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我便殺了他。”蕭墨軒的手指,從自己的下巴上輕輕滑過。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蕭墨軒竟是自覺有幾分好笑,難道是和小孩子鬥嘴賭氣不成。
不過蕭墨軒的話,明顯讓那孩童心裡猛抽了一下,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父親,惟恐他立刻會被拉了出去。
看着蕭墨軒似笑非笑的神情,孩童終於膽怯了,嘴脣蠕動了幾下。
“我叫努爾哈赤……你不要殺我爹爹……可好。”孩童用企求的目光看着蕭大少爺。
“努爾哈赤……”胸口被一記大錘重重衝了一記,蕭墨軒像是屁股上燒着了火一般的蹦了起來,卻又牽動腿上的傷口,忍不住吃疼叫了出來。
蕭墨軒的怪異舉動不但把小努爾哈赤嚇了一跳,就連林雙虎和站在一邊看戲的陳洪都吃了一驚。
“那你是塔克世.愛新覺羅?”蕭墨軒扶住椅把,修長的食指直直的點向了跪在面前的男子。
男子驚詫的擡起頭來,看着蕭墨軒,不知道這位高高在上的明廷官員怎麼會一下子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不過蕭墨軒的舉動倒似是讓小努爾哈赤產生了一絲誤會,他疑惑的看了看蕭墨軒,又看了看塔克世,眼睛裡露出一絲希望。難道這位大人和爹爹認識?這樣他還會殺了爹爹和自己嗎?
“帶下去。”蕭墨軒緊皺着眉頭,朝着林雙虎揮了下手,“好生看管起來。”
“得令。”林雙虎雖然不明白蕭墨軒爲什麼會有這樣怪異的反應,可是剛纔蕭大人分明已是說出了這奴隸的名字,難道蕭大人和這奴人相識不成?
不明就裡的林雙虎,不敢仔細去問蕭墨軒,這倒讓塔克世得了便宜。被押回北鎮撫司之後暫且也沒再吃什麼苦頭。
讓錦衣衛番子先把塔克世和努爾哈赤帶回去,林雙虎因爲擔心蕭墨軒會有其他吩咐,倒沒急着先走。
陳洪聽說縱火的只是一個奴人,也沒多少興趣再留下來看戲。起身向蕭墨軒告別,臨走之時,也沒忘記留下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蕭墨軒倒也配合着頜首而笑,陳洪心滿意足的離去。
蕭墨軒仍半躺在牀沿上,腦子裡想地東西卻由朝廷裡面陡然轉了個方向。
李自成。努爾哈赤。蕭墨軒雖是不知道努爾哈赤到底是什麼時候生的,但是剛纔已經確認了另外一人就是塔克世.愛新覺羅,這麼一來,這個剛剛幾歲的孩童,應該就是真正的努爾哈赤無疑了。
努爾哈赤啊……梟雄啊,雖說蕭墨軒對努爾哈赤沒有絲毫好感,可是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一代梟雄。而且就在剛纔,這個小傢伙所表現出來地智慧。確實和他在歷史上幹過的事情相符。
不過……努爾哈赤啊。想到這裡蕭墨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樂了……堂堂努爾哈赤,四五歲的小孩……剛纔自己一個眼神就讓他全身顫抖,這個感覺似乎不錯啊。
“我叫努爾哈赤。”小傢伙說出自己名字的時候。他的眼睛裡分明充滿了恐懼和敬畏。
怎麼辦?努爾哈赤就在自己手上。蕭大少爺嘖巴了幾下嘴巴,卻又不禁吸了一口冷氣。
現在蕭墨軒只要一句話,就那把這個大明朝未來地威脅之一,徹底的毀滅在萌芽狀態。
不過……這段歷史會是這樣嗎?蕭墨軒用力的搖了幾下腦袋,想自己更清醒點。
這天下,沒有什麼東西會有一成不變的道理。強大的大明朝,終有一天也會走到他的盡頭,這是必然的結果。其實蕭墨軒自己要做的。不也正在要加劇這種變化嗎。只不過。蕭墨軒所希望地是用另一種變化來改變,而不是那種血與火地踐踏。
殺了一個努爾哈赤。就能避免大明朝的覆滅了嗎?
歷史,其實已經在悄悄改變了,縱橫海上無敵的葡萄牙海軍,不也在廣州城下向着玄字金烏旗繳械投降了嗎?
要不了幾年,大明水師和商船就可以縱橫南洋和西洋,把世界地財富源源不斷的帶回這片東方的土地。便就是十個努爾哈赤和李自成跳出來,又能怎麼樣。以後,這個世界再也不是靠馬刀和弓箭就能稱王的時代了。
殺一個努爾哈赤或者李自成,對於蕭墨軒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若是李自成也已經生出來了,想要把他找出來,也不是做不到,可蕭墨軒就是一直沒做這樣的事情。就算這回遇見小努爾哈赤,也只是個偶然罷了。
但是無論任何事情,都必須有他的基礎。若不是連連天災大荒,李自成又怎麼可能能夠拉起那麼大一羣造反派起來做什麼革命領袖。
若不是李自成等幾個反賊左突右衝的,把大明朝攪的一團糨糊,哪裡還會有吳三桂投敵和清軍入關地事兒。
而如果不是塔克服世在亂軍中死於明軍之手,努爾哈赤最後到底會怎麼幹還很難得知。
李成粱也不是漢人,他是朝鮮族人,可是他對大明地忠心和戰功,倒比許多明人自個還強。
吳三桂……有意思,不過他好象還沒生吧,那就是一傻貨,蕭墨軒忍不住撇了撇嘴。
殺了一個努爾哈赤和李自成,難道就沒其他人蹦出來了?這個蕭墨軒不敢肯定。
眼下弱小的女真三衛,看起來確實是被那條“販奴令”弄地有點慘。那個塔克世,好象還是女真人裡的一個小頭領。不過韃靼人可不認什麼女真的頭領,只要是俘虜,不管什麼身份一律充奴販賣,居然順便把他兒子努爾哈赤也給弄來了,看來圖門乾的確實很賣力。
圖門麾下的韃靼左翼三部表現不錯,過陣子還得想法子給他們點“獎勵”,在圖門三部之間下點猛藥,千萬不能讓他們真的養肥坐大了。
可是沒了女真,沒了韃靼,可還有北邊的沙皇老毛子呢。以後還有華盛頓,斯大林,難不成自個一個個的提刀去砍……就算想砍,也活不了這麼長的年頭啊。
倒不如……呵呵,蕭墨軒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來。頓時間,心頭上所有的負擔也消失於無形。
橘生淮南則爲橘,生於淮北則爲枳。這是蕭大少很喜歡的一句話,只有合適的土壤才生生出適應的東西。努爾哈赤啊努爾哈赤,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橘”生到南邊去,能長出什麼來。弄於股掌之間,偏生生要把你刻意擰成另外一個樣子,這纔是樂趣。
收養努爾哈赤,這不是個好辦法。歷史上的李成樑好象就幹過,下回遇見李成樑一定得好好敲打他一番,沒事兒收那麼多幹兒子幹什麼,還養的那麼用心,弄出一個大造反派來。
“林兄弟。”蕭墨軒擡起頭來,朝着守在一邊還沒離開的林雙虎點了點頭,林雙虎立刻就湊了過來。
“且就這麼辦?”林雙虎聽到了蕭墨軒的話,也是大吃一驚,“蕭兄弟,你眼下身居高位,若是你真把我當兄弟,也須聽我一言,爲人不可太過心慈。當日受得那許多委屈,難道蕭兄弟你已是全都忘了。”
林雙虎所說的,自然是當日嚴世蕃做下的事兒,現在想來,那時候若是有半點不小心,也許就萬劫不復了。蕭大少知道歷史有什麼用?要是個道士也許還能騙點銀子花花,刀橫在脖子上的時候,你就說你是太上老君下凡也沒用。
所以林雙虎倒是真的希望蕭墨軒能夠狠辣一些,政治嘛,就是最黑暗的東西,最後的得勝者,幾乎無一不是心如毒匕。嚴嵩是踏着夏言的屍體走上去的,徐階則是踏着嚴世蕃的腦袋雄起的。便就是下面的諸部官員之間,又哪裡不是勾心鬥角。下一個倒下的是誰,誰也不知道。
若是連企圖謀害自個的性命的人都不計較,那又怎能狠下心去踏潛在的敵人一腳。
“呵呵。”蕭墨軒倒不甚急,只是輕笑幾聲,“只是做個遊戲罷了。”
“遊戲?”林雙虎愕然的張了張嘴,不是很明白蕭墨軒的意思。
“不錯,便就當閒暇時候的戲耍。”蕭墨軒微微的點着腦袋。
殺了你的敵人,再踐踏上一萬腳,確實很爽,但其實那纔是無能的表現,因爲你不敢去冒這個險。真正的強大,是讓你的敵人卑屈在你的腳下,卻對你感恩戴德。
多年以後,朝野之間竟有一個傳言,言艾赤爲蕭公外生之子。艾赤,便就是努爾哈赤。
原由之一,便就是蕭公每回見艾赤,都是“面甚藹,如見珍寶。”
對於這個謠言,蕭公也從來沒有出言駁斥過,倒像是默認了一般。其實這個秘密,是屬於蕭墨軒自己一個人的秘密,因爲這件所謂的“珍寶”雖然並不是真的珍貴,但卻是他自個一手打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