總管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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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楓見邏盛炎雖然面色淡漠,但顯然是在壓抑心中的激動情緒。他南詔國再怎麼強盛,也不能與天朝上國相提並論,這幾十年來,他日夜擔驚受怕,擔憂武皇會再次派兵前來。
想不到天朝果然派人前來,卻不是軍隊,而是使臣。邏盛炎顧不得其它,便急忙召見,一時倒將寧楓的事情放置腦後。衆侍衛見狀,便又退出了殿外。
一旁帝師雖心有惱怒,卻也無可奈何。
大殿衆臣竊竊私語,忍不住都站了起來,紛紛透過殿門縫隙,朝那蜿蜒如長龍的走廊看去。
過了片刻,門外的侍衛宣聲又響起:“天朝使臣覲見!”
便連寧楓也忍不住翹首眺望,他在萬國來朝時見過不少王公貴侯,說不定這使臣他也見過。
殿外兩名侍衛推開厚重的殿門,一個身着青色華貴長袍,風度翩翩,神態從容的使臣走了進來。寧楓一見,幾乎要驚呼出聲,因爲這來使不是別人,正是他在南疆叢林中相救的望月神宗李玄。
寧楓思慮片刻,便恍然大悟:“原來玉嬋仙子和李兄此行是作爲使臣拜見南詔國君的,我早該想到了。”他微微一笑,卻又有些疑惑:“不知道玉嬋仙子爲何沒有隨李兄一起前來?”
李玄躬身行禮道:“周朝使臣李玄,拜見南詔皇帝陛下!”周是當今天朝的國號,乃是武皇在十二年前所立。邏盛炎當年便是因爲受李唐蔭封,所以才起兵對抗武皇。此刻見中原已經改朝換代,不由心底一陣異樣。
片刻後,才恢復神情,笑道:“原來竟是天朝使臣,果然年少有爲,一表人才。這一路定然是辛苦了,來人快賜座。”
李玄躬身稱謝,隨後又與衆大臣一一行禮。待向豐晟大師走過來時,寧楓心中一緊,生怕被他認出。但見李玄神色如常,只是隱隱間多了一絲疲憊,其它並無異樣。他方纔恍然:“那時我改變了容貌,看來李兄已經認不出我了。”
不過寧楓此刻乃是待罪之身,只是朝李玄拱手回禮,也不多言。
李玄禮節完畢,便又走到殿中央,躬身道:“稟南詔皇帝陛下,一年前武皇在神都洛陽舉行萬國來朝盛會,廣邀八方友邦,共商盛舉。但南詔因爲種種事宜,卻並未成行,所以武皇特派我前來,以結兩國友好。”
其實在萬國來朝之前,武皇也曾派人送來國帖,但邏盛炎聽了帝師的勸告,並未回覆。但他想到這些年武皇文治武功,開疆拓土,比之前朝太宗皇帝有過之而無不及,心中又有些後怕。
此刻見武皇派使臣前來,尷尬之餘,便有心示好。當下急忙說道:“天朝盛會,朕因國務繁忙未能前去,心中一直後悔。待得此間事了,朕一定親自組織使團,前往天朝拜見武皇。”
衆大臣聞言,皆是一怔,隨即暗暗欣喜。他們身爲南詔人,一直不願意與天朝爲敵,只是礙於帝師,不敢多言,此刻見到國君也是如此想,不由紛紛出謀劃策,商議日期。
帝師臉色不愉,突然又道:“我聽說天朝乃禮儀上國,萬乘之邦,怎麼出使南詔,只來了你區區一人?莫不是藐視我南疆小國,又或者身份是假冒的?”
左右聞言,紛紛噤聲不言。
邏盛炎興奮之餘,沒有思慮那麼許多,此刻經由帝師一提醒,也是疑惑涌上心頭,目光不由瞥向一側的寧楓,默然不言。
哪知李玄不慌不忙,又拜道:“回陛下,帝師。在下領先天朝使團,早一步覲見陛下。我想最多五日,武皇送予南詔的禮物便將抵達太和城。”
寧楓於一旁仍是略略疑惑,即使天朝使團因人多勢衆,速度比不上李玄等人,但玉嬋仙子本是與李玄同行,爲何卻不見身影,難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變故嗎?”
他思慮間,突然看到李玄的衣角沾染了一絲腥紅,顯然是血跡。他心中一蹬:“果然如此!”不由爲那沒有現身的玉嬋仙子暗暗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