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感覺?
有人說,是甜蜜;有人說,是苦澀;有人說,是痛並快樂着。可我說,喜歡一個人,是等一場風雨停息,而後捧一杯溫熱的茶,靜靜品嚐空氣裡的雨露馨香。
清新,微妙,難以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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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上旬,早冬的氣息尚不濃厚,因而不覺得寒涼,恰巧秋季的尾巴猶在,因此天高氣爽,正是戶外運動的好時節。
雁塔刷街活動如期而至,光棍節那天清早,輪滑社的成員們約在A大南門附近的空地集合。
夏悠大約六點半從被窩裡掙扎着爬起來,然後稍稍清醒,便立刻被一種莫名其妙的忐忑籠罩,而忐忑之餘,心中竟也隱隱生出期待來。
對於一個菜鳥來說,首次刷街無疑是有一定危險係數的。但對於一個資深的八卦隊員來說,能趁這樣的機會巧妙捕捉陸辰和左彤的大新聞,實在不能不令人興奮!
天隨人願,當夏悠拎着輪滑鞋出現在南門空地時,她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正和左彤閒聊的陸辰。
陸辰的目光不經意瞥向夏悠這邊,他先是一愣,然後不動聲色地又和左彤聊了幾句,這才穩步走過來,向夏悠打了聲招呼:“夏悠,好一陣子沒見到你了。”
“學長,好久不見了。”她嘴上說着客套的話,彬彬有禮地對他笑了笑。這麼一笑,就更顯得生分了。
陸辰低頭看了一眼她依舊拎在手上的輪滑鞋,溫聲說道:“我都沒想到,你今天也會過來。你……學會剎車了嗎?”
他語氣裡的懷疑,夏悠不是聽不出來。
沒錯,她確實技不如人。可她不希望有誰將她看扁,更不希望有誰因爲她的緣故,而將許佳年看扁。
夏悠雲淡風輕地一笑,朗聲說道:“我也想跟大家一起刷街去雁塔,所以就不請自來了。”
陸辰沉吟片刻,又自找沒趣地問了句:“老大帶你來的?”其實不用夏悠回答,他也知道答案。
夏悠沒有否認,卻也沒覺得一定要解釋什麼。她想,陸辰大概是誤會她和許佳年的關係了。其實坦誠來講,這誤會也並不是空穴來風,甚至,她心裡的天平已經朝着許佳年的方向深深傾斜。
陸辰沒再說什麼,只叮囑她趁着現在人不多,找個石凳把輪滑鞋換上,然後便轉身又往左彤那邊走去。
夏悠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走向左彤,心裡不由得有些憤怒,那不是吃醋或者嫉妒,而是心有不甘,彷彿本該屬於自己的玩具,突然被另外一個孩子搶了去。
當然,她心裡再明白不過——在這個斑斕的世界上,玩具,從來都不具備什麼獨一無二的特質。甚至再多的玩具,也抵不過“許你佳年”所帶給她的歡聲笑語。
她收回視線不再凝視陸辰的背影,自顧自地找個石凳坐下,一邊換輪滑鞋,一邊偷眼瞄着四周的情況,積累八卦素材的同時,靜靜等着某個遲來的少年。
沒過一會兒,夏悠就看到許佳年從不遠處向她走來。
她還沒來得及叫他,就看到周圍幾個人主動過去與許佳年攀談起來。
“老大,你這雙人份的早餐,是什麼情況啊?”楚千銘永遠是整個輪滑社裡最八卦的成員。
經他這麼一說,另外幾人也來了興致,像商量好了似的,全都對“雙人早餐”這個話題刨根問底。
就連一貫冷豔的左彤也沒有袖手旁觀:“老大,今天好歹是光棍節,你要是真的脫光了,就別湊熱鬧了,成嗎?”
“就是就是,這不是故意給兄弟們找刺激嗎?”活寶楚千銘忙着煽風點火,“我們這些人,可都是有樣學樣的,老大,你就不怕我們跟着你學壞,哪天反過來刺激刺激你?”
一直沒搭腔的許佳年這時才瞪了他一眼,不怒自威地說:“你小子敢!”
老大到底是老大,只用四個字就擺平了七嘴八舌。
他好不容易將那幾個八卦的傢伙打發到一邊去換鞋,這才抽空走到夏悠身邊坐下,將雙人早餐的其中一份遞到她手裡。
煎蛋裡脊肉夾膜,加了半勺白糖的南瓜粥,恰好是夏悠最喜歡的美味營養早餐。
她一邊喝粥一邊小聲嘀咕着:“唔,你在輪滑社裡可真搶手。”
許佳年偷瞄了一眼她那塞得圓鼓鼓的腮幫,不由得笑道:“怎麼,你還跟他們爭風吃醋?”
“我纔沒有,你別亂講!”夏悠衝他揚揚手裡的肉夾饃,強詞奪理道,“喏,我放着熱乎的肉夾饃不吃,沒事吃乾醋做什麼?”
佳年有點嫌棄她似的,擰着眉頭說道:“喂喂,趕緊放下來,裡脊都快蹭到我衣服上了。”
兩人就這麼一邊解決手裡的早餐,一邊兀自開着玩笑。許是太專注於彼此的一言一行,他們竟都沒有發現——周圍人的異樣眼光,幾乎要將他們雙雙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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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趕在午飯之前抵達雁塔區,上午八點鐘,許佳年準時帶着一行人出發了。
若是在往常,佳年一定會主動衝到最前面,全程扮演啓明星和總指揮的角色。然而這一次,他卻不聲不響地將大部隊遠遠甩到了前面。理由當然只有一個——他不能眼看着夏悠摔成五花肉。
夏悠一邊小心地挪着步子,一邊低低地問道:“你說,我是不是有點笨啊?”
“你可真瞧得起自己啊!”許佳年嗤笑一聲,取笑她道,“這也叫‘有點’笨?我說實話好了,夏小悠,你簡直是笨得不忍直視、人神共憤。喂喂!小心井蓋……”
“啊啊救——”求救的話還沒說完,她又“砰”的一聲撞到了許佳年的胸口上。
顯然,夏悠再一次敗給了馬路上那些尋常的井蓋,而且再一次把許佳年當做了救生員。
“快起來起來,你這丫頭,是不是早餐吃多了,怎麼這麼重?”他幾乎是一臉嫌棄地把夏悠從自己懷裡拎出去的,“要我說,你一準兒是想趁着刷街把我給撞成二級殘廢,是吧?”
夏悠自知理虧,扁扁嘴巴沒有與他擡槓,只是悄悄替自己辯解了一句:“唔,我好像也不是很重……”
佳年抿脣笑了笑,沒有搭腔。他一邊小心照看着夏悠,一邊抽空瞄了一眼前方大部隊。
本來不費心遙望大部隊他還沒覺得怎樣,此刻這麼一望,許佳年頓時愁得哀聲連連:“嘖嘖,我練輪滑這麼些年,可從來沒被人甩出去這麼遠過。等他們在雁塔那邊吃完午飯,我們兩個可能還沒爬過一半的路程。”他嘆息一聲,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夏悠的額頭,藉由幾句自嘲來諷刺她,“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一着不慎、遇人不淑?我現在就是!”
“那個,難道不是‘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嗎?”夏悠一邊故意攪亂話題,一邊循着前方望去。直到這時,她才明白許佳年爲什麼要抱怨和嘆息。
出發時幾十個人的隊伍,現在除了他們兩個以外,幾乎都迅速跑遠,以至於不見了蹤影。夏悠視線所及之處,只有越溜越遠的小小背影。
這可怎麼辦?他們根本就追不上了。夏悠有些哀怨地收回視線,看了看許佳年,也像他剛纔一樣深深地嘆了口氣。
她的嘴脣動了動,似是想說些什麼,可是還沒等她組織好語言,許佳年的手機突然不識時務地響了起來。
佳年看一眼來電顯示,而後接起電話:“千銘,怎麼了?”
夏悠凝神湊近許佳年,妄圖將楚千銘的嘮叨聽清楚。不過,她最後斷斷續續聽到的,還是隻有那麼幾個可憐的關鍵詞:“老大……再一回頭……沒影了……吃什麼?……等不等……拿個主意啊……”
許佳年簡單回答道:“照例找個火鍋店等着,不過這次先別急着點菜。以夏悠現在這個速度,說不定哪年才能爬進雁塔區。”
於是,夏悠便猜了個□□分——這兩人肯定是在討論她這輪滑菜鳥的速度問題,以及由此引發的午飯湊不齊全員的問題。
也不知楚千銘在電話那端又說了些什麼,許佳年意味深長地瞥了夏悠一眼,沒來由地笑得一臉促狹,而後,他又對着電話板起了面孔,沉聲說道:“你小子別給我添亂,我看情況再說。先這樣,掛了。”
他剛掛掉電話,就看到夏悠正討好似的對他眨巴着那雙大眼睛。他有些好笑地問道:“一看你這表情就知道沒什麼好事。說吧,又想幹什麼?”
夏悠一點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捉住他的胳膊,理所當然地說:“我跑不動了,你拖着我走吧。”
許佳年無奈地搖搖頭,笑道:“你這不是擺明了耍賴麼?”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撒嬌似的晃了晃他的手臂:“就這麼繼續走吧,你把我當成甩不掉的尾巴就好了。”
“哪有這麼重的尾巴?你頂多就是一輛任人拖着滿地跑的平板車。”他嘴上雖然在嘲笑她,然而實際行動卻令夏悠覺得一陣溫暖。
佳年低頭瞧了一眼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她的小手,心中莫名有些悸動。
他淡笑着拂掉夏悠的手,然後順勢用自己寬大溫暖的手掌包裹住她柔軟纖白的手,柔聲說道:“還是這樣感覺比較好。”
牽着她的手,他總覺得自己擁有了很多細碎的溫馨與甜蜜,連時光都隨之變得寧靜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