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斜坡最頂端時,她看到楚千銘正和另外幾個男生一起加速往下奔跑,沒來由地覺得有點心驚膽戰。
她怯生生地抓着許佳年的手,嚅嚅地問道:“我們衝下去的時候,可不可以……稍微慢點?”
“怎麼,不敢玩速降?”佳年挑眉,語氣裡多少帶着點挑釁的意味,“我還以爲夏小悠多勇敢、多有魄力呢。”
這麼明顯的激將法,想不到卻真的在夏悠身上起作用了。
“我不勇敢?”她朝他瞪眼睛,同樣挑釁地反問,“許、佳、年,你這麼勇敢,你敢從阿爾卑斯山上直接衝下去麼?”
許佳年靜靜地看她三秒鐘,忽而笑起來:“夏悠,如果我說,我敢從阿爾卑斯山巔加速衝到山腳,那麼,你敢一直陪在我身邊麼?”
……這算不算表白?夏悠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徹底當機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英俊的容顏,許久,竟無言以對。
就在她忙着發呆的時候,許佳年當機立斷,牽住她的手,霸道地爲她開啓速降之旅。
耳畔風聲呼嘯,夏悠幾乎快要驚叫出聲。可下一秒,她心中的驚悸就被另外一種情緒替代。是誰的聲音與寒風一起落於耳畔?冬季的風,因爲尖銳冷硬,所以刻骨。而他的聲音雖然溫柔,卻是同樣的刻骨銘心。
他迎風呼喊:“夏悠,我喜歡你!我要你跟我在一起——!”
如此簡短利落的陳述句,竟有着直指心靈的力量,以至於速降結束了很久,夏悠還是覺得一顆心臟砰砰亂跳,像是極不安分的頑劣孩童,難以管控自己的節奏。
許佳年收斂了脣邊的笑意,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這令夏悠的緊張再次放大,終於變成一座不可逃避的山峰,等待她勇敢翻越。
她低頭不敢看許佳年的眼睛,侷促不安地嚥了咽口水,低聲說道:“那個,剛纔速降下來的時候,你說的話……”她還是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應該怎樣表達。
佳年的視線依舊落在她的臉上:“你聽清楚了麼?”他的聲音裡,有着平常極少出現的鄭重的味道。
夏悠點點頭,吱吱嗚嗚地說:“聽清楚了,所以纔想問問你……呃,我是想問……”
他很乾脆地追問:“想問什麼?”
她緊張地揪着自己的衣角,過了好一會,才終於鼓足勇氣將心底的疑問說出口:“你說喜歡我,是真的麼?”
許佳年聞言忍俊不禁,無奈又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臉蛋,柔聲說道:“喜歡一個人,怎麼好拿來開玩笑?”
夏悠仰頭對上佳年的視線,將他藏於眼底的柔情看了個一清二楚。直到這時,她纔敢相信——他喜歡她,這不是玩笑,也不是幻覺。
她最近其實常常幻想這一幕,也曾不止一次捫心自問——假如許佳年真的告白了,她要怎麼做?
當然,接受告白、與他在一起,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夏悠唯一不確定的,是自己會不會因爲太過激動而直接飛起來,又或者哭出來。
而此刻,她的希冀成爲現實,想念裡的少年與現實重疊,她卻沒有如預想那般欣喜到失控。恰恰相反,她很平靜,也很理智,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餘力去思考關於許佳年的前女友,傳說中的紀琳。
夏悠微笑着望向許佳年,目光裡是從未有過的清澈澄明,而說出口的字句卻不是此刻該有的甜蜜情話。
“你喜歡我,我信。可是,紀琳呢?”她簡簡單單地問了這麼一句,然後默不作聲地等待他的回答。
佳年並不慌亂,也沒有表現出任何詫異或是不悅的情緒。
他只是抿了抿脣,淡淡地說:“紀琳已經是過去時。”
“過去時……”夏悠玩味地重複着他的話,然後輕輕淺淺地笑了笑,追問道,“然後呢?”
許佳年凝眸望着她嬌俏的容顏,難抑心中酸澀的悸動,一雙溫暖的手極爲珍惜地捧起她的臉頰。
他在她額頭印下一吻,柔軟的嘴脣遲遲不願離開她冰涼的肌膚。
當夏悠覺得自己快要被他的溫柔融化,她聽到他說:“從今往後,你在我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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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聽人說,愛情使人盲目。此刻夏悠只想說,其實愛情矇蔽的不是雙眼,而是那顆爲他而甜、爲他而酸的心。只因他一句溫柔的情話,她整個人都彷彿陷入了綿軟甜美的糖果罐子裡,怎麼樣都爬不出來,寧願沉淪至死。
夏悠不記得後來許佳年又帶她玩了多少次速降,甚至也不記得他們如何跨越半個西安城,從大雁塔一路磕磕絆絆地刷回A大。待到傍晚時分,室友都約了人出去吃晚飯,只剩她一個人坐在空空蕩蕩的宿舍裡,對着手機屏幕的光亮,不住地傻笑。
林小黎很快就吃完飯回到了宿舍,還好心地幫夏悠帶了一份油潑辣子面。
“喏,這個給你。”林小黎把打包的麪條擺在夏悠面前,撇撇嘴巴數落她道,“瞧瞧你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你肯定不會記得去吃飯。”
夏悠很有些感動地說:“小黎,還是你對我好。”然後,繼續看着手機發呆。
“發什麼呆呢,都擺到你面前了還不吃啊?”林小黎無語地問道,“我說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從下午回來就開始不停地傻笑,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吃了笑藥。”
夏悠與她打趣道:“還笑藥呢,我看我該吃點含笑半步癲。”
小黎搬個椅子在夏悠旁邊坐下,八卦地追問:“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說說看,今天都發生什麼奇特的事情了?”
“那個,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夏悠有些不好意思地頓了頓聲,而後一鼓作氣地向林小黎坦白,“我有男朋友了!”
“……”林小黎聞言,先是愣了好一陣子,然後忍不住驚詫地反問,“真的假的啊?!夏悠,你不是逗我玩的吧?!”
夏悠點點頭,羞澀道:“是真的。”
林小黎玩鬧着用手肘捅了捅夏悠,笑得一臉曖昧:“所以,你和你的陸辰學長終於修成正果了?”
夏悠連忙擺手糾正道:“……陸辰?不不,我男朋友不是他,你弄錯啦!”
“行啊丫頭,這麼快就另結新歡了!”
“別亂說,什麼另結新歡!陸辰追我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喜歡他,早在他告白之前,我就已經心有所屬啦!”
“好吧好吧,不是陸辰就不是咯,這也沒什麼。”小黎很識趣地沒有揪住陸辰不放,轉而好奇地問道,“你男朋友是輪滑社的?”
夏悠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的!你……見過他?”
林小黎嗤笑一聲,回答說:“這還不是很容易就能猜到的?喏,你看你才加入輪滑社沒幾天,就找到了真命天子,用膝蓋想想也知道,你男朋友肯定跟輪滑社有什麼關係嘛。”
“唔,確實,他也是練輪滑的,而且還是輪滑社的老大。”夏悠忽然覺得,其實許佳年當得起“輪滑社老大”的名號真的挺不錯的,至少她這樣向室友介紹自己的男朋友時覺得很自豪,也很有面子。
沒等小黎說什麼,夏悠又笑眯眯地說:“其實我覺得輪滑社的男生都還不錯,陸辰學長和左彤師姐好像也挺搭調的,改天我把他們兩個的八卦給扒出來,然後再講給你聽。”
林小黎白了她一眼,酸溜溜地說:“嘖嘖,敢情月老把紅線都牽在這個社團裡了。夏悠啊,你說你加入的到底是輪滑社,還是鴛鴦池啊?”
“不瞞你說,‘鴛鴦池’這三個字實在太形象了。”夏悠扭頭看了看自己的室友,不知怎的忽然熱情氾濫,笑吟吟地問道,“小黎,不然你也跟我一起去練輪滑吧?”
林小黎撇一撇嘴巴,反問道:“怎麼,怕我嫁不出去?”
“說哪的話!”夏悠一本正經地解釋說,“我跟輪滑社的那些傢伙其實都不大熟絡,以後你也加入輪滑隊伍,我們姐妹兩個互相也有個照應嘛。說真的,我越來越迷輪滑了,這運動鍛鍊身體就不用我說了,更重要的是,像我們這種初學輪滑的菜鳥,真的有機會在危險關頭看清楚,誰纔是真心對自己好的人。”
聽她這樣講,林小黎或多或少也有些心動,不過表面上她依舊不以爲然:“要我說,你就是中毒太深,被那個傳說中的‘老大’給灌了迷魂湯。”小黎歪着腦袋思量了片刻,又八卦地問夏悠,“哦對了,我剛纔忘了問,你現在都練會什麼花招了?”
“呃,不怕你笑話,我到現在爲止還什麼花招都沒有練會,就只會最基礎的正滑、倒滑、轉彎和剎車。而且……”夏悠有點不好意思,總覺得愧對許佳年的悉心指點,“而且剎車幾乎從來沒有成功過,最後都是靠他幫我減速,才慢慢停下來的。”
林小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夏悠,笨死你算了!既然你這麼給姐妹們丟臉,我只好勉爲其難、下週開始親自上陣了。”
“你真的決定跟我一起輪滑了?!”夏悠歡呼一聲,不等林小黎回答,就一把摟過她的肩膀,熱情洋溢地說,“太好了!小黎,你放心,我讓佳年罩着你,直到你找到自己的守護神……哦不,應該是Mr Right(真命天子)爲止!”
另外兩位室友回到宿舍時,看到的恰巧是夏悠和林小黎勾肩搭背的情形。夏悠見那兩人神色詭異,趕忙放開了林小黎。
寢室裡又恢復了安靜,可這並不能影響夏悠的好心情。這一年的光棍節,她收穫了太多曾以爲奢侈的幸福——比如愛情,以及友情;比如承諾,以及陪伴;比如冬日裡所遇見的,那些令人溫暖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