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又去了,就仿如一縷煙,飄飄渺渺,如夢似幻,卻是她自己的選擇,又能怪得了誰?
懷抱着景洵,之若靜靜的靠在馬車內,耳邊依稀是蟬鳴是鳥兒啁啾,而最爲沉重的是馬車轆轆而行的滾動聲,就彷彿在走過時間的年輪,讓人在慨嘆紅顏易老,歲月無情。
驀的,一股風至,吹散了馬車的車簾,帶着熱氣的風撲面而來,讓之若不由自主的背向一側,景洵還小,不能直直的吹風。
可就是這一動,小傢伙抗議的醒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那聲音也一下子就打破了剛剛的沉寂與安靜。
“娘娘,小皇子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奴婢幫忙?”翠兒迎到車窗前擔憂的看向景洵。
“無妨,我自己來就好。”之若輕輕一笑,一個月了,沒有誰比她更瞭解小景洵了,一定是尿溼了,小屁股最受不了的就是溼了。
動作麻利的就去解着紙尿褲,可打開時那上面卻是乾爽一片,沒有溼,孩子,還在哭,那哭聲驚天動地般的讓之若突然間的慌了,手指送到他的脣邊,卻是理也不理,他不餓,離開景陽宮之前她就餵了他有一會兒時間了。
迅速的包好了,輕晃着哄着,卻怎麼也止不住景洵的哭聲,之若真的沒轍了,從前的小景洵從來也不會這樣哭的。
“娘娘,不如先回景陽宮請太醫看看再去拂柳山莊吧。”翠兒一邊走一邊打開車簾看着車內的之若和景洵,所以,之若眼底的焦急已盡現她的眸中。
之若微一思量,這孩子是真的有些不對,手探到景洵的額頭,天,竟是有些燒熱,“翠兒,快轉回去,讓車伕趕回景陽宮,景洵有些燒熱。”
“好,奴婢這就去吩咐。”
太快了,從景陽宮裡出來還沒出宮,才只走了十幾分鐘的光景孩子就發燒了,這真的很怪異,讓她不能不着急不慌亂。
小景洵,真的就是她身上最大的軟肋,之若開始胡思亂想了,或者真的有宮中的嬪妃知道她有了景洵而要對孩子下毒手。
車窗外,不住的飄來花香,濃濃的,卻再也不能怡人心脾。
有了翠兒的吩咐,馬車飛一樣的趕回景陽宮,同時,翠兒也吩咐人去請張太醫再直接去景陽宮裡候着了。
景洵還在哭,那哭聲揪着之若的心,讓她恨不能替了孩子。
“娘娘,就要到了。”翠兒知道她急,不住的在馬車外勸着,“奴婢讓人連皇上也一併的去告知了,一會兒,皇上也會過來。”
什麼也不說,只是忍不住的眸中泛起潮意,她的孩子呀……
景洵,都是皇子的命害的,如果他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又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明明都要離開這個宮了,明明都要置身事外了,可這宮裡的人依然還不放過她。
哄着景洵,貝齒咬着脣已經滴出血來,之若是那麼的恨呀。
可從早晨醒來到現在,她真的想不出是哪個地方出了紕漏,孩子絕對沒有離開過她的視線,而且,除了她的奶水連水都來不及喂他就出發了。
越想,心裡越是害怕,倘若真的是有人要加害景洵,那這手段也未免太高超了。
“娘娘,到了。”從離開到回來,前後不過半個小時,可現在,之若再也沒有了離開時的從容與心靜,景洵一直大哭,止不住的哭聲震得她的耳膜有些痛,心疼呀。
扶着翠兒的手下了馬車,懷抱着景洵走得飛快,她知道她的歸來現在在宮裡也許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是的,這個宮哪裡有什麼秘密可以長長久久的被藏住,不可能的,她的回來一定是被別人安插在景陽宮的細作給傳了出去。
雲茹兮,秦之藍,都會視她的景洵爲眼中釘吧。
她看見了雲茹兮與西門瑞雪之前的苟且之事,想當初就是因爲她看見了茶花下的那一幕,所以,雲茹兮才一直要置她於死地一直要滅口,卻不想每一次她都是奇蹟般的逃過那一個個的劫了。
可現在,她們居然要對景洵下手。
“娘娘,讓爲臣爲孩子把一把脈象。”張太醫來了,他是最擅長看宮中女子和孩子的病的。
之若急忙抱着景洵坐在張太醫的對面,小手從小被子裡拿出來,卻是不住的亂揮舞着,幸好還小,所以,一抓就抓住了,交到張太醫的手中,之若道:“有勞了。”
張太醫凝神把起脈來,專注的眼神緊盯着景洵的小臉,隱隱中透着幾許的凝重。
那凝重讓之若的心始終懸着,卻不敢先問了,生怕擾了張太醫的診脈。
這一診脈,足足診了有一分鐘,張太醫這才鬆開了景洵的小手腕,然後不發一語的坐在桌前拿起了桌子上翠兒才沏好的茶。
之若更慌了,見他不說,就猜到了有些不妙,“張太醫,是不是中毒了?”不然,景洵從來都是很乖的,小傢伙很少哭的。
抿了一口茶,張太醫放下茶杯,輕聲道:“娘娘不必急,這毒,暫時沒什麼大礙。”
什麼叫做暫時沒什麼大礙,“張太醫,那就是以後會有大礙了?”語氣中多了一點凌厲的味道,張太醫越是不說清楚,越是讓她着急。
“也不盡然,卑職會盡快想辦法,娘娘放心的帶好小皇子,千萬不要再去到有花香的地方了。”
一剎那間的回顧,之若明白了,剛剛在景洵開始哭泣的地方就有大片大片的花海,她也曾嗅到那些花香的。
“張太醫,孩子只吃過我的奶水,那是不是我吃了什麼東西才引起的?”
“娘娘聰慧,卑職會請示皇上看如何處之。”
腦子裡轟然作響,她吃過的喝過的東西都是用銀的筷子或勺子試過才食用的,若是有毒她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可她,卻不知道。
“張太醫,應該不是什麼毒吧?”試着問過去,事關景洵的性命,她一點也不想馬虎了,這一次,她要親自一查到底。
“是的,不是毒,是一種香料,我想,娘娘一早起是不是吃過什麼點心?”
“嗯,吃過一塊桂花糕。”她記得當時翠兒端了一盤子桂花糕,說是宮裡特製的,怕她去了拂柳山莊再吃不到就急忙命人取了些來,“這還有呢,翠兒,你拿過來。”
“是。”翠兒一轉身就打開了一個從馬車上才搬下來的食盒,那盒子裡裝的都是些路上要吃的點心水果之類的食物。
張太醫接過,放在鼻間輕輕的嗅了嗅,“娘娘,這桂花糕裡的三合香料放得過多了,所以……”
“西錦的桂花糕裡都要放這個嗎?”現代的桂花糕都要放些添加劑的,可這裡的,她真的不知道。
“是的,不過,量不能多,服用的多了,有些體質弱的人會因花粉過敏而在體內產生一股毒素,如果發現的晚了,貽誤了醫治的最好時機,這毒素就一輩子也無法根除。”
“那症狀呢?”
“初時發燒,然後慢慢退去,最後,會置人……”張太醫突然間不語了。
“你說,但說無妨。”瞟了一眼翠兒,“翠兒是我的貼身丫頭,你說吧。”
張太醫卻眸色一頓,沉聲道:“這後合成的毒如果留在體內時間久了,無論男女,終生都會不孕的。”
身子一沉,之若靠在了椅背上,竟是半晌喘不過氣來,這下了三合香的人未免太狠了些吧。
“卑職先開一劑藥,先讓小皇子安靜睡眠,這樣纔不會影響孩子正常的生長髮育,其它的,要慢慢來,只是娘娘身邊的人,從此要小心提防了。”說着,張太醫擡眼瞟了一眼翠兒,那有意無意的眼神讓之若一慌,而最慌的莫過於是翠兒了。
“娘娘,不是我,翠兒什麼也沒有做,真的。”“撲通”一聲,翠兒跪下了,“翠兒要是真的有心害小皇子,也不會親自端了那桂花糕,自可假別人之手獻給娘娘,娘娘,翠兒真的是無心之舉,請娘娘明查。”翠兒聲淚俱下,剛剛張太醫所說的每一個字她都是聽到的,再笨再傻她也明白這番話讓她根本脫不了干係。
“來人,給我拉下去關起來,朕空了再親自審了。”不知何時,西門瑞雪已經到了,此時的他一臉的盛怒,顯然已經大概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對於景洵,西門瑞雪比起之若那感情一點也少不了,這是他的第一個皇子呀,他比誰都更加愛護,由他在月子裡對自己和景洵的一切就可見一斑了。
“皇上,真的不是翠兒,請皇上明查呀?”翠兒磕頭如搗蒜,慌亂中已是淚如雨下。
之若沒有吭聲,事關景洵,所以,她不得不小心。
孩子,是她生命的延續,她不會放過任何來讓自己的孩子受到危險,也許,西門瑞雪說的對,翠兒曾是西門瑞楚的人,如今,西門瑞雪才登基不足一年,這皇位還沒有坐穩,其它的皇子隨時都有倒戈的可能,誰都不得不防。
翠兒被拉了下去,之若的淚無聲的流淌着,終還是沒有離開這個宮,孩子要用藥,所以,她暫時的不能走了,可是心,卻是那麼的無依,天子腳下那人尚且如此大膽,倘若離開去了拂柳山莊。只怕自己會更加危險了。
西門瑞雪的寢宮裡,之若與景洵一直在哭,只是,一個哭的大聲,一個哭的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