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爲楊孟晗心中，把江南提督就當成個大團長而已，所以升任提督後，真心沒當回事，甚至連升遷慶功宴都沒想到要擺一擺。接完聖旨後，心中一點波瀾都沒起，就順手不鹹不淡地讓英丫頭收起來；然後吶，就沒有然後了，實際上過後就忘了。甚至連升官了該跟誰領銀子，都沒問人。
沒想到，過了幾天，葉常春領着狼山鎮總兵、徐州鎮總兵特意過江來拜訪；嗯，連帶着給老父親督標掌兵的那個狼山鎮副將也一起來了；四人聯袂來訪，專程拜見新鮮出爐的江南提督大人。嗯，理論上講，自己現在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了。儘管很多時候，自己並不真的具有戰場指揮權；不過，自己也有文官身份，這就有點概念模糊了，也說不準吭。
況且，現在風向有點變化，文官們越來越不願意參與武事了，栽跟頭的人，太多了嘛！好多都是朝庭名頭響亮的文壇領袖級、大佬級人物，讓太平軍這幫泥腿子，打的灰頭灰臉的；連官都沒得做了，也沒臉做了。
因爲葉總兵跟自己熟悉一些，所以，有些話就代表其他人說了。
葉常春畢恭畢敬地說：提臺大人，我等恭喜大人、賀喜大人，榮升帥位。
楊孟晗一樂，瞧我混得，也被人叫作提臺大人了，哈，自己巡防師的人，從來不叫自己大人，上次被稱作大人，好像還是李善蘭吧；好遙遠之前的事了吔。
楊孟晗：唉，現在反反亂亂的，這當上提督，也是上陣廝殺的命；等哪天天下平定，我等吃飯的傢伙還在，那才值得恭喜啊！
葉常春：提臺大人每戰必勝，乃當時軍神也，我等得附大人驥尾，與有榮焉！
這小馬屁拍的！到底是廣府人，會說話，會來事，額喜歡！
實際上，這幾句馬屁話，真心挺貴的；自從巡防師的後勤官入駐幾個鎮標後；這幾個兵頭，很滑頭的，除掉打仗，什麼都不管了；嗯，也不用管了。軍糧、軍衣、軍帽、軍鞋、帳篷、藥品，什麼都一船一船地拖來，連內衣、襪子都發，一天一個肉罐頭，是雷打不動的。士兵們發現，實打實發下來的雙倍軍餉，一個子兒都不用花了。
這跟以前反差太大了；以前，戰時餉銀裡的“出征行裝銀”、“出征鹽菜銀”和“出征口糧”，發放了以後，買衣服和買菜，就是士兵自己的事了；出征口糧也是有定數的，也不是讓你敞開肚皮吃的；所以，朝庭另外的犒賞三軍，送點酒肉米麪，纔對苦哈哈的士兵由吸引力。也就是說，出征多發的一份餉銀，實際上是給前線作戰時，士兵過日子的，基本是要花掉的。
現在不一樣了，戰時餉銀髮了後，其他的一應俱全的，後勤部全拉來了；過慣苦日子的綠營士兵，把錢全攢下來、寄回家了。會過的，隔幾天還能省下來一個罐頭，要麼寄回家，要麼到外面換成錢了。
好多綠營士兵都說，要不是分了五十畝水田，都不想退伍了；這薪水、這伙食，當兵當到白頭翁，也願意呀。
當然，也惹得其他地方客軍營頭不高興了；老是嘀咕，這江蘇的綠營爲什麼命就這麼好涅？憑啥涅？
嗯，甚至連同一起駐守在江北大營的旗營官兵都不高興了，這綠營比俺們旗大爺日子過得還滋潤，怎麼可以嘞？
徐耀風塵僕僕地從太湖趕過來鎮江時，楊孟晗都準備回程了，差點擦肩而過了。他做事還是很用心的，他現在也知道，即使這些人是以前的兄弟，但他們做的這些事，確實是禍害自己人。留在江湖間，也是害人，早抓早好。
所以，這一陣子，一邊糾結着，一邊還是有板有眼地把事情做好；當然，官府查抄時，他都儘量留有一線，給人家妻兒老小能留下一點，就留下一點。
何卓人帶着徐耀，進到楊孟晗的辦公室時；徐耀多少有些緊張，有些手足無措的。英丫頭過來，跟徐耀打了聲招呼，叫了聲師叔，給大家麻利地衝了茶。
喝了幾口茶，看到了自自然然、忙前忙後的大侄女，才慢慢讓徐耀放鬆點。是的吶，阿拉師兄跟提督大人是親戚唉，繞着彎子，阿拉也算是吭；好沒出息，不用怕的吭。
楊孟晗着藍大茂請來了袁翔甫、陸耕濃、童虞山，大家一起開個小會，大家碰個頭，商議一下，這件事該怎麼運作。
楊孟晗先大致跟大家介紹一下馬達加斯加的情況。
楊孟晗：馬島，在非洲東南部，隔莫桑比克海峽，與葡萄牙非洲殖民地莫桑比克隔海相望，面積大致六十萬平方公里；什麼意思呢，就是指有兩個大夏擁有的西婆羅洲這麼大，是世界第四大島，排在婆羅洲島之後。居民現在不多，估計現在也就一百多萬，人口也就是婆羅洲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比婆羅洲還要地廣人稀。而且，居民基本都是不同時代的移民，大頭還是與婆羅洲天方土人同源同種的亞洲移民，語言也一樣。只是後來阿拉伯人進來了，也帶來了一部分黑人。這裡，我着重提一下，大家可能還不是很瞭解，黑色人種外表特徵遺傳基因很強大；就是純正的歐洲白人與黑人雜交，單向的，至少要四五代以後，纔看不到黑人外表特徵。像中國人，估計要單向十代以後，嗯，這個可不是誇張。由於東南亞人，膚色本身就比較深；所以，現在的馬達加斯加人，初打眼一看，像非洲人，細一看，還是能看出東南亞人的面貌特徵。有點黑不黑、黃不黃的，也就是比非洲大陸的黑人膚色淺一點，咖啡加奶吧，算是。
何卓人：我瞭解的基本資料，法國人對馬島早有覬覦之心；早在1642年，就在馬島東南角建立了多凡堡，距今已有兩百年了。嗯，在多凡堡的東面，印度洋深處，法國還有另外一個落腳點，叫留尼旺島，兩者距離有七百公里。由於蘇伊士運河還在修建之中，目前亞歐之間的遠洋貨輪，都要繞到南非好望角，途中，會在此停靠加煤加水。
楊孟晗：由於馬島還很原始，雖然幾十年前才堪堪建立了一個相對統一的王國，伊麥利那王國；但法國人在馬島還是很霸道的，就是人太少了，佔不了太多地方；而且，英國人一直在背後搗蛋，蹩馬腿，這個伊麥利那王國，很大程度上，是約翰牛賣槍賣炮扶植起來的，專門噁心高盧雞的。
袁翔甫：幼鳴，你的意思，是國內這些太平軍俘虜，殺了有傷天和，留着又怕是禍害，乾脆送到馬島去，讓他們自生自滅。
楊孟晗：送去馬島不假，但不是自生自滅。島上的自然條件不差，比西婆羅洲一點也不差；土人開發不出來，並不代表漢人開發不出來。我們不是一送了之，而是要跟進管理、引導、投資、開發；爭取通過一兩代人的努力，把他變成又一個漢人樂土家園。
何卓人：幼鳴，你不是說，漢人一娶黑婆子，生的都是小黑崽子嘛，不像中國人嘛，回頭國內的人，認不認可呀？
袁翔甫：卓人，你都當了這麼長時間的情報部長了，咋還這麼實在捏？有怡和洋行、旗昌洋行殷鑑在前，你不會跟着學，都學不會吧？嗯，其實都不用有樣學樣，只要把這好事告訴他們，他們就會像聞着血腥味的鯊魚，自己就撲上來了；嗯，說不定，利名洋行還要搶先下手吶，高盧雞又不是吃齋唸佛的。
楊孟晗：反正表面上，是法國人自個操心；我們就是跟着打打旗、暖暖場，並跟着起鬨架秧子，捧人場搖旗吶喊而已的。
袁翔甫：那可別到時候，全便宜了法國人，我們什麼都撈不着吧？
白忙乎的事，誰也不肯幹滴！
楊孟晗笑笑：這就是我們今天要重點商量的事項。我的初步想法是，和法國人成立一個移民拓殖公司，可以註冊在多凡堡；開礦、辦種植園、搞前期初加工，都是可以的。目前，我想到了利名洋行、新東方洋行、大夏公司幾家股東；你們還有什麼點子？
袁翔甫：要是這樣的話，最好是推出一個法國人來領頭，一個我們信得過的法國人來領頭。嗯，幼鳴，我們使使勁，把老敏體尼忽悠出來當槓把子；然後，我們傾力支持他，幫他打出名氣來；說不定，運作好了，讓他混個法國駐馬島總督乾乾！幼鳴，你說，這個思路怎麼樣？
楊孟晗哈哈一笑：翔甫，所見略同，你和我想一塊去了，某家就想這麼整！
何卓人：這樣，我們的移民，接受殖民地政府的徵召，去打仗搶地盤，回頭，肯定排排坐吃果果；我們人多，多年以後，那塊地，就是我們的。
袁翔甫：一如幼鳴現在在澳洲的打法。
楊孟晗一樂：諸位記住，心知肚明就好；說出來讓高盧雞知道了，這個變戲法就不靈了；所以，諸君，尤其是徐耀耀叔，一定要把這個藏在心底，打死都不能說；嗯，做人要地調，要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
徐耀在邊上聽着，激動得心裡一哆嗦；諸位，聽到沒有，楊提督叫俺耀叔吔，阿拉就是提督的親戚，提督的體己人哎！嗯，馬島的事，阿拉徐耀，頭可斷、血可流，一定要把事情辦得妥妥帖帖的，阿拉天地會徐大舵把子，絕不拉稀擺帶......
哦呦，要當正七品商會會長了唉！嗯，情報部也有相應職務。不要幾年，阿拉徐家，也是大戶人家了唉！
有些事，需要和法國人進一步溝通了，纔好落實；但前期，在多凡堡成立一個公司，買一個農場，把目前俘虜營裡的太平軍，以及合隆沙勞改營裡的鴉片販子，先送過去一部分，應該問題不大。法國人是非常歡迎外來移民的。
成立中國商會，派駐一個領事，還是可以先動起來的。
楊孟晗：耕濃兄，你那邊人選確定了沒有？
陸浩南陸耕濃：幼鳴，你說的這個事，實際上對我們外交部來說，是件頭等大事；也是我們大展拳腳的好機會。嗯，要不是你說過，下半年要從我和顧薌齋中間抽走一人，去坤甸任職的話；這件事，不是我去，就是顧薌齋去。現在不成了，想來想去，還是把童孟源童曉軒從越南調出來吧，就他最合適，能力也最強。
楊孟晗想想：嗯，童曉軒雖然和我是同年，但我和他私下交往不是很多；同年聚會時見過幾次，但聚會時人太多了，都是熱熱鬧鬧地說些場面話；我對他的真實性情、辦事能力，還不是很瞭解；他來了後，匆匆碰了一面，他就跟着顧薌齋下南洋，然後就去越南當公使了，沒有機會再見面好好談談心、聊聊天；雖然他在越南幹得不錯，但我心裡不是很有底。嗯，虞山，童曉軒是你本家吧，你跟他熟不熟？
童孟萍童虞山一笑：我跟他當然熟悉了，小時候，我們就是一起在童家祠堂裡的家族私塾唸書的，他比我大兩歲；後來也是一起中的秀才，一起在縣學讀書，一直都是同窗。他的學業，比我只好不差。雖然中舉比我晚一屆，那是因爲他在家守制，不能出來應試。嗯，他家是做生意的，家境比較殷實，兄弟姐妹也不少；原來在滬上的生意就不小，現在都做到大夏、越南去了。嗯，我們私下書信來往比較多，他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嗯，幼鳴，可別說我亂誇自己本家兄弟喔，我真是實話實說的......
童虞山話不多，是優點；但同時，也是缺點，嘴太緊了，什麼事不問從來不說；作爲副官室主任，有時，該提醒還是要主動說的；他可能怕別人說他，小話多了、小報告多了，是個小人，所以能不說就閉口不說。
工作之餘，也很少到楊府走動，楊孟晗書房裡的三道茶，他就沒喝過幾回。
他自己倒是人品高潔了，可是從他這，幾乎得不到任何小道消息；好在，現在有情報部，不然，他這個性格，就成了致命的短板了。
童虞山身上的書生氣和迂腐勁，也是蠻重的。
楊孟晗：耀叔，往後吶，你和童孟源童曉軒，一文一武，要做好拍檔，要緊密配合；馬島移民的成敗，就看你們二位了，耀叔，你要多辛苦。嗯，你這兩天，就到俘虜營多跑跑，開始挑選人手，第一批，是打前站，肯定不能太多人。去了之後，主要是把大家未來的落腳點營地，要建設好；我的想法，第一批，有個大幾百人，就可以了，不要超過一千人。第二批，將由童曉軒帶隊，人數就可以多些。耀叔，要心裡有數，往後幾年，移過去的人，不會太少；糧食、家禽，要多預備點，不能讓移民過去餓肚子。
徐耀很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楊孟晗沒有再說什麼，也希望徐耀，能像周立春那樣，給自己一個驚喜；嗯，最好是驚喜連連！