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宗小旗沒想到朱子浩這麼滑頭,一眼就看出已方的破綻來,不由呆在原地,而朱子浩繼續說道:“兄弟,花錢免災吧!錢財是身外之物,只要交點買路錢,咱們就當什麼都沒看見,放你們過去,讓你們早點回家!”
“這!”宗小旗還真不敢作主,趙寧那邊又不吭聲,他當即說道:“這事我得稟報我們千戶大人!”
“好好好!”朱子浩笑着說道:“你去稟報你們千戶大人,我也去稟報我們楊老爺,請楊老爺高擡貴手,放你們一馬!”
說到這,宗小旗帶着小荊和幾個騎手就退了回去找趙寧商量這事,而朱子浩也大大方方騎着馬往回走:“楊老爺,陳總管,兄弟我回夠朋友吧?我手上這幫運鹽的夥計夠意思吧?”
宗小旗這才明白難怪朱子浩土匪氣息這麼重,原來都是幫販運私鹽的鹽梟,這種隊伍土匪氣息不重纔怪!
而那邊陳別雪把朱子浩迎下馬來:“好好好!老朱夠意思,夠朋友!”
楊廣文也上來說道:“這次如果能弄到幾匹馬,那請你喝酒,好好喝一頓!”
大家都知道楊廣文“好好喝一頓”的真正意思,只是這個時候朱子浩卻是貼着楊廣文的耳邊說道:“剛纔嚇死我了,我手腳現在都軟了,差點以爲沒命了,沒想到居然有機會喝楊老爺的花酒。”
楊廣文聽到這話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對,只是他神色不變,卻是大聲說道:“老朱,你覺得我的酒怎麼樣?”
朱子浩現在已經回過神來,他繼續壓低聲音對楊廣文與陳別雪說道:“快去通知谷小姐,對面有女真人!”
女真人?
登州與黃縣這邊與建州女真接觸不多,雖然柳鵬一再說建州女真日後必是大明真正的大敵,但是包括楊廣文在內都沒真正往心裡去,大明地方萬里口丁不計其數軍兵百萬,區區一個建州女真算得了什麼。
因此楊廣文聽到“女真人”這三個字並不在意,只是旁邊的陳別雪卻明白過來,他壓低聲音問道:“是那個女真人?”
陳別雪這麼一說,楊廣文卻是打了一個激靈,他已經明白過來了,朱子浩指的是石山之戰中的那個女真人。
朱子浩具體是怎麼發家的,楊廣文很清楚,就是石山之戰的時候,呂玄水奉了柳鵬的命令去龍口求援,但是當時石山距離龍口還有幾十裡地路,遠水解不了近渴,在這種情況他直接跑到馬家屯求援,結果當時馬家屯走親戚的朱子浩知道有這麼一回事以後,立即糾合了一羣農夫趕到石山抄了趙寧的後路。
他曾經聽聶川在酒桌上說過,如果不是朱子浩出其不意地帶人殺到,趙寧那次絕對能全身而退,而朱子浩殺到的結果就是趙寧只帶了極少數人殺出了重圍,而在殺出重圍中的人當中卻有一個猛不可當的女真人。
這個女真人給聶川與朱子浩都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事實上,當天參戰的有兩個女真人,這兩個女真人都是同樣猛不可當如入無人之境,凡是當天參戰的當事人在談及石山之戰的時候,都會反覆提及這兩個女真人的驍勇之處,另外一個女真人據說是被柳鵬與江清月聯手才斬於刀下,而這個女真人卻是在柳鵬與朱子浩的聯手堵截中如入無人之境殺出重圍,甚至還殺回來救援潰軍,把趙寧的手下拉了一部分出去。
而這個女真人既然出現在對面的成山衛馬隊之中,那陰謀的氣息就怎麼掩飾不住了!
楊廣文知道這些衛所的京操軍向來是膽大包天,但是他們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在軍伍夾帶這麼一個女真人,而且這個女真人還跟柳鵬有着說不盡的血海深仇。
而這個時候陳別雪又補充了一句:“今天柳少和江總務不在龍口,江大小姐和顧山河也不在龍口!”
柳鵬與江浩天加上江清月、顧山河都不在龍口,這代表着巡防隊的主力也肯定不在龍口中,雖然柳鵬對楊廣文有所保密,但是柳鵬畢竟是通過黃山館去了萊州,楊廣文自然有所耳聞,而且柳鵬離開黃山館的時候,還跟楊廣文見了一面交代了一番,楊廣文也終於知道柳鵬是帶着巡防隊去了萊州認。
這支馬隊莫不成是要偷襲龍口?
一想到這一點,楊廣文臉色不由一變,但是他掩飾得很好,他大聲說道:“老朱,你這就不厚道了,我這邊的巡防隊急需用馬,你不過販點鹽貨又要這麼多馬乾什麼?”
聽到楊廣文這麼嚷嚷着,那邊的趙寧與宗小旗真是哭笑不得,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
自己這些江洋大盜的大買賣都還沒開張,他們這些地方上的土棍、流氓、無賴居然敢把主意打到自己的頭上,而且一開口就是要讓自己拿十匹八匹好馬出來當買馬錢,這根本不叫班門弄斧,這叫自尋死路!
但問題是朱子浩這麼一開價,連趙寧都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打蛇要打七寸,而現在朱子浩就是捏住了趙寧的七寸,趙寧明明有一千種弄死朱子浩的辦法,但現在就是不方便用,而且他耗不起時間。
一想到這一點,趙寧只能苦笑一聲:“真要拿幾匹出馬當買路錢?咱們作了半輩子的江洋好漢在道上橫衝直撞了一輩子,沒想到在黃山館這小地方被人當作大肥羊了!”
只是趙寧這話雖然說得很輕,但是一衆流賊的目光都集中到趙寧身上,而這個時候楊廣文也往趙寧這邊瞄了一眼,才瞄了第一眼,他就轉過去身去繼續大聲嚷嚷着:“老朱,不如這樣,我看他們成山衛這次撈足了外財,有的是馬,有的是銀子,讓他們多留三五匹好馬下來沒什麼問題!”
耳尖的趙寧聽到這話更是哭笑不得,只是他並不知道楊廣文轉過身去的時候,臉上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驚詫之色,他壓低聲音說道:“老朱,你這眼神神了!”
朱子浩得意地說道:“來者不善,咱們得早點作好準備!怎麼了?”
楊廣文給出了一個他都不敢相信的答案:“你說的那個女真人旁邊是趙寧啊!”
別說是朱子浩,就是陳別雪的呼吸都變得呼重起來。
那個在石山之戰中逃走的女真人也就罷了,現在這支成山衛的馬隊更是多了一個趙寧,不,這絕對不是什麼成山衛的馬隊,根本就是柳鵬與龍口的仇家上門來尋仇!
趙寧是什麼人!不但是登州與黃河最有名的大盜首領,而且還跟柳鵬有着血海深仇,柳鵬跟他本來並沒有什麼恩怨糾葛,結果他奉了常典史與聞香教的指令硬是在石山伏擊柳鵬,一心想把柳鵬與整支巡防隊全部弄死,還好柳鵬總能創造奇蹟才大敗而走,把多年積攢下來的一點本錢都丟個精光。
這樣的深仇大恨,柳鵬記得清清楚楚,而楊廣文與陳別雪、朱子浩他們同樣是記憶猶新,過去趙寧在登州府也是號人物,沒少到黃山館來打秋風,因此楊廣文一眼就把趙寧認了出來,更是第一時間就判斷出這支馬隊的來意,陳別雪當即說道:“你們給我打個掩護,我馬上去龍口通知大小姐,記住,儘可能幫我拖延時間!”
而這個時候趙寧那邊也談出初步結果,雖然他們是過江龍,但對於無賴、流氓、惡棍也只有一種應付的辦法,那就是花錢免災!
宗小旗再次策馬上前跟楊廣文談起了價錢:“楊驛丞,大家都是替官府辦事的,怎麼也有一份香火情在,這樣吧,我們每人拿十文錢給黃山館的兄弟們買酒喝怎麼辦?”
“十文豬?餵豬也不是這麼個喂法,你們既然在外面撈足了外財,那麼兄弟見面總要分一半吧,這樣吧,你們留二十匹馬下來!”
楊廣文這是獅子大開口,雖然說趙寧統率的是精銳馬隊,但總共也就是一百二十多匹軍馬,換句話說就是每人差不多有一匹半馬,這每人手上多出來的半匹馬就是用來應付各種意外情況的備用馬,而現在楊廣文什麼事都沒幹,就準備划走一半的備用馬。
宗小旗當然不幹了,他當即跟楊廣文開始討價還價:“楊驛丞,你開價也太狠了點吧,我們就是借個道而已,你居然要二十匹好馬?你就是雁過拔毛都不是這麼一個殺豬法的,以後誰還敢在你們黃山館過境啊,這麼吧!每人十文錢,每匹馬再加五文錢!”
宗小旗與楊廣文就開始斤斤計較地討價還價,而在他們討價還價的時候,陳別雪已經偷偷退了下去,楊廣文早已經讓人給他準備了一匹快馬。
陳別雪騎在馬上一路狂奔,顧不得愛惜馬力快馬加鞭,等跑到龍口的時候一匹好馬已經被他這個黑胖子騎跨了,但是滿身大汗的陳別雪卻是根本顧不得休息,他連爬帶滾地跑進了谷夢雨住的高腳屋前:“大小姐,大小姐在哪裡,我要見大小姐!厲明海,快帶我去見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